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越是擔心會發生什麼,最後總是會發生。還沒到中午,朱慕雲就聽到一個消息,行兇者之一,在法租界落網。
軍統的人執行完任務之後,往往覺得,法租界纔是最安全的。因此,政保局特意加強了法租界的搜捕力量。唐炳炎的被殺,驚動了整個古星市。得知消息後,整個古星的軍警憲特幾乎傾巢而出,重點搜查的,正是法租界。
朱慕雲的任務,依然是出城的關卡。而二處,負責的是汽車站和火車站。雖然朱慕雲很想親自參與,但是李邦藩很關照他,讓他在碼頭執勤。碼頭也算第一線,而且更安全。朱慕雲惜命的形象,現在徹底深入人心。
雖然人在碼頭,但朱慕雲卻很擔心。他給餘國輝打了電話,行兇者並沒有送往六水洲。這讓朱慕雲很擔心,消息是否確實呢?在政保局這樣的單位,很多時候,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朱慕雲讓大澤谷次郎去特高課打探,政保局關人,一般都會送到六水洲。有少部分人,會直接送到憲兵隊。當然,一些秘捕人員,他們會自己安排。比如,就近選一個旅館,直接進行審訊。如果今天的行兇者,真的被捕的話,秘審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沒出現在憲兵隊,朱慕雲將嚴重懷疑消息的真實性。
但大澤谷次郎帶回的消息,讓朱慕雲很沮喪。憲兵隊確實抓了一個人,據說姓許,已經開始在招。朱慕雲知道,軍統有規定,受不了刑罰可以招供,但是,要在一個規定時間之內之後。比如說一天,或者一個小時。只要給了同伴足夠的轉移時間,就可以了。
當然,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都希望自己的組織成員能夠堅貞不屈。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得到大澤谷次郎的回覆後,朱慕雲已經在想,要如何才能把消息送出去。
朱慕雲相信,這個消息,鄧湘濤應該也知道了。但是,鄧湘濤只是判斷,未必能完全相信。畢竟,現在街上,到處都是軍警憲特,想必軍統成員之間的聯絡,已經不暢通了。如果自己能提供準確情報,將能幫助他更好的判斷。
“心玉,今天出了點事,又不能過來了。”朱慕雲找個機會,給於心玉去了個電話。昨天,他就給於心玉去了電話,今天再打電話,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知道,全市的警察都出動了,你要是有時間,那就怪了。”於心玉緩緩的說,朱慕雲是個鐵桿漢奸,這正是他表明心跡的時候。對朱慕雲來說,溜鬚拍馬永遠比自己重要。
就算朱慕雲抓不到人,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忠誠勇敢,很是能迷惑不少人。於心玉有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像這種無能之輩,怎麼可能在政保局混得下去?朱慕雲不但混下去了,還混得風生水起。他要是在軍統這樣做,墳頭草已經有一米多深了。
“時間肯定有,可今天不行。只有把軍統的人抓住,我纔有時間。現在,已經抓到了一個,很快其他人的下落,就能查出來。”朱慕雲得意的說。
“抓到了一個?”於心玉驚訝的說,她得知唐炳炎被殺,原本還是很高興的。唐炳炎的漢奸之名,在重慶也是掛了號的。能把這樣的大漢奸殺掉,對全國的漢奸,也是一個懲戒。
可是,動手的人,竟然被抓。於心玉立馬沒有心思,再跟朱慕雲聊天。匆匆掛了電話後,於心玉馬上向鄧湘濤彙報。對這件事,鄧湘濤已經知道了。但是,他也在等着確認。於心玉傳來的消息,讓他明白,自己應該準備第二套方案了。
王志強與許興輝,雖然當時逃離了現場,負責掩護的常滿倉,也沒有被捕。可是,許興輝隨後,卻在法租界被捕了。
也怪他們太大意,進入法租界後,沒有馬上隱藏起來。以爲安全了,哪想到,政保局的人,隨後就跟了進來。許興輝身上有槍,面對突然的搜查,根本沒有辦法應付。
“區座,現在怎麼辦?”於心玉緊張的問。正如朱慕雲所說,如果許興輝招供,一個就會招出十個,十個就能供出百個。
“無需緊張,晚上依然向總部發報。但明天,你最好去德意志洋行上班。”鄧湘濤說,這個時候,德意志洋行的背景,將是於心玉最好的掩護。
