費利克斯也是被嚇怕了,原本還想多留一段時間的。可他擔心,又會出現意外,索性提前離開。先去上海,再轉道去香港,離開古星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至於他的生意,該轉的轉,該關的關,能賣的都賣了。剩下的一些生意,他已經交給專人打理。唯一沒處理的,可能就是他留下的洋房和汽車。他的德意志洋行,並沒有完全關張,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又會回來。
楊世英送費利克斯走後,心裡覺得空蕩蕩的。這段時間,他給費利克斯當保鏢,說不上開心,也無所謂失落。對他來說,這只是一份職業。就好像袁旺財和羅泉,開着一家小飯館,賺的錢雖不多,人也很辛苦,但這就是生活。
昨天晚上,發生了事情,楊世英得第一時間,向朱慕雲稟報。抓捕朱加和、宋三,是朱慕雲的任務。而昨天晚上,朱慕雲說的那番話,又讓他覺得,朱慕雲其實並不想抓九頭山的人。
不管如何,楊世英都得告訴朱慕雲。他給憲兵分隊去了個電話,朱慕雲剛到辦公室,聽到楊世英的稟報,朱慕雲很是意外。得知他在碼頭,讓他回費利克斯的別墅。
“朱先生,昨天晚上,朱加和和宋三,到了這裡。”楊世英見到朱慕雲後,馬上介紹了昨天晚上的情況。
聽到朱加和竟然和楊世英比試了一場,朱加和還極力邀請楊世英去九頭山,朱慕雲心裡突然一動。對楊世英的安排,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楊世英曾經上過通緝令,一旦被人認出來,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袁旺財和羅泉,可以加入中統,而楊世英不行。他就像暴露身份的地下黨一樣,必須儘量避免公開活動。想要隱藏在古星,必須有一個安全的身份。
朱慕雲雖然可以幫楊世英僞造身份,但僞造的身份,畢竟有隱患。楊世英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再加上他性格耿直,武藝高超,還會一手好槍法。這樣的人,扔到人堆裡,很快就會顯露出來。
如果可以,朱慕雲倒希望,楊世英真能去九頭山。朱加和的隊伍,是抗日的力量。一直以來,新四軍和忠義救國軍,都在爭取。而朱加和態度曖昧,無論哪方,都沒有答應。實際,沒有態度就是最有態度。
朱加和既然欣賞楊世英,讓他到九頭山當二當家,對以後爭取朱加和,非常有利。只是,他不好勸楊世英。朱慕雲搞情報已經得心應手,但做思想工作,還差點火候。
“朱加和與宋三,既然離開了法租界,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處理便是。你的身份,不適合再待在法租界。這樣吧,你去朝陽巷那邊的地下室,住一段時間吧。”朱慕雲想了想說。
“我在無名麪館待着就可以,那裡也有地下室。”楊世英說,他老婆孩子都住在那裡,自然想跟他們住在一起。
兩畝半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坑頭,不就是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最大的願望麼?無名麪館的生意,其實越來越好。如果可以,他其實更願意在無名麪館幫忙。
“你不是跟朱加和說起了,太古街的這家無名麪館?”朱慕雲擔憂的說,他相信,以朱加和的人品,不會爲難楊世英。可是,如果他此次,就突然爲難了呢?讓楊世英暫時不露面,等風頭過去,纔是最好的選擇。
“我只是順嘴提了一句,朱加和自顧不暇,應該不會去那裡吧?”楊世英說,他與朱加和無怨無仇,昨天晚上,無形中還幫了朱加和,他沒道理跟自己過不去。
“誰也不敢肯定。再產了,那裡人員流動太大,我擔心有人會認出你。”朱慕雲擔憂的說,從河西過來的人,都要經過太古街。
楊世英是楊家灣的人,難免會碰到熟人。雖然這種可能性不高,而且,就算有人認出來,也未必會舉報,可這種事不得不防。如果不出事,也就罷了。一旦出事,楊世英一家,都得完蛋。
至於他老婆李秀英,以前並不拋頭露面,就算有人見到,也未必敢肯定。之前楊世英在粉店幫忙,朱慕雲覺得不妥,才讓他去法租界的。
楊世英在法租界,整天西裝革履,又跟在費利克斯身邊。就算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也不敢肯定。再說,楊世英在礦山殺了人,並沒有違反法租界的命令。就算有人認出他的身份,至少巡捕廳是不會抓他的。
“沒關係,白天我不露面就是。”楊世英微笑着說。他覺得,朱慕雲實在小題大做,以前他也在店裡幫忙,也沒出什麼事啊。楊家灣的人,確實會從太古街過。可楊家灣的人,能吃得起館子裡面條的,還真不多。
“好吧,你先在那邊待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後,我再給你找個差事,最好還是在法租界。以後,在外人面前,你的真名,不能再隨便亂說了。”朱慕雲叮囑着說。
既然楊世英執意要跟家人在一起,他也不好拒絕。畢竟,楊世英不是他的手下,兩人只是朋友,他沒權力,要求楊世英一定要聽從自己的。
只是,朱慕雲心裡非常擔憂。楊世英告訴朱加和真實姓名,又讓他們知道了,曾經殺過日本人的事,雖然顯得豪爽,但是,卻會帶來隱患。朱加和畢竟是土匪,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呢?
