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到達美國後,志保就在Jenny主任和Lazzy的協助下,展開了緊鑼密鼓的解藥研製實驗。真純體內的毒素在一天天瓦解,儘管這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但只要有一點點進步,都是一種值得慶賀的飛躍。
而留在日本的FBI們,正根據James的指示在努力爭取與日本警方的合作。他們在暗中的秘密滲透從未停止,而隨着這條秘密通道的建立,他們逐漸在組織外圍佈下了強有力的天羅地網。
從他們的父輩就開始勤力奮鬥着的事業,眼看着就要在他們手上被完結,這份舉步維艱而意義重大的事業,是多少血肉艱辛鑄就的恢宏。他們還在拼搏,還在犧牲,誓死捍衛正義的堅定信念,就是不斷催生着勝利之光的永恆希望。
有陽光就有黑暗,沒有太陽,還有會發光的眼睛。所以生命走到盡頭不是一種遺憾,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當泠還在過着平常的日子,當Gin依然與她繾綣度日,當一直懸心的事終於有了轉機,她卻在惶恐中慶幸,每天早晨還能睜得開眼睛。
她並沒有懷揣着這個希望,所以她把每多一秒的呼吸都當做一種饋贈,她要自己開心,要Gin開心,開心到末日來臨,然後擁有了定格後的永恆。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多餘的事可想,也沒有時間再猶豫她的復仇之路。是否真的應該像志保說的那樣呢,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一地步,就該不顧一切的,徹底放開手去做了。
怎樣做呢?殺了Boss是否真的是天方夜譚的難事?她有什麼方法可以做到? 還有什麼可以利用呢? 魚死網破,同歸於盡是否是最直接?可是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些年來的辛苦煎熬會不會回報得太草率?Gin又該怎麼辦?怎麼告訴他真相,怎麼讓他接受這樣的真相?之後,又如何能躲過FBI的追捕,法律的審判。難道要做亡命天涯的流浪者,逃亡到地老天荒嗎?這樣的愛情足夠悲壯吧,無法陪他到老,至少還能陪他到必須要死去的那天。依然寧願與他相擁而亡,依然選擇醉生夢死的得過且過,不要放開對方的手,不要浪費了這僅剩的一點時光。
決定了嗎? 決定要爲這32年畫下句點了嗎?現在就開始吧,用最後一顆子彈祭奠逝去的亡靈。
冬天終於過去了,泠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那麼糟,她還能繼續做Boss眼裡的王牌殺手,做Amaretto眼裡無法拔除的尖刺,她仍然守着高傲的自尊,活在自己創造的美麗世界。
開始伺機尋找機會的她,用一次次的完美表現迷惑着Boss的心,看不懂這一切的Gin只管做她的頭號觀衆,而看穿了這一切的Bourbon依然在泠的面前顯露着他的神秘。他不會告訴她,還有另外一雙墨綠的眼睛在注視着她,他永遠不會透露,那雙眼睛是那樣的渴求重逢。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還不會完結,他默默的等待,屬於自己的完美結局。
“Hi,Baileys。”電梯裡,她與Vermouth難得的偶遇。
“Hi。”她走進去時,一下子想起了那夜她與Bourbon的行動。
“最近你和Gin似乎已經稱霸了整個東京啊,只要有你們去過的地方,就會吹起一陣血雨腥風。”Vermouth點起一支玫瑰味的Capri,帶着淡淡香甜的菸圈包圍在她們的髮絲之間。
“過獎,不過這似乎也不算是一種值得炫耀的成績吧。”泠還是一貫低調的淺笑着說。
“這就是你的好處啊,Baileys,如果換做是某位總愛沉溺於而其中不愛善後的大麗花小姐,那我們可就慘了。”Vermouth讚賞着她的同時也順便挖苦着那位作風高調的嗜血女王。
“是嗎?其實說穿了也只是Boss的私心而已,那位大小姐願意回日本來,他當然得抓緊每時每刻看着她了。”泠提起這個女人時,總覺得她只是個無可救藥的愛情奴隸。
“所以他的江山都是你替他打下的,他該怎麼回報你呢?”Vermouth似乎總是看不慣被Amaretto勾了魂的某位癡情大Boss。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是他的回報了。”泠說得認真,笑得知足。
“哦,這句話我會替你轉告他的。”Vermouth只覺得越發看不透泠這個總是活得太認真的女人了。
“不需要了吧,況且我正要去找他呢。”泠微笑着說。
“好吧,你也該勸勸他,是時候想想我們的正事了。”Vermouth雖然不擔心組織的未來,但她也不想白白成爲犧牲品。
“嗯,我會的。”電梯門打開,泠走出電梯,留下高跟鞋優雅的聲線。
“是該想想我們的正事了吧,舅舅,如果你知道你一直那麼寵愛的我都是假的,而被仇恨掩埋的我也將會死在你最愛的女人手裡,到那個時候,你到底會作何感想呢?”
