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看右看,一副思考人生的樣子。
胖嘟嘟的一團坐在蕭秀的身邊,包子臉圓滾滾,一動一動的,蕭秀在一旁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戳胖糰子的臉。
他戳了一下,覺得軟乎乎的十分喜歡,又戳了一下。
嬌滴滴的胖糰子哼哼了兩聲,本着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的原則,偏頭不給戳了。
那麼容易戳的包子臉,表哥們以後會不珍惜。
得矜持,嬌氣,任性,這是她爹爹教給她的使喚表哥的學問呢。
河間王世子繃着臉又舀了一點甜湯,安靜地放在了胖糰子的嘴邊。
阿菀這才滿意地給他戳自己小胖臉兒的權利。
見她吃得香甜,蕭秀也覺得這甜湯的滋味好極了,他垂了垂眼睛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眯着眼睛保持着端碗架勢的蕭堂,先把身邊的阿菀給服侍好了,拿了帕子給她輕輕擦嘴,這才站在了椅子裡恭恭敬敬給這位宗室之中很多人都交口稱讚的大堂兄行禮,一板一眼地說道,“多謝堂兄。”
他不苟言笑地作揖,雪白秀氣的小臉兒嚴肅極了,和他堂兄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蕭堂微微挑眉,把已經被胖糰子嬌嬌氣氣,故作矜持地吃空了的小碗兒放在一旁,擡手揉了揉堂弟的頭髮,面容緩和了幾分。
……手感不如胖糰子表妹,勉強湊合兒吧。
反正都是糰子,他也不怎麼挑剔。
“阿堂真是有做哥哥的樣子。”河間王妃見蕭堂瞧着面容嚴肅,然而對小孩子們卻十分縱容,不由笑着說道。
她在宗室之中也是有名的溫和的人,除了有善妒的名聲,再沒有什麼不好的,因此蕭堂對她也十分尊重,側身微微頷首說道,“這是我本應該做的。”
做兄長的自然應該友愛庇護弟弟妹妹,特別是這樣乖乖的兩個小孩子,蕭堂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喜歡的。見他一副收買人心的樣子,河間王妃看他的目光慈愛得跟親孃也差不多了,慶王妃心裡滿滿的都憋着火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姐姐與大哥兒倒是親近,不知道的,還以爲大哥兒是大姐姐的兒子。”
親外甥不知道疼惜,只知道疼這個外來的。
“你住口!“韓國公太夫人就想不明白,次女怎麼能這樣小氣,非要叫人心裡不痛快。
見慶王妃委屈得都要哭出來的樣子,韓國公太夫人眼前也微微發暈。
這京都之中,慶王妃不慈,與慶王關係不睦薄待繼子的傳聞從來都沒有斷絕過,這簡直要了太夫人的命了。若不是還有宗室之中交口稱讚的河間王妃給自己長臉,太夫人簡直上吊的心都有了。
畢竟這女孩兒嫁人之前都是在孃家教養,慶王妃這樣心胸狹窄,賢惠溫柔一個都沒有,那叫人怎麼想韓國公府的家教?她雖然兩個女兒都已經嫁人,可是如今還有七個孫女兒待字閨中,長孫女,韓國公嫡女阿琪如今已經十六歲,正是花期。
若是因慶王妃不賢耽誤了孫女兒嫁人,那韓國公太夫人死了都不能閉眼。
因慶王妃在京都之中行事不叫人喜歡,因此這京都之中有些人家就喜歡碎嘴子嘲笑韓國公府女孩兒的教養,已經令太夫人的幾個兒媳婦兒都十分不滿。
不然,慶王妃堂堂親王妃,皇帝的弟媳,這樣的身份來了韓國公府,可是除了阿菀的親孃羅芳遠在邊關不提,餘下的三個嫂子這都多久了,人影兒都不見。
美其名曰體貼婆婆與慶王妃的臉面,不願目睹婆婆呵斥慶王妃叫小姑子沒臉,可是正經的不過是厭煩慶王妃,這誰看不出來呢?韓國公太夫人簡直都要絕望了,這女人嫁人之後的靠山其實就是在孃家。
孃家把她當回事兒,日日惦記,那自然夫家纔會看重不敢怠慢。
反之,孃家煩她煩得不得了不願給她做主,那生死豈不是都捏在夫家手裡?
如今她還活着,幾個兒媳已經厭煩慶王妃至此,竟連一面都不肯相見,日後若是她沒了,韓國公府恐怕不能成爲慶王妃的支柱。
沒有孃家支撐,一個不得寵的親王妃還不叫人踩進泥裡去?
慶王這些年忍着慶王妃,不也是衝着韓國公府的臉面?
