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親孃!
她是我親孃!
姜氏只感覺眼前發黑,耳朵嗡嗡轟鳴作響,看向坐直身體的顧明暖,她眼眸水潤亮若星子,鄭重其事的點頭……“你說什麼?我彷彿聽到了個荒誕的說辭。”
不怪姜氏被震得七葷八素的,這樁事簡直駭人聽聞。
她寧可當做聽錯了,或是暖丫頭故意嚇唬她,“她是你義母,倘若一心爲你着想,把她當親孃孝順也不是不成。”
顧明暖心中暗笑,一向精明幹練,泰山崩於前都不改顏色的伯祖母竟然也被這則皇后娘娘是自己親媽這則消息唬住了,寧可裝作聽岔,足以證明她娘做到這一步多麼不容易。
“伯祖母,她真是我親孃,親生的,妥妥的。”顧明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請看我真誠的眸子,趴在姜氏肩頭,聲音又輕又柔,流露出些許的笑意以及得意,彷彿有這麼個娘是一樁很值得驕傲的事。
她也的確爲從絕境中爬出來的生母驕傲。
雖然生母不認她爹了,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秀才女兒靠着智慧走上後位,又存有號令天下的野心,別管她手段怎麼狠辣陰損,她娘是女人的大丈夫,陰謀家。
蕭陽和蕭越爲爭奪至高的權柄就沒用過損招?
手段就不血腥殘忍?
爲什麼要對一個本就處於弱勢的女子太過苛刻呢。
當事只可能有攝政太后,出現女皇的可能性不大,前生顧明暖雖然不關心朝廷大事,卻也知道攝政趙太后做了不少於百姓有利的善舉,在朝廷上維持皇位正統。沒被野心勃勃的攝政王蕭越徹底佔據上風。
至於趙太后在蕭越死後如何治理江南,掌控朝局,顧明暖確實不知,因爲那時她已經死了……有機會的話是不是可以從謝珏口中探探風聲?
“還笑!你還有心思笑?!”
姜氏一根指頭再次點了一下顧明暖的額頭,旁人說這話,她權當是放屁,換做暖姐兒。容不得她不信。“你知不知道這樁事對你爹有多危險?陛下始終是陛下,納入後宮的女子,他可以不去臨幸。但那些女子必須想着他,念着他,容不得旁人碰一根指頭。”
以前楚帝爲拉攏顧衍無所不用,如今蕭顧兩家聯姻近在咫尺。雖然楚帝不大相信顧衍會把女兒當做命根子看,但隨着顧衍聽蕭陽的命令出塞抗擊蠻族。楚帝對顧衍已經起了防範之心。
楚帝現在不敢動顧衍,不意味着以後不敢動。
這麼個把柄送到楚帝面前,楚帝怎可能容忍顧衍活着?
“衍兒有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性子,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她早已斬斷同我爹的一切恩怨情仇,他們之間是無法破鏡重圓的。”
顧明暖能體會到娘娘對****之事看得很淡很淡,而他爹又發誓不肯再續絃……餓。這個消息還是慢慢告訴伯祖母,過多的刺激對伯祖母身體不好。
姜氏稍稍鬆了一口氣。以趙皇后的心計手段,衍兒肯定是被欺負的一個,雖然姜氏喜歡能幹精明的女子,但面對自己家的孩子時,違心的希望衍兒是堂堂正正的家主,最好在夫妻上佔據些許的上風。
換到顧明暖身上,姜氏反而希望暖姐兒最差也要同蕭陽平分秋色。
“我爹彷彿沒認出她來。”顧明暖本心不希望父親認出娘娘,可又覺得父親認不出略顯薄涼。
他們成親不足五年便‘陰陽相隔’,好賴生活了不短的日子。
顧衍對娘娘毫無反應……好像也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沒認出來?”姜氏不放心的追問。
“沒聽我爹提過,他同娘娘只不過見過兩次,我爹一向眼裡不放女子,許是在他眼裡女子都一個樣。”
顧衍對髮妻的記憶只是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嗎?
