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不該這樣

穆玉幟看了眼並列而立的兩人,心頭恍然出現了自己格格不入的錯覺,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竟然如同天造地設那般。

“穆玉幟?”

聽到獨孤翊喊自己,穆玉幟猛然回過了神,“怎麼了?”

“你剛剛問我了一句什麼?我沒聽見。”

“……”他的存在感果然那麼弱嗎?

穆玉幟嘆氣,“我剛剛問你,這宅子你究竟是買還是租。”

“當然要租。”

蕭子衿連忙跳到了獨孤翊的身前,將他想要說的話噎了回去,“穆先生,我們都這麼熟了,你可要給我們算便宜一些。”

“就算是買下來也不是很貴。”獨孤翊凝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緩聲說,“你不必爲我省錢。”

“那怎麼行!”

蕭子衿雙眸不可思議的望着他,“雖說是熟人,可怎麼說這該講的也是要講的,你看看這地方,多偏僻呀,若非你身份特殊,我們定然不會住在這裡,況且周邊什麼也沒有,安全係數也不高,當然,我相信,穆先生也不會多要我們的,估摸還要給我們些折扣呢。”

“是不是呀,穆先生?”

自從上次他提醒過獨孤翊以後,再見這小姑娘時,每回都穿上了不同的襖裙,當真是人比花嬌,少女明眸善睞,再加上這口伶牙俐齒,真是讓穆玉幟忍不住熱淚盈眶。

“對,這宅子對我沒用,你們便是一文不給都無所謂。”

在見識過獨孤翊被黑心商人給騙過許多次的場景以後,穆玉幟迫切的希望他身邊能有一個給他管錢的小能手,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等到了。

“真的?那我們可不給錢了。”

穆玉幟表情一僵,不是,我是開玩笑的啊…

“騙你的啦。”蕭子衿狡黠一笑,“該多少就是多少,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呀。”

雖然已經在客棧住了好些日子,可搬家時獨孤翊卻還是隻有一個乾癟的包袱,裡面只裝着兩件換洗的衣服,若不是蕭子衿一直跟着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他就這麼一點兒行李。

相比較而言,蕭子衿的行李就多得多了,得益於上次獨孤翊帶她去買衣服,看着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她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先去樓下的馬車裡等我。”獨孤翊隨手抓起來幾個包袱,就往外面走,看樣子是準備幫她拿下去。

蕭子衿看了看剩下的兩個包袱,決定幫忙,因着裡面的衣物大多是秋冬天的,所以要重一些,她將兩個包袱掛在肩頭,也跟着下了樓。

“給我吧。”

獨孤翊的步伐很快,她尚未走到門口,他便已經又折了回來。

“不用了,我拿出去就行了,也沒有那麼重。”

蕭子衿躲躲閃閃,越過獨孤翊就往門口走去。

他對她太好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愧疚,總覺得自己給獨孤翊添了許多麻煩,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他在身邊的日子,她真怕有一天,自己會離不開他。

見她不願意,獨孤翊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跟在她的身後,等到她將行李放在馬車後面的箱子裡,才喊她上馬車。

這臨時僱來的馬車,看上去新嶄嶄的,像是剛剛買來的一般,連帶着趕車的馬伕,臉上都帶着靦腆,見蕭子衿要上馬,他連忙伸出了手。

“來,我拉着你上來。”

這馬伕確實是個新手,連木墩子都忘了帶,若是尋常客人,還尚且能夠爬上去,可這小姑娘個頭矮小,若不拉她一把,恐怕夠嗆。

蕭子衿正要去拉馬伕的手,就感覺溫熱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腰間,將她舉到了半空中。

白玉般的臉頰上瞬間猶如火燒,一時間,她竟然忘了動作。

“抓好。”

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蕭子衿回過神,低低的應了一聲後,隨手抓住了車壁,鑽進了馬車裡,獨孤翊也隨着她上了馬車,只是他並未跟進車廂,而是選擇與車伕坐在一處。

在搬家之前,那處宅子便已經找人打掃過了,所以他們到了地方,只需要把行李收拾一下即可,穆玉幟當初雖然未將此處當回事,可平日裡簡單的牀榻,櫃子還有桌椅是置辦過的,倒是方便了他們。

獨孤翊收拾的比較快,尚不到半刻鐘時間,便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並且敲響了蕭子衿的門。

“翊哥?”

蕭子衿跑過去開了門以後,便又回去收拾衣物。

“你已經收拾好了嗎?”