至於許興輝招供的問題,鄧湘濤倒不擔心。軍統下層人員,除了同一小組內的成員外,幾乎沒有橫向聯繫。許興輝、常滿倉、李玉清、劉慎之等人,之前就有來往。如果他們早點進入古星站,這種問題,是能避免的。
鄧湘濤很無奈,烈日計劃還沒開始,就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朱慕雲當初的判斷,非常精確。第三分隊的行動,雖然勉強成功,但是,許興輝的被捕,將會給烈日計劃,帶來意想像不到的危機。
這個烈日計劃,朱慕雲提了一些意見的。現在,出現這麼大的變故,鄧湘濤覺得,應該聽取朱慕雲的意見。可是,朱慕雲有任務在身,這兩天,恐怕是沒有時間來法租界的。唯一的辦法,或許是自己去趟碼頭。
雖然全市大搜捕,雖然鄧湘濤的照片,已經在政保局留了底。但是,化妝之後的鄧湘濤,還是冒險去了趟古星碼頭。他穿着長衫,戴着禮帽,粘了鬍鬚戴了眼鏡,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本由朱慕雲製作精良的安居證。而安居證上的照片,正是他現在這副尊容。
憑着這本對得上號的安居證,鄧湘濤很輕鬆的到了古星碼頭。他不出城,也是從法租界出來的,一般人都不會懷疑。只要他自己不慌張,不會出什麼事。
見到鄧湘濤找上門,朱慕雲也是很意外。這個時候,鄧湘濤應該坐陣法租界,指揮整個古星區的人員疏散和隱蔽纔對。唐炳炎被殺,本清正雄和李邦藩都快瘋了,如果不把軍統挖幾個出來,是不會罷休的。
“你來這裡,不敢那邊亂成一鍋粥?”朱慕雲指了指法租界的方向,領着鄧湘濤走了出去。他在辦公室,一向不談機密的事情。與華生交談,都會特意出來,遑論是鄧湘濤了。
“那邊的人,都轉入了地下。”鄧湘濤說,他所說的地下,不是隱蔽,而是真正的進入了地面之下。光是克勒滿沙街163號的地下室中,就能容納數十人。這還不包括他與朱慕雲見面的那間主地下室,否則的話,整個法租界的軍統人員,都能躲進去。
“不是說好了,行動取消麼?”朱慕雲四周看了看,沒有其他人注意,這纔不滿的說。
“胡瑞違抗命令,擅自作主,我已經報請總部,對他進行嚴懲。只是,現在的問題,不是處罰他,而是如何善後。我的意思,是取消烈日計劃。但唐新則認爲,可以加快烈日計劃的進程。爭取在政保局發現真相前,完成烈日計劃。”鄧湘濤說。
這個決定很艱難,如果失敗,所以參加行動的人員,都會因此喪命。就算成功,參加行動的那些人,也會很難撤出來了。最重要的是,如果強行執行烈日計劃,能否成功呢?這個,就算是唐新,心裡也沒有底。
“下次市政府的會議,還要六天,時間怕是來不及。”朱慕雲理解鄧湘濤和唐新的想法,一個是爲了減少損失,一個是爲了震懾日僞。
兩人的出發點都好,但如果明天,最遲後天,市政府召開會議的話,烈日計劃還能一試。但六天之後纔開會,烈日行動成功的機率,幾乎爲零。
“如果唐新能親自向胡瑞,傳達命令就好了。”鄧湘濤嘆息着說,胡瑞早就偵察過唐炳炎的行蹤,在東興路動手,也商議過多次。唐新的命令,胡瑞雖然接到了,但是,並不意味他就得執行。
“這件事還是考慮不周,這麼明顯的漏洞,怎麼都沒發現呢?”朱慕雲說。這個問題,其實也不能怪鄧湘濤,可是,軍統的組織鬆散,制訂計劃前,沒有完全掌握下面人員的情況,是這次事故的主因。
否則的話,現在,將是軍統慶功之時。如果胡瑞,能換其他分隊執行任務,此刻他們也無需這麼爲難。這一連串的錯誤,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是啊,許興輝與李玉清、劉慎之素有來往,就算許興輝不招,這種事也是瞞不住的。”鄧湘濤嘆息着說,原本大好的局面,因爲第三分隊的行動,全部打亂了。
“我建議,取消烈日計劃。”朱慕雲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認同鄧湘濤的意見。
先不說鄧湘濤的意見,是否正確。他是古星區的區長,無論如何都得支持他的想法。況且,強行執行烈日計劃,確實會很帶來很大的損失。
“希望這次,唐新不要再擅自行動。”鄧湘濤嘆息着說,他現在越來越發現,古星區升級爲區後,龍蛇混雜,整體戰鬥力反而降了下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