聽出顧明暖話語裡帶着一絲的不確定,姜氏心頭咯噔一聲。
此時馬車停在北苑門前,守在外面的錢嬤嬤道:“太夫人,我們是不是從側門進去?”
她連喚了兩聲都沒聽見姜氏的聲音,不僅有絲狐疑,馬車車壁很厚,又被簾子團團圍住,裡面倘若輕聲說話,在外面很難聽到。
莫非暖姐兒同太夫人說了什麼?
橫豎不外是蕭四老爺的事。
“開正門。”顧明暖露出半張臉,“我伯祖母要進北苑就不該走側門,北苑是我的宅邸,伯祖母是我最想孝順的長輩,誰敢對伯祖母不敬,便是對我不忠!”
北苑的僕從多是蕭陽安排的,遂她在門口便敲打了有頭臉的管事婆婦一通。
姜氏未必會在北苑住很長時間,但她住一日,顧明暖就不願冒出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不敬伯祖母。
其實她着實多慮了。
蕭陽安排的奴僕又怎會不知姜太夫人對嘉寧郡主的重要?
早早把姜氏等同於顧侯爺了。
甚至比對顧侯爺更要顯得敬重,他們大多是蕭家的家生子,以前就在燕京生活的,他們還記得姜氏當日在燕京的威風,何況現在姜太夫人又是國朝唯一的國夫人,地位更顯貴重。
姜氏沒空理會這些小事,緊緊抓住顧明暖的手臂,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後院走去。
在優雅別緻的風景都吸引不了姜氏的目光。
進了溫馨乾淨,舒適奢華的屋子,勉強忍到丫鬟們上了茶盞,姜氏道:“有話同暖姐兒說,這裡不用你們侍奉!”
她給了身邊錢嬤嬤一個眼色,她們主僕多年,錢嬤嬤十分清楚主子的意思。
領着丫鬟們退到門口,把屋子門關緊,錢嬤嬤站在迴廊下,仔細看着是不是有人敢接近房門和窗戶。
姜氏自知茲事體大,站起身把顧明暖拽到五扇門的紫檀木屏風之後,親手把屏風拽上,靜謐的空間如同被與世隔絕一般,“暖姐兒,我還是覺得此事不大對勁,我聽衍兒說你三歲上母親便去了,在涼州很多人都言之鑿鑿的看到她騎馬一頭扎進山澗裡,怎麼會在十年於年後她突然成了你的生母?”
“你一個小小人兒能記住什麼?”
姜氏神色凝重,“你是不曉得人心,似娘娘什麼爲達目的什麼都能利用。她如今對你好,對你親厚,沒準是爲以後得到更大的好處。這一路上走過來,我雖不贊同她的一些說辭,但不得不承認心腸冷硬如刀的她才能活得好。”
“她就是我娘!我親孃!”
顧明暖並不介意姜氏懷疑娘娘的用心,畢竟娘娘以前做得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事太多了。
趙皇后面上平淡低調,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幾年前朝後宮的風雲有一大半都是娘娘攪動的。
“伯祖母,我當時是很小,對孃親沒有太深的記憶,可我只記得一點,我娘把我塞進安全地方時,她抱過我,告訴我只要我和祖母再堅持一會,我爹一定能趕過來。然後她便爲我能活下去引開了馬匪,當時她的目光是決絕的,也是慈愛的。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
她抿了抿嘴脣,順從心靈的意願和腦海隱藏最深的記憶,在這一刻她就是父母的親生女兒,不再是有着重生記憶的顧明暖。
“同我娘爲我籌謀,爲我同殷茹對上時的感覺石一樣的。伯祖母,這許是源自血脈的力量,您看不慣她所作所爲,但她疼我,維護我的心始終如一,這麼多年只會更深,卻沒有減輕分毫。”
“她雖然沒提過,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她不肯再生下兒女,不是因爲我爹,也不單單是想取信陛下,讓陛下放鬆警惕之心,而是她把一切的慈愛都留給了我。”
顧明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瞭解她,願意支持她,只因我們是母女,她疼我,一如我想孝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