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浩浩擡起頭，沒有動，抱着我的手也跟着我的雙手一起緊了緊。
我擡起頭，看到許南深站在我們跟前不到一米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和浩浩。
“許總。”
江燁霖走上前擋開了許南深的視線，我抱着浩浩也站了起來。
許南深卻彷彿沒有看到江燁霖一樣，視線一直盯着我和浩浩：“浩浩。”
他的聲音比剛纔又沉了幾分，我低頭看向浩浩，他抿着脣，沒有說話。
許南深直接擡腿走了上前，我抱着浩浩下意識地往後退，江燁霖伸手攔着許南深：“許總，你這樣會嚇到浩浩。”
許南深這個時候終於轉頭看向江燁霖，因爲被江燁霖擋着，我此時看不到許南深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話：“江總，浩浩是我的兒子。”
他就說了這麼一句話，這句話明明該是對着江燁霖說的，可是我卻覺得許南深是對我說的。
許南深說完，直接推開江燁霖，直接就走到我的跟前。
我看着他一步步地走過來，卻根本動作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伸手將浩浩從我的懷裡面將浩浩抱了回去。
“媽媽。”
浩浩伸手拉了一下我的手指，我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擡手拉着浩浩：“許南深……”
我擡頭看着他，可是他眼底卻沒有半分的感情：“葉小姐，麻煩你鬆一下手。”
涼薄無情的話讓我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拉着浩浩的手也一點點地鬆開。
許南深沒有再管我，抱着浩浩直接就走了。
“媽媽——！”
浩浩又叫了我一聲，我驚醒過來，擡頭看着他，眼淚晃在眼圈裡面，要掉不掉的樣子，紅紅的一片，看得我的心口跟着揪了起來。
下意識地擡腿去追，卻被江燁霖給伸手攔住了。
“江燁霖——”
我回頭看着他，他搖了搖頭：“別慌，葉瑾。”
我抿着脣，沒有再往前追，看着浩浩被許南深放進車子裡面。
黑色的轎車一點點地從我的視線中開走，直到最後我什麼都看不到，我才鬆開捉着江燁霖的手：“我們，我們回去吧。”
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髮，卻也沒有說什麼。
這個時候，大概江燁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江燁霖，會不會有一天，浩浩不會再想要我這個媽媽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轉頭看着正在開車的江燁霖。
前面是紅燈，他回頭側頭看着我，眉頭緊皺着：“不會的，你是他的媽媽。”
“是嗎？可是如果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他長大之後，會不會討厭我，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我不知道許南深對浩浩到底說了什麼，可是前後兩次的對比，浩浩的態度顯然已經發生了變化。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抱着我哭着不願意走，可是這一次，許南深伸手接他的時候，他也沒有抗拒。
這纔多少天的時間，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害怕過。
失憶這些天以來，知道浩浩是我的兒子，這是唯一讓我覺得我有活下去的意義的事實存在。
可是如果萬一有一天，就連浩浩都不想認我這個媽媽了……
我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情景，我更不想去想。
“葉瑾，你浩浩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媽媽對自己好不好，孩子從來都不會在乎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只需要母愛。”
江燁霖的話讓我不禁愣了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
“綠燈了。”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轉開視線，沒有再說話。
明天就要回t城了，躺在牀上我卻沒有半分的睡意。內心裡面說不清楚的焦灼讓我整個人就好像是高考失敗的考生一樣，站在成年的分叉口，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入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整個晚上卻睡得一點兒都不好。
一會兒夢到浩浩，一會兒夢到許南深。
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我還是能夠輕易地夢到許南深，他抱着浩浩站在我的跟前，說不會再讓我看到浩浩了，浩浩已經有別的媽媽了，不再需要我了。
他說完就走，就好像今天下午的表情一樣，冷漠涼薄，沒有半分的惻隱。
