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泠在Gin的懷裡睡了安然的一覺,一整晚,他就這麼抱着她,寵着她,再次無可救藥的愛着她。而她醒來時,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在這雙眼睛裡,在這個胸膛裡,真的還要再一次勇敢的重蹈覆轍嗎?
難道可以原諒他了嗎?難道可以不計前嫌了嗎?難道還是隻有他,還願意愛她,相信她,並永遠不會離棄她嗎?
可是昨天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忘了,也許是悲傷太過,已經不清醒了。而這時候的言語,都是勾心的,所以他來了,不走了,留下了,停駐了。而她也還是沒有從那裡離開,因爲她已經疲憊至極,擁有,就珍惜,不要再挑選,不要再徘徊。
“你就這樣坐了一整晚嗎?”泠擡起頭,暖暖的氣息流轉在他的脖頸。
“嗯,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把我當做你的牀。”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摟着她,他喜歡這種感覺。
“那我該起牀了,你應該累了吧。”她坐起身,理了理柔軟的髮絲。
“不,你比以前更瘦了,這一點重量,一點也不累。”他伸手替她梳理着柔軟的髮絲,在一言一語,一句一字之間,他找回了曾被他丟棄的幸福。
泠笑了。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一個男人露出衷心的微笑了,無論對方是誰,只要能催生這樣的微笑,也不失是一個對的人。
“泠,我第一次有了這種,想丟掉包袱的感覺。”Gin把手臂撐在膝蓋,他真的想放棄,放棄這種他已經習以爲常,卻開心不起來的生活。
“你真的想嗎?丟掉了他們,你還剩什麼?”泠知道他根本丟不掉,因爲那是他的全部,那是他活了這麼年所得到的全部,也是他一直以來在奮力追逐的全部。
“什麼都不剩了,丟掉他們,就等於丟掉了你。”Gin苦笑着,他知道他沒權利放棄,除非把整個人生一起放棄,他便可以解脫。
“拿不走,也丟不掉,這就是我們。”泠看着她,用她的方式解釋着屬於組織特有的人生。
“對,就像我帶不走你,也放不下你,這就是我,懸在空中無法落地。”Gin已經看淡了,這種懸空的狀態持續那麼久,已經成爲一種慣性,已經成爲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別想那麼多,無論如何,不都還要回去那裡,繼續這樣的生活嗎?”泠很無所謂,她已經盡力,已經飽受失望了。
“不去,不用去了。”Gin望着前方,眼神有些落寞,也有些淡泊。
“什麼意思?”泠拉住他的手,難道因爲志保的事,他又再次被Boss放逐嗎。
“Boss大概已經把我忘了,追殺Sherry的事,Bourbon和Amaretto會負責,而我,只負責陪你。”他笑了,也許到現在,他終於能夠放下野心。
“Amaretto?”泠已經很多年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嗯,她已經從美國回來,你的手術就是她負責的,而且她這次回來,就是接管我手上的工作。”Gin用很輕鬆的語氣回答。
“那你……”泠有些替他難過,她知道這對他來說,是最殘忍的懲罰。
“我沒關係。”他嘆了一口氣,“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發現,組織的發展,還是不能沒有我。”Gin很自信的說,但自信裡的,還是對這個位置的眷戀和放不下。
“好,在那之前,你正好也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其實泠希望,Boss再也不要他們了,沒有組織,做一對平凡的戀人,該多好。
“嗯,就只有我們兩個,好好休息一段時間。”Gin拉起她的手,慢慢對着她的脣,勇敢的吻下去。
吻是一枚毒藥,它讓人慾罷不能,更是無法戒除的迷醉,迷上它的人可以獲得愉悅,臣服於它的人,便可以不要這個世界。
纏綿中,Gin感受到了自己雙手那不可思議的熱度,他的雙手也許從來沒那麼暖過,原來這是在泠的面前,纔會回溫的手。
就是這雙放棄過她,抓不到她的手,現在就遊走在這終於能觸碰到的故土,想念,心酸,寂寞,後悔,遺憾,絕望,全在這一刻被愛的漩渦吞噬,在暖心的潮涌中被打得粉碎。
泠也醉倒在這片故土,她迷醉在這個熱烈的吻裡,沒有雜質的吻,徹底將她融化。
她甘願,她沉淪,一生的漂泊就在這個吻裡,被安放,被容納。一直吻下去,義無反顧的吻下去,用靈魂的交換讓她知道,她從此以後,不再孤單。
醫院裡的FBI們也提心吊膽了一夜,狼羣們沒有來,不知他們是在等待,還是決定放棄,或者,Bourobn真的隱瞞了下來。
不過,Joesen在醫院裡摸查了一整晚,也沒查到Bourbon來這裡的目的,他只能推測,他大概是來看望某人,再不然就是爲了某項情報。
面對自己的一無所獲,他有些失望的回到病房,可是打開門一看,牀上空了,志保也不見了。
他開始緊張,難道組織已經悄無聲息的下手了麼?在病房裡遍尋無果後,他急着衝了出去,卻沒想到,在轉角處就差點撞上正往回走的二人。
“抱歉,我想你們都在忙,所以就想晚一點再告訴你們,他已經醒了。”志保看着Joesen快急瘋了的臉,深感抱歉。
一旁的赤井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抱歉,我只是去醫生辦公室,談一點事情。”