太夫人下意識地揉了揉眉心。
“老太太……”阿菀吃飽喝足,攤在椅子裡晾小肚皮,歪頭看見韓國公太夫人似乎十分疲憊,眼睛瞪圓了,慢吞吞從椅子裡爬起來,扶着椅背往祖母的方向探頭探腦。
這位祖母對她十分疼愛,韓國公府七個姑娘,可是能和韓國公太夫人一塊兒住的也只有她和大堂姐韓國公嫡長女阿琪。她被老人家這樣寵愛,事事關懷,當然親近得不得了,見老太太的臉微微發白頓時急了,一雙小爪子伸向太夫人的方向。
蕭秀側頭看過來,見她急了,想了想,先跳下椅子,又對趴在椅子邊緣探頭探腦的胖糰子伸開手。
“別怕。跳下來,我接你。”他輕聲說道。
這椅子有點高,胖糰子想了想,又看了看對自己張開手的蕭秀,從椅子裡撲騰了下來。
河間王世子把胖糰子抱了個滿懷,退後了幾步,抱穩了,一本正經地牽着她走到了韓國公太夫人的面前,看着胖糰子扭了扭紅彤彤的小褂子就撅着小屁股往上爬,嘿咻嘿咻爬上了太夫人的椅子,他卻在一旁張開手臂防備阿菀不要掉下來。
阿菀這累得滿頭是虛汗,爬到了椅子裡回頭對一直關注地看着自己的蕭秀咧嘴笑了一下,這才伏在了詫異的太夫人的懷裡,伸出一隻胖嘟嘟的小爪子來給老太太順着心口。
“不氣不氣。”她還哼哼唧唧地說道。
太夫人目光不由溫和了起來。
“這真是和她父親一模一樣。”別看阿菀她親爹從小兒嬌氣,可是也是最貼心的一個,總是能把親孃哄得眉開眼笑。
看見阿菀,太夫人不由想到自家的老三。
說來奇怪,阿菀的父親既不是長子也不是幼子,這樣的一個兒子本該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只是在韓國公府裡,太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又貼心又秀氣的兒子。
長子爲人糊塗卻喜歡自作聰明,日夜在朝中鑽營不說了,餘下的兩個兒子五大三粗的也不精緻,倒是三子從小兒生得秀氣漂亮跟個閨女似的,軟乎乎還喜歡撒嬌。
一見到阿菀此刻的這孝順的樣子,太夫人眉目不由微微舒展來,把胖糰子抱在自己的腿上笑着問道,“嬌嬌說什麼就是什麼。祖母不生氣。”她笑了起來,阿菀忙繃着一張小臉兒嚴肅地糾正,“不是嬌嬌,是阿菀。”她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關心祖母,可是祖母卻不知她的心呢。
真是惆悵呀。
胖糰子嘆了一口氣,長長的,充滿了人生的滄桑。
河間王妃都要笑死了。
她捂着嘴,看見兒子就站在阿菀的身邊不願意離開,不由笑着對太夫人說道,“母親,阿菀與阿秀倒是很投緣,不如你把阿菀送給我,我帶回王府。王府裡的滋補藥材更多些,我一個人在王府也無趣,不如叫阿菀陪我。”
她獨霸河間王府,河間王對她十分愛重,想要把侄女兒帶回去養誰都不敢說什麼話,也不會有人敢看不起阿菀不把她當正經的主子。且河間王妃雖然一心喜歡女孩子,可是總不是每一個女孩兒都喜歡的。
她挑剔得很。
想要個閨女,自己是沒指望能生出來,又決不會喜歡河間王和別的女人去生,還不如寵愛自己兄長家的閨女。
“我再想想。”韓國公太夫人抱着阿菀的小胖身子,拿了一旁的溫水來哄阿菀喝。
她這樣對阿菀關愛有加,慶王妃見滿堂竟然沒有人肯搭理自己,頓時氣得夠嗆,不由四處看了看臉色不好看地問道,“大嫂呢?怎麼我來了也不見個蹤影,莫不是看不起我呢?”
她美豔的臉都扭曲在了一塊兒,河間王妃實在是懶得說她,又覺得她這樣刻薄小氣的樣子難看,微微皺眉說道,“大嫂如今懷胎月份尚淺,太醫叫她在牀上靜養安胎你又不是不知道,連母親都叫她不必來請安,你倒是金貴起來。”
“當別人沒有懷過胎麼?怎麼就她金貴了?”慶王妃頓時惱了。
“大嫂這一胎若是個男孩兒,就是往後的韓國公世子,你說金貴不金貴。”河間王妃臉一沉,覺得自己手心兒癢癢,十分想給妹妹一耳光。
“不過是個韓國公世子,想當初我還懷的是王爺的兒子呢!”
“那是你運氣好,有孕的時候閉門慶王府中,可沒有個刻薄的小姑子天天上門拉着你非要叫你捧個肚子奉承的呢。”
“大姐姐你!”
“我什麼我?我纔是要告訴你,你給我老實點!若是你再敢來家裡找茬,我對你不客氣!”當河間王妃對人溫和就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呢?
她露出幾分不耐與冷厲,慶王妃頓時不敢吭聲了,阿菀一轉頭,河間王妃卻又露出了一張慈愛的長輩的臉,叫人心生好感,這樣溫柔美麗的女子,又能說出厲害的話,其實阿菀是喜歡極了的。她正有些羞澀又有些仰慕地看着自家大姑母,卻猛地聽見外頭傳來一聲跳脫的聲音。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身穿一生大紅錦服活猴兒一樣蹦躂了進來,臉上勾着壞笑,年幼的尚帶着幾分嬰兒肥卻有了幾分英俊的模樣。
阿菀呆呆地看着,卻見這陌生的活猴兒一眼也看見了她。
他眼睛一亮,見阿菀怯生生地抱着太夫人的手臂,軟乎乎很好欺負的樣子,不懷好意地走過來。
阿菀本能地覺得這傢伙是個壞蛋,轉身埋進了祖母的懷裡。
一旁,河間王世子挺身而出,攔在了活猴兒的面前。
“不許過去。”
阿菀怕了。
那他就是護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