我擡腿追上去，明明看着只有不過半米的距離，可是我怎麼追都追不上。
我在許南深的身後又哭又哀求，可是他卻一刻的回頭都沒有。直到最後，他和浩浩一點點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驚醒過來，臉上全都是眼淚。
我伸手摸了一下，心口好像被什麼壓着，難受得有些難以呼吸，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跟決了堤一樣。
我擡手開了燈，不得不進洗手間用水洗了一把臉。
完全清醒過來之後我才發現天已經亮了，鏡子裡面的自己黑眼圈重得有點嚇人。
江燁霖敲門的時候我剛化好妝準備換衣服，聽到他的敲門聲，我停了一下，轉身走出去開了門。
他看到我的時候眉頭直接就皺了起來：“沒睡好？”
我點了點頭，讓開身讓他進來。
他沒有動，就站在門口：“早餐送上來了，你收拾好了出來吃早餐。”
說完，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我換好衣服走出去，桌面上已經放好早餐。
江燁霖在打電話，他這幾天都很忙，江氏那邊的一個項目出了點狀況，他這次過來除了問我意見之外，還要談公事。
我裝好粥他就走過來了，“抱歉，我昨天不應該帶你去見浩浩的。”
我搖了搖頭：“是我的問題，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你這麼忙，還要照顧我。”
他突然笑了一下：“葉瑾，你不要跟我這麼客氣，你是我的妻子，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江燁霖的話讓我無從反駁，他說得很對，正因爲這樣，我越發的愧疚。
“我這兩個月會忙着項目的事情，浩浩那邊的事情，我暫時也不知道怎麼解決。”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的。”
許南深那樣的人，本來就是個硬骨頭。
“不過你可以從他妻子方面下手，許南深目前還不敢動方家。”
我怔了一下，“可是他們爲什麼會幫我？”
他將一碟排骨移到我的跟前：“這不是幫你，這是幫她自己。沒有一個女人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和前妻糾纏不清的，但是浩浩只要有一天在許南深的手上，你和許南深就不會有不見面的那一天。”
我抿了抿脣，“方芷晴嗎？”
他點了點頭，“她和陳思婷是朋友，最近都在t城，這也是我讓你跟我回去的一個原因。”
我沒想到江燁霖會想這麼多，這個時候，感謝的話顯得更加的蒼白。
“我知道怎麼做了。”
上次我就覺得方芷晴對我的態度很不好，只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江燁霖說得沒有錯，沒有一個妻子可以容忍丈夫和前妻糾纏不清的。就衝着方芷晴之前對我的厭惡，她更加不想我和許南深有過多的接觸。
十一點的飛機，九點多就要去機場那邊了。
我扭頭看着車窗外，還是沒有半分的熟悉感。
過去的事情就好像煙雲一樣，說散就散，如今想不起來，我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下車了。”
江燁霖開口提醒我，我才知道車子到了機場。
剛轉過頭，江燁霖已經下了車，繞到我這邊幫我拉開了門。
“葉瑾！”
我剛下了車，就聽到一道女聲傳來。
擡頭看過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女的向我跑過來。
我不認識她，可是看着她的表情，顯然我們以前是認識的，而且還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江燁霖想伸手攔着她，卻被我擋開了。
我走上前，看着她抿了抿脣：“你——”
“你去哪裡了？五年的時間，你去哪裡了？”
我話還沒有說出口，她突然之間就將我抱到了懷裡面。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心口有些酸澀。
江燁霖想上前伸手將她拉開，我搖了搖頭。
“小姐，葉瑾她前段時出了間出了點事故，記憶出了問題。”
“什麼叫記憶出了問題？”
抱着我的女人終於鬆了手，視線落在我的臉上，眼睛是紅的。
“你失憶了？”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看得我有些難受。可是這是事實，我點了點頭：“是，是真的，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看着我突然退開了兩步，我聽到她身後有人叫她，她回頭應了一句，然後回頭看着我：“我叫陳一一，葉瑾，你記住我叫陳一一。你現在在哪裡？留個電話給我，我晚點兒跟你說！”
我報了自己的號碼，她臨走前又看了我一會兒，等到她的同伴又催促了一次，她才小跑離開。
陳一一。
明明不記得，可是光是念着這麼一個名字，就覺得鼻子都是酸的。
“葉瑾？”
江燁霖叫了我一下，我抽了口氣，笑了笑：“我們去安檢吧。”
已經十點多了，這個時候去安檢，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點了點頭，沒有問什麼。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