“這樣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看着他們兩個,Joesen真的很想發火,不過赤井的臉色證明了他的身體還沒恢復,他只得按耐住有些控制不住的脾氣。
“我知道,Bourbon已經來過了。”赤井依然很淡定的走回病房,他拉開窗簾,看着外面不算熱鬧的街道。
“他們一直都沒什麼動靜,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Joesen跟在後面,他只覺得心情都跌落到了谷底。
“別緊張,我想他們不會來了。”赤井從牀邊的外套裡拿出煙,正準備點上。
“你現在不可以抽菸!”志保一把奪過那根菸,連同煙盒和打火機都一起沒收。
“好吧。”赤井有些無奈的聳聳肩,他看着黑着臉的Joesen繼續說,“昨天的情況志保都和我說了,我認爲,Bourbon不會透露我在這裡的消息。”
“爲什麼那麼肯定?”Joesen抱着手問。
“根據我對他的瞭解。”赤井坐在牀上,翹起二郎腿。“他和Vermouth一樣,也是個秘密主義者,他掌握到的情報,一定會親自去執行,組織裡的那些人,對他來說都是阻礙,而且,我不認爲他會對我下手。”
“But why?”面對赤井的肯定Joesen更無奈了,畢竟他們四個爲了Bourbon的出現,可是一整個晚上沒睡了。
“其實在組織的時候,我就懷疑過他的身份,他也許不是敵人。”赤井低着頭,這麼說道。
“好吧,其實昨天見到他的時候,我也有些懷疑。”Joesen已經從他的臉上看出了許多東西。
“叫Judie他們收線吧,讓你們白忙一個晚上,實在是很抱歉。”赤井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眼裡帶着一些沮喪。
“至少找到了一個破綻,你也算沒白進一趟醫院了。”Joesen的心情也很差,他敲了敲赤井的背,就走出了病房。
看着天空中飄落的黃葉,赤井開始在心裡期待,“Bourbon,你會幫我嗎。”
“赤井君,你還是決定要出院嗎?”志保拉過椅子坐在他對面。
“出院吧,已經兩天了,他們現在還不來,就一定不會來了。”赤井攤開自己的雙手看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雙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了。
“好,但你要記住醫生說的話哦。”志保叮囑着他。
“嗯,你就是醫生,不是嗎?”赤井放下了手,看着這個救過他很多次的,身上流淌着明美的血液的女孩。
“嗯,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對你負責。”志保時隔三年,再次說着這句赤井第一次受傷時說的話。
“謝謝。”赤井露出絕美的微笑,就像三年裡他每次活過來之後一樣。
“秀!”一路飛奔過來的Judie推開門,她帶着喜悅,卻是平靜的沸騰着。
“Judie。”赤井站起身,緩緩向她走去。
“沒事就好。” Judie就站在門口,她微笑着,卻不敢向前。
“我們,回家吧。”看着Judie的臉,赤井笑得有些尷尬。
“好,我……我去取車。” Judie後退了一步,她閔了一下脣,忽然就跑走了。
“她怎麼了嗎?”不知情的志保問道。
“沒什麼吧。”赤井轉過身露出一絲略帶輕鬆的微笑,看起來,的確的沒有不會淡去的疤。
跑出病房後,Judie慢悠悠的朝地下停車場走去,她還在想,自己到底怎麼了。
“Shirley回來後,你就和以前不大一樣了。”Joesen曾經這樣對她說,可是她沒有轉變什麼, 只是她已經從志保的身上看見了,赤井有多放不下明美。
看見了,才肯相信,爲什麼非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被狠狠刺激過後纔會痛,會痛,纔會開始害怕,這種過程就叫*情,一個人,不甘心的愛情。
看來Joesen說的沒錯,她的轉變並不是壞事,她痛過了,便會記得遠離那個痛點,從此之後,都不再觸碰。也就是因爲痛的很深刻,她才被迫的開始學着遠離,遠離他,不再入眼,便漸漸的不再覺得痛了。
而這只是開始,她相信,她可以做到,同時她也相信着Joesen,他會像以前那樣,在她偏軌的時候,帶她回來。
很快,黑色雪佛蘭和銀色奔馳便相繼駛離醫院,這虛驚一場的兩天一夜, 浪費了大家不少精力,可是時間在一秒一秒的走,心裡的時鐘也無法停歇。
回去以後,Joesen繼續調查讓他疑心不減的Bourbon,Kim和Beth則負責20年前的車禍,志保全天候的看護身體還沒恢復的赤井,Judie則負責照顧這別墅裡所有的人。
然後呢,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呢,Boss不會放棄追殺志保,可是這世界那麼小,她又能躲去哪?組織又該怎麼辦呢?他們就在眼前,伸手卻怎麼也抓不到。
夏目泠是誰,Bourbon是誰,Gin會怎麼樣實施追捕,Vermouth又會怎麼悄然滲透。而愛情呢?如何抹去抹不去的回憶,如何繼續無法繼續的牽念,如何推開推不開的心門,如何打碎堅硬無比的隔膜。
一切的一切,都讓這裡的人無法停止思考,他們或許不是救世主,卻至少得救自己。
人生而有罪雖然是謬誤,但人生來彷徨,卻是真的。把自己洗得乾淨,才能洗刷這世界,把自己安放好,才能空出他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