“是。”楊世英說,他也覺得,將真名說出來,有些不妥。但當時面對朱加和的坦誠,如果自己連名字都不敢說,豈不是顯得膽怯?
朱慕雲計算着時間,等楊世英差不多離開法租界後,他才用費利克斯家的電話,向李邦藩彙報,昨天晚上,九頭山的人,再次綁架了費利克斯。今天早上,在費利克斯的安排下,已經離開了法租界。
“不用急,他們還沒有走遠,或許還有機會。”李邦藩安慰着說。
“我還沒向小野次郎彙報。”朱慕雲又說。
“那還等什麼,趕緊彙報,調查船隻去向。”李邦藩叮囑着說,朱慕雲事事先向自己彙報,這是極好的。但爲了彙報,而影響抓捕九頭山的人,就顯得愚蠢了。
小野次郎接到朱慕雲的電話,終於有理由,跟法國人交涉了。九頭山的人,從法國人控制的碼頭離開。前有巡捕冷光欣阻撓破案在先,後有碼頭放走朱加和。小野次郎不但要求,馬上釋放宮崎良一,還要求,嚴懲碼頭的人。
對這種事,法國方面當然不會承認。他們認爲,憲兵分隊這是誣陷。
朱慕雲不管他們打什麼嘴仗,竟然九頭山的人,已經逃離了法租界,再大肆搜捕,已經沒有意義。他除了裝模作樣的,派了幾條船,在江上追擊外,將法租界的其他人員,全部撤了回去。
大澤谷次郎與朱慕雲,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憲佐班撤了,特高班的其他人,沒道理繼續搜捕。
然而,朱慕雲剛回到憲佐班,突然接到古星警察局傳來的消息,有人舉報,在太古街一帶,發現了九頭山土匪的行蹤。
朱慕雲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不是在意這個消息的準確性。而是擔憂,“有人舉報”。什麼時候,古星的治安工作,這麼得人心了?當然,舉報者有可能是其他特務,或者商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在九頭山吃過虧之人。
然而,朱加和的行蹤隱私,他在法租界這麼久,憲兵分隊連他的衣服都沒摸到。纔出法租界,就被人發現了?真要是如此神速,朱加和還能在古星待麼?
朱慕雲最擔心一點,朱加和爲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楊世英向他稟報的時候,說起朱加和非常欣賞他,還讓他上山當二當家的。楊世英說者無心,可朱加和聽者有意。
九頭山此次損失慘重,朱加和進城,最主要的目的,是替幾位當家的報仇。要不然,他也不會找到楊庭飛。看到楊世英的能力後,朱加和起了愛才之心。他知道李秀英在太古街,開了一家麪館,會不會故意暴露?
憲兵分隊的其他人,也不好去華界執行任務。可朱慕雲的憲佐班卻可以,他們頭上,還掛着二處的牌子。朱慕雲馬上向小野次郎請示,願意去太古街抓捕朱加和。
“小野隊長,我對太古街、長塘街一帶非常熟悉。那裡曾經是我的轄區,任何一家商戶,我都認得。”朱慕雲說。
“喲西,你趕緊出發,如有必要,可以讓憲兵支援。”小野次郎說,他現在的任務,是把宮崎良一撈出來。要不然,大日本皇軍顏面,將大大受損。
“大當家的,你覺得這樣好麼?”宋三此時與朱加和,已經到了古沙街,剛纔,他們不但出現在太古街,還在李秀英的店內,吃了早餐。
警察局的舉報電話,正是朱加和親自打的。他寧願主動暴露身份,也要把楊世英逼上九頭山。
“你覺得,是熱乾麪好吃,還是肉絲粉有味?”朱加和沒有正面回答,他與宋三食量都大,每人各點了一份熱乾麪和肉絲粉。
“都好吃,看似無名,實則有名。”宋三無奈的說。
“楊世英就應該去山上,他這個二當家的,當定了。”朱加和大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