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呂老闆待在房間裡準備睡覺, 他每天睡覺前, 都習慣要喝一杯熱水,就走到桌子前面, 一隻手拿起了熱水壺, 另一隻手伸向杯子。
也是奇怪了,他這一抓竟然落空了,杯子還是那個杯子,只不過好像挪了點位置,呂老闆沒有多想, 還以爲剛纔眼花了, 重新去拿杯子。
這一回,那個杯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硬生生地挪到了旁邊,呂老闆的心底瞬間發毛了,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衝向了腦門, 滲得他當場就打了個寒顫。
好在他還算鎮定, 連忙雙手合十地求饒說:“大大大大仙, 我我只是來住店的,打擾你真是對不住,我這就走, 這就走。”
他一邊求饒一邊往後退,沒想到那個熱水壺忽然升到了半空中,竟然往他的方向襲擊過來!
呂老闆嚇得臉色都青了, 躲是沒有地方躲的,情急之下他只能用胳膊去擋,結果水壺是被他打掉了,那裡面的熱水卻撒了他一身。
“啊呀!”呂老闆發出了一聲慘叫,那熱水多燙啊,瞬間就把呂老闆的半邊身子都給燙紅了,火辣辣地疼!
呂老闆真是一條好漢,就這樣了他也沒有倒下,反而拼了命地往門口跑,扯起嗓門就開始大喊:“救命啊,快來救救我,有鬼。”
“啊噗!”他重重地倒在地上,竟然是被旁邊的桌子腿給絆住了,呂老闆那兩百多斤的肥肉,差點兒沒把地板砸出一個坑來,下巴當場就見血了,好懸沒把他的門牙也給崩掉。
他徹底怕了,這鬼看來不是善茬,他這條老命今天就要交代了嗎?
呂老闆的運氣逆天了,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終於等來了他的狗腿子們。
他那些手下恰恰就在這時撞開了門,一眼就看見他們老闆倒在地上不會動了,登時唬了一大跳,還沒開口問呢,就聽見他們老闆像見到了大救星似的呼喊着:“快,快救救我,這裡有鬼,這屋子裡有鬼!”
有一個最會拍馬屁的手下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急慌慌地罵起來:“他孃的,這賓館竟然鬧鬼,我要那個老闆好看。”
“快快快走,你這個豬腦子,快走。”
呂老闆怨毒地瞪着他,在手下人的幫助下終於站起了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奔向了門口。
這一羣人屁滾尿流地逃出去,也顧不上去找賓館老闆的麻煩了,大半夜地他們跑在大街上,黑燈瞎火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才叫一個可怕,看見遠處那些樹木的影子,都好像看見了鬼。
狗腿子們沒見過世面,並不知道他們老闆的遭遇,還在那裡表着忠心說:“老闆,你的下巴還在流血,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吧。”
“不要管了,快點兒走,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呂老闆的心智算是強硬的,自己捂住下巴就往前奔,一秒鐘都不敢繼續待下去了。
想他呂老闆做生意那麼多年,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沒有見過,今天竟然栽在這個山旮旯的小地方,真是倒了血黴。
沒有車子,他們只能靠兩條腿走路,苦哈哈地跟逃命似的,連夜就離開了龍嶺公社。
萌萌輕輕鬆鬆趕走了呂老闆,心裡面就有些小得意,第二天睿哥兒來找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就把這件得意的事情告訴了他:“睿哥哥,我可厲害了,吧啦吧啦……”
睿哥兒仔仔細細地聽她講完,連忙誇獎說:“妹妹你真厲害,大肥豬知道是你乾的麼?”
萌萌抿着嘴脣笑,“他咋會知道啊,我又沒去他那裡。”
睿哥兒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哥哥不希望你被人發現了。”
“嘻嘻我知道了,這是咱們的小秘密。”萌萌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跳躍着頑皮的光彩。
“對,是秘密。”睿哥兒嘴上這麼說,心裡面還是有些擔憂,難道呂老闆那麼輕易就放棄了嗎?
