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保局撤離古星的日子定了下來,一九四三年五月六日。距離現在只有一個星期,朱慕雲作爲總務處長,事情繁忙。整個搬遷工作,幾乎由總務處負責。爲此,朱慕雲調集了一百多輛卡車。
然而,政保局有好幾百人,再加上需要運輸的物資堆積如山,據說安徽那邊條件艱苦,古星是華中最繁華的城市,又是物資集散地,只要有可能,就要儘量多帶點東西過去。
況且,還有很多官員的家眷需要安排。比如說,何樑一個人就需要五輛卡車。他甚至連古星的傢俱都準備拖到安徽,一百多輛卡車,有一半以上裝的是私人物品。
而朱慕雲這段時間,與許值的見面也多了起來。特別是圍繞着華生和諸峰的安排,兩人得商量對策。按照朱慕雲的設想,最好將諸峰和華生都留下來。如果直屬組有他們兩人相助,以後直屬組幾乎可以說是黨領導的。
就算宋鵬擔任副組長,朱慕雲也能很輕易將他架空。到時候,給宋鵬一個副組長的頭銜,再給他些能把腿都跑細的差事,保證不會給自己添亂。
可是,朱慕雲遞交上去的名單,李邦藩並沒有全部批准。朱慕雲挑選的人,大多是原來二處的。比如說諸峰、周志堅等人。這些人是朱慕雲的老部下不假,可李邦藩需要考慮的,是直屬組如何才能更好的開展工作。
這個時候,可不是任人唯親之時,沒有幾個能幹事的人,真要碰到抗日分子搞破壞,朱慕雲如何應付?李邦藩希望,政保局古星直屬組掌握在朱慕雲手裡,但是,也不希望朱慕雲碌碌無爲。
朱慕雲明知道李邦藩是一片好心,但也無可奈何。直屬組的編制已經定了下來,四十二人,加一個警衛排。以後,如果有大型行動,可以讓警察局配合。當然,朱慕雲可以通過自己的關係,調用憲兵,或者是軍隊。
“許書記,諸峰和華生,看來只能留一個。”朱慕雲這段時間經常與許值見面,主要討論這四十二人的名單。
“只能留一個?”許值露出思索狀,這種抉擇很艱難。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朱慕雲說,許值雖然不是他的領導,但朱慕雲將許值當成自己半個上級。有些思想上的問題,他會找許值彙報。工作上的事情,無法決定時,也喜歡找許值商量。
“你對他們更熟悉,說說你的想法。”許值說,他只能幫朱慕雲分析,最終決定權,還是在朱慕雲手裡。
朱慕雲的邏輯思維縝密,許值多次見識過的。敵人只要露出一絲破綻,很快就能被他抓住。不斷放大,並且多線確認,最終爲我方利用。
“諸峰目前是情報處二科長,業務剛剛上手,華生在看守所輕車熟路,他們兩人都很重要。但如果真要選擇的話,從組織的需要出發,我覺得諸峰應該去安徽。以他現在的職務,潛伏在敵人內部,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警衛隊和三處,都會撤離六水洲,以後六水洲就是華生的天下。以後,我們甚至可以在六水洲成立黨支部。”朱慕雲緩緩的說。
如果從個人工作輕重來說,他當然希望諸峰能留下來。諸峰如果留下,肯定負責情報。宋鵬這個副組長,不管幹什麼事,有諸峰在旁邊盯着,都不會出亂子。
至於看守所那邊,華生在不在都無所謂。宋鵬不會在意這些,到時候再安排一個信得過的人擔任所長就是。
“你心裡可能更想要諸峰留下吧?”許值笑了笑,朱慕雲能把組織需要放在首位,說明在他心裡,黨的利益高於一切。
“諸峰的位置更重要,到安徽後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只要將他的關係轉過去,我想李邦藩到了安徽,一樣幹不出成績。”朱慕雲笑了笑,華生如果去安徽,肯定也是負責看守所。
看守所要在當地有密切關係,才能更好開展工作。華生沒有自己支持,真要去了安徽,想立足都困難。
“好吧,那就讓諸峰去安徽。你身爲古星直屬組長,再大的困難也能克服。”許值沉吟着說,朱慕雲的安排,是根據諸峰和華生的特點和職務定的。
“那好,就這麼定了。看守所的一些老油條,我都讓他們去了安徽。剩下的人,都是華生的親信。另外,也會再招幾個。如果有可靠的同志,可以讓他們趁機進入看守所當差。”朱慕雲馬上說。
“你的意思,是要全面滲透政保局古星直屬組?”許值笑着說,朱慕雲當了直屬組長,安排這些事確實輕而易舉。
“當然。除了我黨的同志外,軍統也會安排一些人員進去。”朱慕雲說,如果這種事,他都不會幹的話,那當這個直屬組長幹什麼呢?