泠始終無法預料那時他的表情,深不可測的他到底有着怎樣的一副面孔。
“舅舅。”泠直接拉開椅子坐在了液晶屏幕前。
“我應該好好犒勞犒勞你呢。”Boss說。
“如果舅舅這麼想的話,那就在沒什麼任務時放我幾天假就行。”泠只怕再這樣下去身體又該撐不住了。
“你總是隻有這一個要求呢。”Boss沒有正面准許。
“我的身體無法長期堅持這樣的工作,舅舅您是知道的。”這確實是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怎麼,越來越嚴重了嗎?”Boss似乎並不是很關心這個問題。
“不,只是我不想隨時讓她處於透支的邊緣。”泠覺得現在已經在開始透支了。
“我也不希望你倒下了,你可是我最不能缺少的左膀右臂呢。”Boss淡淡的笑着。
“我知道,所以這幾天不就是在替你攻城掠池嗎。”泠故意提起她這段時間的精彩表現,她表現越多,就離Boss越近。
“嗯,的確很久沒有這樣痛快的玩一次了,不過這麼多年的時間裡,能夠享受遊戲的也還是隻有你和Gin。”Boss對此還是十分讚賞的。
“其實如果舅舅親自加入其中,會不會讓遊戲更爽一點呢?”泠開始創造機會。
“啊,你這麼一說倒叫我心癮氾濫了。”已經很久沒有射擊過活物的Boss真的開始動心了。
“還記得我是怎麼被你一手培養起來的,舅舅還會懷念嗎?”泠緊盯他的眼睛,試圖找到一點不加僞裝的目光。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你是天生的戰將,所以不枉費我花最大的心力在你身上,今天看來,我的眼光果然沒錯。”Boss提起這個些許還是有一點自豪。
“我現在的成就也是因爲舅舅,不過從我能夠獨立完成任務開始,我們就再沒合作過,那麼現在總是得到你的讚賞的我,舅舅不想親眼看看我成長到現在的結果嗎?”泠進一步勾引着Boss的心癮。
“真是難得的邀約啊,我很樂意。”Boss一口答應。
“既然這樣,我就隨便挑選一隻獵物吧,FBI裡有一位叫做Joesen Green的英國男人,我們聯手解決他,怎麼樣?”泠在心裡萌生了這個計中計。
“那個男人倒也是個不錯的對手呢,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Boss饒有興致的看着她。
“不,我也只是剛剛纔想到而已,等我制定了具體的計劃再來找你。”泠迫不及待的想要與FBI聯手開展這次“斬首”行動。
“好,那我就全權交給你了,我聽你的指示就行。”Boss反倒認爲這也是個測試泠的好機會。
“嗯,我會盡快,今天就先回去了。”泠的眼裡燃起了一陣硝煙。
“OK,My Queen。”Boss的眼裡同樣燒起了點點星火。
“拜。”泠帶着有些興奮的笑與Boss道別,走出辦公室,她的復仇大計開始在心裡紮下了根。
“這會是一個可行的辦法嗎?把殺死Boss的機會讓給FBI,真的捨得嗎?”進入電梯後的泠纔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她突然萌生的念頭。這起碼會是一個比較保險的辦法吧,畢竟老謀深算,又難以捉摸的Boss也很難以少勝多,就算她無法親手讓他死在自己的槍下,至少,這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想了幾秒鐘後,泠才發現電梯好像沒有動,當她伸手去按樓層按鈕的時候,那一排排數字就這麼在面前模糊了。趁眼睛還沒完全黑下來,她趕快按下了23樓的按鈕,電梯運動時那一秒的失重感覺,讓她徹底再看不見任何的光亮。
電梯這樣狹窄密閉,氧氣稀薄的空間,瞬間引起了她大腦的強烈反應,而伸手出去,也只有冷冰冰的鋼鐵牆壁。身處這個移動中的牢籠,她開始恐懼,開始驚慌,她不住的用手去摸着門邊的按鈕,不知按下了多少,直到她感覺到電梯停在了某個樓層。
“叮”,門打開了,可是眼睛看不見的她完全沒有了任何的安全感,她不敢動,不敢開口呼救,兩隻手拼命的摸索,突然,她的面前站了一個人。
“Baileys。”那男人心情很好的跟她打着招呼。