他們都太低估呂老闆的貪心了,他這傢伙就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適合開廠的地方,呂老闆絕對不會因爲一點點鬼怪的事情就放棄。
他再次回到桃源村的時候,終於使出了大招。
“王大師,你看這個地方的風水怎麼樣?旺不旺我?”
他帶着所謂的王大師,來到了村子裡的一處港灣,這個地方背風,從山腳下生出一塊平坦的地面,風景非常優美,正前面就是海灘,白色的浪花一陣陣地親吻着沙灘,類似這樣的地方在村裡太多了,平時也沒啥人來到這兒。
呂老闆看中這個地方,就是看中了它天然的地理位置,他想象着那些工業廢水可以毫不費勁地排進海,後山還有源源不斷的淡水供應,真是賺錢的好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地方啊。
這樣想着,他就越發殷勤地望向王大師,這位王大師,可是他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風水大師,還精通人體氣功,普通人想要請他都請不到,要不是他呂老闆的面子大,還真請不到這位大師。
王大師手裡拿着羅盤,先是裝模作樣地在這周圍轉了一圈,還煞有其事地指點呂老闆要往哪裡站,然後他嘴裡唸唸有詞,一會兒看着天,一會兒盯着地,覺得差不多了,才緩緩地開口說:“是個好地方,就是稍稍跟你有點兒衝撞。”
他說話留一半,引得呂老闆着急地問:“王大師,到底是什麼衝撞,你說清楚啊,需要我怎麼做?”
魚兒已經上鉤了,王大師收起了羅盤,揹着手十分倨傲地說:“這裡背山面海,本來是上等的風水寶地,可惜跟你八字不太匹配,先不要着急,你既然請了我,我幫人幫到底,就幫你化解了又怎麼的。”
呂老闆大喜,卻又有些猶豫地說:“可是之前有個老頭說我不能繼續待在這兒,不然有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王大師想也不想就反駁回去:“不過就是個流浪江湖的老道士,你還把他的話當成聖旨了?要是這樣,那你也不用請我了,趁早回家待着吧。”
“別別別,”呂老闆着急了,趕緊攔住王大師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師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當然是聽你的,你說吧,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平平安安地這裡辦廠?”
王大師的眼神詭異地閃了閃,瞬間就隱去了,恢復了一派仙氣飄飄的樣子說:“正所謂破財消災,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上次在賓館遇見那鬼,人家就是看你有錢,才把你盯上的。”
“啊?這要怎麼辦纔好哇?”呂老闆聽得冷汗都下來了,這些天他睡也睡不好,夢裡都是那鬼向他索命的恐怖樣子。
王大師非常有把握地說:“只要你捨得花錢,這鬼我就能幫你送走,保證它以後都不會纏着你。”
呂老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找王大師,就是看中了對方的名氣,那麼多大官兒大老闆都找他,說明他這個人有水平,當下就忙不迭地答應了:“行行行,你要多少錢,我這就讓人去拿來。”
“呸,你以爲那些錢是給我的?”王大師的臉色變了,充滿正義感地說:“那些錢是燒給鬼用的,你這就派人去拿十萬現金,再到這附近找一隻黑狗,沒有黑狗要公雞也行,要快,過了這個時間,就要再等下個好日子了。”
呂老闆的表情有些扭曲,十萬吶,真他孃的貴,但是一想到那以後的利潤,他還是咬咬牙答應了,強忍着心中的劇痛說:“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趕緊照王大師說的去做啊,耽誤了我的事兒,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狗腿子們被他罵慣了,誰也沒當真,都裝作勤快的樣子往回走,去拿錢的拿錢,去抓狗的抓狗,結果在村子裡一隻黑狗也沒有找到,只好跟村民買了一隻大公雞。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王大師已經帶着一羣徒弟,在原來的地方擺起了作法臺,也就是一張桌子,上面擺着紙做的金元寶、糯米和符咒啥的。
王大師本人,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換上了道袍,那衣服黃澄澄的,背後還有個八卦圖,王大師手裡拿着桃木劍,指揮着狗腿子們把錢放在桌子上,又指揮着他們把雞殺了,擠出了一碗雞血。
做完了這些,他就吆喝說:“我要開始作法了,無關人等速速退散,免得待會兒傷到你們,那鬼要是厲害,說不定還會上了你們的身,呂老闆,你也退後一點兒,背對着我,千萬不要往回看,我怕你被嚇死。”
他恐嚇着這幫人,滿意地看着他們都躲得遠遠地,這纔給徒弟們遞了個眼神,嘴裡就開始念起來了:“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急奉太上老君令,掃除鬼邪萬妖精,弟子奉茅山祖師之令,何神不討,何鬼不驚,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他大喝一聲,左手拿劍,右手拿錢,那手掌憑空就生出了一堆火,瞬間把他手裡的鈔票吞噬乾淨,口中還斷喝說:“什麼妖魔鬼怪,都給我速速納命來,這裡不是你們待的地方,回去!”