當然,安排潛伏在直屬組的人,必須精幹,人數也不宜過多,更不可一次性全部安排進去。否則,一旦以後自己出事,這些人都會被牽連。
朱慕雲希望,就算是安排進政保局的人,也應該單線聯繫。一旦個別人出事,也不至於影響大家。
“這件事你自行安排便是,我沒有意見。”許值說,朱慕雲把組織的利益放在首位,安排的事情,當然也不會不妥。
“另外,我希望你能與古星的其他黨組織能多溝通,通過獵手情報小組不合適。總是讓家裡轉達,有時也來不及。”朱慕雲說,他擔任直屬組長後,必須及時知道古星地下黨的活動。
否則,到時候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那就尷尬了。而且,直屬組如果發現地下黨的行動,就算朱慕雲知道,也無法及時通知地下黨。
“這件事我會考慮的,但我們之間不合適經常聯繫。我看,你應該配專門的情報交通員,或者獨立電臺報務員了。”許值緩緩的說。
獵手情報小組雖然有電臺,但獵手情報小組,主要的任務是爲根據地提供物資。朱慕雲擔任政保局古星直屬組長後,得有專門傳遞情報的渠道。
“沒必要,到時候我是古星最大的漢奸特務,敵人誰敢跟蹤我?真有緊急情況,用電話溝通都行。”朱慕雲不以爲然的說。
“這是組織紀律,有交通員後,你就不必冒這麼大的風險與我見面。有自己的報務員,你也無需自行發報。你放心,我們的報務員有嚴格紀律,他們一年四季都不能出門的,絕對保證你的安全。”許值說。
報務員平常不出門,這是多年地下鬥爭吸取的經驗。事實證明,只要身份文件沒問題,天天待在家裡,既不出門,也不會客,敵人非常難以察覺。在很多惡劣環境中,只要嚴格遵守這些紀律,一般都不會出事。
“此事以後再議。有件事要告訴你,馬上不是五月四日了麼,青救會準備在市內印發一批《五四紀念日告古星市敵佔區全體青年書》傳單。”許值突然想到一件事。
“青救會”全名青年抗日救國會,是我黨領導的一個外圍組織。青救會不但對本組織的成員進行愛國教育,同時還要幫助和推動組織以外的人抗日救國。
“五月四日?”朱慕雲驚訝的說,六日就是政保局撤離古星的日子,他還準備了一個盛大的歡送會。如果四號就來這麼一出,李邦藩有心思離開?
“你幫他們劃定個區域,既要能有最大影響力,又必須安全。”許值緩緩的說。
“這段時間政保局人心惶惶,只要情報沒有泄密,一般不會有問題。反倒是要注意警察,他們有時候速度比我們要快。青救會又沒有反擊能力,警察纔是他們最大的敵人。”朱慕雲說,政保局各個部門都在考慮去留問題。
有些定下來要去安徽的人,想盡千方百計要留下來。而有些規定要留在古星的,則又想活動,能跟着大部隊去安徽。而準備去安徽的人,得準備搬家。誰知道安徽那邊是什麼情況呢,得大肆購物。甚至是半搶劫性質,這是他們在古星最後一次使用特權了。
“他們的行動,不會對你有影響吧?”許值問,就算有影響,也只能靠朱慕雲,把影響降到了低。
“我現在又不是直屬組長,跟我有什麼關係?李邦藩要走的時候,還來這麼一出。我想,他怕是永遠也忘不了的。但是,一定要讓他青救會的人注意安全,如果落到李邦藩手裡,以李邦藩的性格,肯定沒好下場。”朱慕雲提醒着說。
雖然朱慕雲覺得,隨便哪裡都可以散發傳單,但爲了謹慎起見,他還是幫他們劃定了幾塊區域。那裡距離警察局較遠,人流量也較大,交通方便,有利於及時撤離。
五月四日當天,古沙街、中山大道,甚至大和街,都出現了青救會散發的傳單。雖然這些傳單,並沒有造成破壞,但對政保局,又是一次打臉。特別是李邦藩,臉色鐵青,差點把辦公桌都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