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顧衍懂了,他才感覺難堪。
“全當練字了。”顧明暖絕不會讓趙賢妃影響顧衍的情緒,“您莫非忘記我寫字一向很快,每日都要練字,正愁不知該寫什麼,多寫幾遍禮記對我不是壞事。”
“小暖……”
“爹不想要個知禮儀的女兒麼?”
顧明暖擋住趙賢妃的目光,“倘若您多個不知禮義廉恥爲何物的女兒,您會高興嗎?”
“像蕭寶兒?”
“……”
顧明暖點點頭。
顧衍高興起來,道:“你不用怕抄寫禮記百遍,我幫你寫,或是找人幫你寫。”
他們的字體根本不一樣。
她若是不答應,顧衍心裡一定過不去,雖然寧德妃罰她的根本原因並非是因爲父親顧衍。
祭天舞太耀眼了。
顧明暖道:“就用我跟您說過的館閣體。”
料想寧德妃也不會仔細去看,她只是想讓顧明暖明白後宮是由誰做主的。
今日她敢罰顧明暖,明日她就可能把顧明暖趕出宮去,讓蕭寶兒或是她心中默定的六皇子妃去跳祭天舞。
沒準蕭寶兒就是她默定的人選之一。
可惜靜北侯蕭越不會因女兒而放棄權柄。
周圍的人一個個神色囧然,思量半晌全當沒聽到。
蘇義公公道:“兩位大人,請。”
夏指揮使睨了顧衍一眼,楚帝突然讓蘇公公來傳口諭就是想把顧衍摘出去,楚帝對顧衍不是一般的看中,這是要大用顧衍啊。
只是寵妃寧德妃先行一步,皇上會不會偏向寧德妃?
不管如何。夏指揮使不再把顧衍當做屬下。
早些年他跟在楚帝身邊,自然知曉楚帝做夢都想一雪前恥收復北地,只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顧衍就算不是楚帝默認的領兵戰將,將來的成就也會比他更高。
他充其量只是侍衛頭頭。
迅速擺正位置的夏指揮使同顧衍並肩向御書房走去。
其餘金吾衛各自散去。
賢妃道:“阿寧先帶殿下回慈寧宮。”
“秀兒姐姐,你一人行嗎?”
璇璣觀主擔心賢妃的狀態。方纔秀兒姐姐是那麼得傷心。她眼角的淚水還沒幹……顧明暖上前一步道:“我侍奉賢妃娘娘回去。”
賢妃楞了一瞬,她同顧明暖目光相碰即可離,轉向璇璣觀主。道:“不用替我擔心。”
璇璣觀主隱隱感覺趙賢妃和顧明暖有些芥蒂。
一個是她頗爲欣賞的女孩子,很有可能是她的繼女,一個是她最爲信賴的姐姐,她不希望她們鬧得不可開交。
她悄聲同顧明暖說。“賢妃並非看起來的冷漠,你是一個很熱心的好人。”
顧明暖面容似裂開了一道口子。好人?!熱心?!
她說得是趙賢妃?
璇璣觀主的眼睛是怎麼長得?
她同父親顧衍合適嗎?
也許是合適的。
不過想讓姜太夫人點頭怕是很難。
顧明暖知道璇璣觀主就沒在姜太夫人的名單上。
姜氏說過她不願同皇室牽扯太深。
璇璣觀主領着安樂王離開。
賢妃想了想,把手腕遞給顧明暖,“扶着我走!”
語氣極是理所應當。
顧明暖脣邊勾起笑容,輕輕挽住趙賢妃的手。隱隱覺得她手臂一顫,她是在緊張嗎?
還是她感覺錯了?!
趙賢妃走得很快,顧明暖因穿着複雜的衣裙。總怕踩到裙襬摔倒,略顯急促跟着她。
宮尚宮心有靈犀的放慢腳步。不近不遠的跟在後面。
賢妃主子哪是需要顧明暖攙扶?
從後看她完全是帶領晚輩前行,總是在顧明暖有摔倒危時不動聲色的攙扶她一把。
不是誰都能跟上主子的腳步,主子也從未等過誰。
宮尚宮看不到主子的神色變化,但她知道主子今日是開心的,亦有幾分滿足。
“沒想到你會主動親近我?”
走在狹長,一眼看不見任何宮女內侍的甬道上,趙賢妃睨了顧明暖一眼,“不怕麻煩了?不怕我算計你?”
真是談話的好地方。
顧明暖苦澀一笑:“我擔心害怕有用嗎?”
如果不是賢妃讓人給她送信,她能來得這麼及時?
今日之後,她同趙賢妃站在一條船上,起碼在入宮這段日子,她不可能同趙賢妃拉開距離,轉投其餘妃嬪。
一是別人不敢得罪寧德妃和靜北侯蕭家。
二是她承了趙賢妃恩惠,棄趙賢妃於不顧,未免像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趙賢妃脣邊含笑,輕輕拍了拍顧明暖的手背,彷彿在安慰她,有她趙賢妃在,寧德妃和殷茹都不算事兒。
“爲什麼?”顧明暖輕聲問道,“爲什麼非要拉上我們父女不可?”
趙賢妃這一步步算計得極是精準,前生她此時明明同殷茹交好的,寧德妃反倒不知爲何同殷茹不對付。
顧明暖懷疑一切都是趙賢妃操縱的。
“蕭家實力遠在顧氏之上,伯祖母未必會把顧氏令牌交給我爹。”
“我看中得是你——顧明暖!”
趙賢妃抿了抿嘴角,眸子深沉中隱藏一閃而過的哀痛和慶幸,一瞬又折射出璀璨的陽光,“從來就不是你父親,或是姜氏,亦或是南陽顧氏。”
顧明暖略作沉吟,趙賢妃的意思是隻看到她一人?
怎麼聽着不似趙賢妃該說的話?
“你不用想東想西,倘若我有心算計你,你躲得開?”趙賢妃見她愁眉不展的模樣甚是好笑。
“您這話顯得我很沒用!”
趙賢妃能不說實話嗎?
她好歹是兩世爲人,算了,重生也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趙賢妃笑道:“你這樣很好。”
不經歷痛苦是無法成長蛻變的。
走出甬道,趙賢妃放開顧明暖,似往日一般清冷自持,“你只管安心準備跳祭天舞就是了。”
“寧德妃……”顧明暖試探的問道,“她怕是想讓蕭寶兒取代我,其實我對跳祭天舞……”
趙賢妃看過來,顧明暖沒骨氣的吞下想說得話。
她脣邊再次徐徐綻開笑容,宛若盛開的海棠,絢麗又清新。
“她會很忙,沒空找你麻煩。祭天舞獨一無二,你怎麼會不喜歡呢?”
趙賢妃走出去兩步,停下腳步,輕聲道:“既然你父親幫你寫禮記,你就不必去管他了,多讀點書也省得他不定心,跟只老虎似的一味橫衝直撞。”
顧明暖怔怔出神半晌,喃喃道:“不會她連寧德妃罰抄禮記都猜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