他邊上的弟子也在呢呢喃喃地念着經,圍着那個作法臺,給他們師父護法,場面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的。
呂老闆按捺不住好奇心,實際上卻是爲了他那十萬塊,忍不住還是偷偷地往回看,這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那王大師手裡的火焰竄得比天還高,從那火中還能隱隱約約地分辨出一個人的影子,不用說,那肯定就是鬼了,至於他那些錢,自然就都燒掉了。
他們搞出這麼大動靜,村裡的人自然注意到了,就有一些好事兒的村民遠遠地站在山坡上看,看到那王大師變出火了,他們還高聲叫好呢,像在看雜耍似的。
這些人的眼光王大師當然知道,他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表演,就不怕被人揭穿,表面上王老闆那些錢是都燒沒了,實際上卻被他變戲法一般地揣進袖子裡,又轉移到周圍徒弟們的身上,這纔是他的拿手絕活。
村裡的人不知道真相,還以爲王大師真是在抓鬼呢,那個呂老闆見鬼的事兒他們都聽說了,正感到幸災樂禍,沒想到人家就請了大師,要真讓他們把好鬼給趕走了,那可咋辦纔好哇。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遠處的樹叢裡,還隱藏着兩個人,正是睿哥兒和他師父。
凌虛子冷眼看着那個所謂的大師,不屑地說:“裝神弄鬼,就是個江湖騙子。”
睿哥兒有了前世的記憶,也一眼看穿了王大師,不就是變魔術麼,他擰着眉毛說:“師父,等他們做完了法,那個呂老闆肯定還要在村裡建廠子,咱們要咋辦?”
凌虛子對那幫人非常厭惡,一反常態說:“哼,不見棺材心不死,讓爲師親自給他們作個法,怕鬼?我就讓他們嚐嚐被鬼纏着的滋味兒。”
他把手伸向了腰間的瓷葫蘆,還沒來得及動作呢,那山坡下就出現了變故。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白色的浪花裡竟然閃現出紅色,剛開始只有零星的幾點,轉眼間就越來越多,這些紅色的東西隨着海浪翻滾向沙灘,就好像血紅色的雲團,以極其驚人的速度佔據了海灘,迅速地逼向了最前面的人。
那是一個狗腿子,他原本好端端地站着,突然之間腳面一陣劇痛,緊接着另一隻腳也痛起來了,他低頭一看,幾隻奇形怪狀的大螃蟹正高高舉着蟹鉗,狠狠地砸向他的腳面,很有一種要把這隻腳砸爛的勢頭,老天爺,那蟹鉗長得跟榔頭似的,嘶,又一下!
