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玲瓏覺得,韶華縣主的洗腦活動進行的還是很成功的。如果她果真是一個年僅十二歲,養在深閨,不諳世事、沒有主見且膽小怯懦的庶女的話,僅是韶華縣主在這幾日,不着痕跡間灌輸在她腦中的信息,就足以讓池玲瓏的整個精神世界爲之崩潰坍塌。
韶華縣主今日又與池玲瓏說起了悄悄話。
廂房裡照舊只有兩個人,丫鬟婆子以及從小侍候兩人長大的媽媽嬤嬤都被趕了出去。
儘管這兩天來池玲瓏和韶華縣主的相處模式一直是這樣,碧月此刻也終於敏銳的從中察覺到不對勁來。
——太親密了!
不知怎的,碧月腦海中倏地就浮現出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心中猛的傳來“咯噔”一聲悶響,碧月此刻再想起姑娘午休起來時,自己與姑娘說的有關韶華縣主好相處這件事,不由就感覺情況好似有幾分詭異。只是因爲一直以來對自家姑娘毫無理由的信服,碧月在看到姑娘平淡如昔的衝她微頷了下首後,便也極力掩飾住心中不安,恭敬的行禮退了出去。
今日的韶華縣主與池玲瓏說的貼心話,毫無意外又是以顯國公府世子爲“真愛”即將叛出宗族爲開端。
“即便妹妹說姐姐不知羞,姐姐還是想要說上一句,世間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只是事有湊巧,世子爺不過碰巧喜歡上一個同性之人罷了,何苦就落的個要被逐出宗族的下場?”
“嘁,不瞞妹妹,京城裡所謂龍陽斷袖的例子多了去了。不僅如此,就連女子,……姐姐在宮裡也見多了兩個小宮女互相結爲對食之事。外祖母和皇后舅母對這些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做看不見。她們都是一副不贊成亦不反對的態度,那些自以爲是的老腐朽何苦非要勞筋動骨,拆散世子爺的一樁美滿姻緣?簡直太過可惡!”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即便真的將世子爺和那名男子拆散了又能如何?世子爺不喜女子,即便最後基於壓力迎娶世族貴女爲妻,何嘗不是又造成了另一個女子的悲劇?”
“世間既存在了龍陽斷袖,也存在了磨鏡與對食菜戶,存在即是合理的,那些抱着祖宗規矩口口聲聲言道斯文敗類的老迂腐,怎就這般思想僵化。”
“依姐姐看,合該提倡人性解放纔是。不論男女,只要兩情相悅便可結爲夫婦,夫夫或是婦婦。不僅男兒可以,女子也可這般。”
“其實仔細說來,姐姐倒是頗爲贊成同性相愛。同性之人才可互相體諒,纔可興趣相投。男子可鮮衣怒馬,遊山玩水寸步不離;女子可守望互助,相依相守直至久遠;如此這般,這世間興許會少上許多怨偶呢。”
“還有一事妹妹也許不知,姐姐來翼州時路上救了一名女子叫小南音,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結果被貪財的舅母販賣給了足以做她爺爺的土財主,接着又被幾個男人輪番糟踐,到如今竟是已經到了聞男人而色變的地步。小南音日前還與姐姐開玩笑說,悔不該當初將女兒身給了男兒,若是能嫁人嫁個女子就好了……”
池玲瓏再次被妙心送出小院後,碧月看見自家姑娘左脣角微微上翹的愉悅至極的脣線,再想起方纔姑娘從廂房出來時,她一掃而過看見的韶華縣主因爲羞憤和惱怒,而略有些扭曲和僵硬的面孔,心裡就有些惴惴不安。
遲疑良久,碧月到底控制不住心中好奇的開口問道,“姑娘,您今天與縣主說了什麼麼?”
說了什麼?
確實是!
不過,她從頭到尾,也只不過是在韶華縣主讓她表態的時候,說了“於禮不合”四個字罷了……
池玲瓏一路淺笑回了廂房。碧月在打聽到姑娘離去後,韶華縣主不知因爲什麼原因將房間裡所有的擺設都砸了個遍後,更加確信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
因而當晚伺候完姑娘沐浴洗漱後,碧月一邊動作輕柔的與姑娘絞發,一邊便試探性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姑娘,咱們此次離府已經有六、七天了,再不回去,……大夫人和太夫人那裡,怕是都不好交代。”
“嗯,莫急,不過一兩日功夫。”
“是……”
池玲瓏晚上睡覺是不喜讓丫鬟守夜的,然而在侯府時她身邊有諸多牛鬼蛇神派來的探子監視,不好公然壞了規矩給人留下把柄,因而一日日下來倒也養成了習慣。
因爲心情過於舒暢,這日晚飯池玲瓏不知不覺就多吃了多半碗,導致晚間躺在牀上一個時辰還翻來覆去睡不着。
池玲瓏披衣起身,外間睡着的碧雲瞬間警醒過來,“姑娘可是口渴了?”
“無事,暫且睡不着,我到外間走走,你繼續睡吧。”碧雲欲起身,幾番折騰到底被池玲瓏警告着又輕手輕腳躺了回去。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容易發睏,因而腦袋一捱上枕頭,不過片刻碧雲便又睡了過去。
池玲瓏披着長髮出了廂房,輕輕將鎖着的院門打開,走了出去。
時近中秋,天上的明月好似又圓了許多,一道道銀白色的月輝從天際傾瀉而下,透過疏漏的樹木枝葉,在地面上投下斑駁零碎的光影。伴隨着清脆的蟬鳴蟲吟,微微綻放的桂花香氣,情景很是有幾分旖旎可人,唯美寧謐的好似仙境。
周圍寂靜的沒有一點人聲,不像白日時的喧鬧,夜晚的萬安寺空寂的能夠平復人心底所有的躁動。
池玲瓏不覺就走的遠了,待發現月已西斜,才終於察覺到時間的流逝。池玲瓏繞過韶華縣主所居住的小院正準備回去,誰知竟倏地聞到清淺的幾乎讓她誤以爲自己產生了錯覺的血腥味。附近有人!!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