“誰!”惶恐不安的她因爲這個聲音而更加恐懼萬分,她不由的後退着,直到整個身子重重的撞在後面的牆壁,她的情緒在這一刻瀕臨崩潰。
“是我啊,Baileys。”Bourbon很快看出了異狀,他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發現她的水靈的雙眼根本感知不到任何東西。
“安室嗎?是你嗎?”泠緊貼着身後的牆壁,穩定了情緒之後問。
“是我,Baileys,你的眼睛看不到嗎?”他馬上把電梯門關上,並取消了她剛纔胡亂按下的所有樓層,他扶住她的肩膀,儘量的安撫着她。
泠沒有回答,她幾乎已經放棄掙扎,她只是低着頭,靜靜等着重現眼前的光明。
“泠?”Bourbon輕喚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的樣子,他竟不知該怎樣安慰。
“我很好。”她回答,擡起眼睛,面前依然是一片虛無。
“我送你回辦公室。”Bourbon按下了23樓,他沒有再看着泠,只是暗自思索着。
“今天的事是秘密,包括Gin。”她在他的身後這麼說了一句。
“嗯,我知道,剛好他和Vermouth一起出去了。”他也會意的答着。
“叮”,電梯停住時的失重感再次調動了她敏感的神經,她猛的擡手捏住Bourbon的肩膀,她的表情,真的很無助。
“別怕,跟着我。”Bourbon拍拍她的手,引領着她慢慢的往辦公室走去。
她在身後無聲的跟進,腳步邁得似乎沒有那麼猶豫,是不是那麼快就習慣了這種感覺,她的恐懼也開始慢慢消除。
“坐。”Bourbon扶她坐在沙發上後,又馬上鎖上了房門,他蹲在她的面前,觀察着她沒有什麼表情,卻黯然失色的臉。
“已經幾分鐘了?”她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將近6分鐘了。”Bourbon看着表估算着。
“6分鐘?還能更長嗎?”泠冷笑着,她已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Baileys,爲什麼?”Bourbon不明白突然失明的她是怎麼回事。
“如果我能知道爲什麼,我就不那麼害怕了。”泠真的切身體會到了來自於Amaretto深深的恨意。
Bourbon不太懂泠話裡的意思,他只是這麼看着她,只是胡亂的猜測,就這麼等着她恢復正常。
泠已經深覺無望,如果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剝奪她的人生,她情願不要。就在這樣的絕望中,她緊緊的合上了眼睛,而隱約有一陣刺痛襲來,迫使她再次睜開。看見了吧,看清了吧,又是一次命運的饋贈,她滿懷感激的慶賀自己的幸運。
“好了,安室君,你的表情可以不用那麼嚴肅了。”她與他對視了一眼,又匆匆低下了頭。
“嗯,好。”Bourbon收到了她眼神裡的訊息,他微笑着,起身坐在了她的旁邊。
“謝謝。”泠擡起頭環顧了一圈這個房間,再看向他,她感覺到了什麼叫重獲新生。
“不用,不過,你真的還好嗎?”Bourbon忍不住再次確認她的好與否。
“無所謂了。”她隨便整理了一下額前的髮絲,這下,已經不是她要故意灑脫了。
“我只能希望你,還能繼續堅持下去。”他扭頭看着她說。
“嗯,我也希望你,和我一起堅持下去。”泠也看着他,頗有深意的說。
“我們都是必須堅持的吧,否則,將會怎麼樣呢?”他把這個問題留給了泠。
泠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這個問題,似乎很怪異。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有事隨時找我,我先走了。”他笑得神秘,拍拍她的肩膀後就這樣離開。
“我們都必須堅持,否則,將會……”
泠在思考着無數種可能性,會不會其中一種,就是她將來的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