這個人嚇得叫都叫不出來,跳着腳急急地往後退,他還算運氣好的,跟他距離不到兩米的另一個狗腿子就沒那麼好命了。
他沒來得及躲,已經痛得倒下了,眨眼間身上就爬滿了螃蟹,那些螃蟹特別會攻擊人,一下又一下地揮舞着鉗子,讓這個狗腿子發出一聲又一聲滲人的慘叫,漸漸地連那聲音也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悲慘的一幕正在沙灘上迅速地上演着,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些螃蟹就已經佔領了山腳下的平地,就連王大師和他的徒弟也沒有幸免,身上臉上都爬滿了螃蟹,那許許多多的蟹鉗夾着肉,簡直要把喉嚨給叫破了。
呂老闆這塊大肥肉,當然是螃蟹們首選的目標了,他離得最遠,原本有機會逃的,但他嚇得腿都軟了,想逃也逃不了,瞬間就被螃蟹給淹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呂老闆叫得那聲音就跟殺豬似的,要多慘就有多慘。
遠處山坡上的村民被這一幕給嚇呆了,他們世世代代居住在桃源村,啥時候見過那麼多螃蟹啊,還是會攻擊人的螃蟹,哎呀媽呀,太嚇人了,快跑哇。
村裡的人四處奔逃,他們最擔心的是那些螃蟹會攻進村裡,得趕緊跑回去通知大家,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村民吼了一嗓子:“等等,那些螃蟹走了。”
衆人回過頭去看,剛纔還在四處遊走的螃蟹,這會兒竟然像潮水似的退回到岸邊,翻涌着落入了海里,海浪一滾,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村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沒有看錯,那些螃蟹確實走了,只留下被攻擊的那些人還躺在沙灘上。
“他們……是不是死了?”一個村民有些恐懼地說。
另一個村民幸災樂禍地說:“誰知道啊,死了倒好,哼,想幹壞事兒,連龍王爺都看不下去了,這不就派了蟹將出來收拾他們。”
村裡還是有人很理智的,當下就擔憂地說:“呂老闆可不是一般的老闆,要是死在咱們村兒,咱們村裡就得擔責任,還是過去看看能不能救,好歹別讓他死在咱們村裡。”
“對對對,咱們過去看看。”
有人帶頭,村民們就蜂擁着涌上去了,發現燙着的那些人竟然都沒有死,只是全身上下都腫成了包子,尤其是呂老闆,那張胖臉已經完全不能看了。
村裡的人圍着他們看,興高采烈地說:“呦呵,沒有死吶,這就好。呂老闆,聽見我說話了嗎?我們這海里有龍王爺保佑,你想往人家住的地方排污水,得問過龍王爺他老人家同不同意,嘿嘿嘿嘿……”
呂老闆從那腫脹的豬頭臉中睜開了一條眼縫,極其艱難地蠕動着嘴脣:“救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這話剛說出口,那海上就涌起一陣狂風,吹得人站也站不穩,一朵奇怪的烏雲飛速地飄過來,就在呂老闆的頭頂上,忽然變幻出了一個“滾”字。
這詭異的天象,嚇得所有人都當場變了臉色,呂老闆尤其害怕,嘶啞着嗓子喊:“我滾,我滾,我再也不敢了,啊啊……”
說到後來,他連嗓音都變調了,這意思還不明顯麼,他這回惹到真神了,再不滾恐怕連小命都要丟。
村裡的人沒想到那麼多,全都以爲是海龍王顯靈,他們平時也拜龍王爺的,這會兒就跟見到神仙似的,個頂個地亢奮,呼啦啦地一水兒跪在地上,嘴裡不止地呼喊着:“龍王爺顯靈啦,龍王爺來保佑咱們啦。”
村裡的人都興奮得跟過年似的,看見神蹟這種機會,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碰上的,他們好不容易碰見了一次,可不就興奮得發瘋麼?
睿哥兒已經完完全全地驚呆了,儘管他前世也遭遇了一些詭異的事兒,儘管他這輩子是重生的,可這眼前的一幕,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就連想象他都想象不出來,徹徹底底地顛覆了他的人生觀。
他用崇拜的眼神兒望着他師父,十分敬仰地說:“師父,你真是太牛了,這法術你是咋使出來的呀?”
“你問我,我問誰呀?”
凌虛子不說話了,天知道他也被嚇到了好麼,這蠢徒兒還以爲他有那麼大能耐呢,他連葫蘆的口兒都沒有打開。
凌虛子緩緩地收回了那隻快要僵掉的手,緊緊地盯着天上的烏雲,它現在已經完全散開了,但是剛纔那個“滾”字,左邊的三點水少了一點,就連筆畫也缺斤少兩的,他絕對不會看錯,這是什麼神仙呀,連字都能寫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