“嗯。”獨孤翊點點頭,走到了她屋子裡的桌椅旁邊坐下。

“我近日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自己呆在這裡,不要出門。”

蕭子衿收拾着衣物的手一滯,“是去做任務嗎?多久回來…”

獨孤翊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擱在了桌上,“半月左右吧,這些銀子你拿着,若是要買什麼東西,儘管用便好,至於吃食,我已經囑咐過客棧,他們會一天送上三回,這些你不用擔心。”

他安排的太過妥當,妥當的讓蕭子衿紅了眸子,她盯着桌子上那幾腚銀閃閃的銀子,甚至在想,當初在那個小鎮子裡,他是否也是如此細心的安排林嬸兒,讓她照顧好自己。

自從獨孤翊前兩日收到一封信後,他看她的神色就頗爲奇怪,有時候甚至還有一些閃躲,蕭子衿雖細細想着自己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可思來想去都不知道是何緣由。

到底也還在他身邊,蕭子衿強迫自己樂觀,不要多想,沒想到,這纔是搬進宅子的第一天,他就要離開。

蕭子衿笑得很勉強,她眨了眨眼睛,將突然涌出來的霧氣逼了回去,才十分懂事的開口。

“沒關係的,你出門在外,還是帶些銀子比較方便。”蕭子衿轉過身,繼續收拾自己的衣物,卻在垂眸之際,模糊了雙眼,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的掉。

獨孤翊沒有錯過她單薄的背影,亦沒有錯過她抖動的嬌軀,他的眉宇間出現了一絲掙扎,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

他怎麼可以爲了一個任務,而忘記了皇兄艱難的處境?明明是爲了皇兄而來,此時卻心亂如麻,不知所云,他不該這樣,不該這樣…

獨孤翊艱難的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絲嘶啞,“你拿着就好,我還有錢。”

“那我等你回來…”蕭子衿吸了吸鼻子,卻還是忍住,沒有回頭去看他。

“我走了。”

獨孤翊再難忍受屋裡的氣氛,陡然站起身,轉身離開。

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難過,蕭子衿蹲下了身子,泣不成聲。

終於還是把她丟下了。

朝野之間暗流涌動,伴隨着尚書的一道奏摺,被打開了一道豁口,帝王一怒,血流千里,首當其衝的便是鼎香閣的梅香,當即便被押入大理寺,等待候審。

蘇啓蒙接到消息,還未有所動作,便已經聽到了她被朝廷抓走的消息,囑咐人一打聽,才知曉尚書大人做的好事。

這麼一看秦斂玫就不是單純的回孃家了,而是特意回去的,他的好王妃啊,還有他的好老丈人,真好啊,蘇啓蒙雖怒火攻心,卻也知道此事再無再無轉圜餘地,此時便是將梅香撈出來,也不能再利用她討好候府了。

他如今能做到的,便是與梅香撇清關係。

梅香自然也沒想到,這秦斂玫竟然連王爺都不顧,只爲了置她於死地,此時此刻,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大理寺的刑房可不是說着玩的,可她若是承認自己是沂水,那豈不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大事啊。

但此時已經由不得她了,五日之內,朝廷便已查明她的身份,這還要從鼎香閣說起,當初她入鼎香閣的時間閣裡的人那可都是清清楚楚的,更別提當時她的□□日被鬧得沸沸揚揚了,她便是沂水,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原本是與候府無關的一件事兒,卻因爲尚書有意無意的引導,給候府扣了一頂大帽子,若非有人幫忙,憑藉沂水和蕭子衿兩個女子,如何能夠逃的出去,那擺明就是暗指候府也參與其中了呀。

蕭子衿死的時候,侯爺和老夫人自然也是難過的很,可他們能做的,也僅僅是買通了收屍的人,將她的屍體悄悄的運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埋了去,連祖墳都未能進去,如今,卻成了別人指控他們參與其中的證據。

聖旨一下,二十餘名大內侍衛領命前去,欲要將那墳墓掀開,眼瞅着侯爺帶着人過來,老夫人眼角噙淚,目光悲慼,她雙手大開,攔着來人。

“她已經死了,怎麼可以再這麼對她呀!”

“娘,您就讓開吧…這是聖旨。”侯爺目光沉痛,年紀輕輕鬢間便已經多了許多白髮,他今年,也不過才三十五歲而已啊。

“我不要!誰也不能打擾她,若是你們要動手,便先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動手。”

那些大內侍衛可不管這些,他們是領旨來的,誰也不能阻止他們。

侯爺大驚失色,連忙上去拉住了老夫人,將她護在懷裡。

下葬不過幾月而已,連帶着棺木都還是新的,泥土的味道瀰漫在口鼻之中,帶着腐臭的味道,從那棺材中散了出來。

老夫人拼命掙扎着,卻如何也掙脫不開,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子衿啊,如今,卻被如此的糟踐!

一行眼淚從她佈滿皺紋的眼角掉了下來,老夫人用嘶啞的聲音大喊了一聲,終於承受不住心中的悲慟,軟倒在了侯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