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顓孫無極

第二日,忠勇侯府的侍衛離去,而池明紓,自然是留了下來。

對於這個情況,元辰唯有無奈嘆息,再多的事,卻沒辦法做了。

他還有舅舅,也是打從心眼裡和舅舅親近,比起舅甥兩之間的感情,九姨媽的份量就太輕了,遠不足以讓他因爲她的去留問題,違逆了自己的心意,惹得舅舅不高興。

就這樣吧,元辰心想,興許九姨媽尾隨他們一段時日,見多了風雨,吃夠了苦頭,就會回去呢。

大話人人會說,可能將那些話貫徹到底的,怕是沒有幾個……更何況,九姨媽還是個沒有出過閨閣的弱女子,興許當真有一天,她吃夠了苦,學了乖,自己會自動回京;也或許,她見識了這個世界的博大,心思通了,就能夠自然的走出困局,尋一個知情識意的體貼男子,生兒育女。

這都是元辰的念想,可惜,現在還不能達成。

隔日,元辰和舅舅又要出發了。這次卻不是南行,而是要往東去,聽說那邊有個林家,乃是臨近幾個州府裡,赫赫有名的書香世家。

林家有藏書樓,藏書破萬卷,往來文人士子多有去她們家借閱的。而林家待人親善,族裡更是多出飽讀之士,顓孫無極準備帶元辰去林家長長見識。

*

眨眼十年已過,元辰已從早先的那個清俊孩童,成了如今這個相貌溫潤清俊,姿儀尊貴優雅,滿身清華的少年郎。

“辰兒,東西可收拾好了?後日就要回京了,你給家裡父母兄妹的禮物都準備了沒有?還有你那些書籍,都打包好了吧?買些耐用的雨布蒙在裝書的箱子上,遮嚴實了,可別被雨澆了。這梅雨天,當真處處潮溼,讓人心情都變得糟糕了……”

屋內正在練字的少年聞聲朝門口的方向看去,他身材頎長筆挺,清雋如山水畫般的眉目中含着溫暖的淺笑,面容如皎月一般熠熠生輝,氣質清貴而從容,那般舒朗優美、英挺清俊,當真讓人看上一眼,便再難把視線移開。

進門的婦人見到這般從容帶笑的少年郎,到嘴的話便不由的梗住了。隨後她哭笑不得的走到元辰跟前,仔細打量了她片刻,才優待回憶的說,“一眨眼辰兒都這般大了,都快該娶妻了。”

眼前做婦人打扮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早年死賴着不走的九姨媽。

然她雖做了婦人打扮,卻至今未嫁。

說起十年前的事,元辰至今想起還是忍不住唏噓感嘆。

當時他以爲九姨媽飽受苦難,見過世事艱險與舅舅的冷酷無情後,自然會結束尾隨他們的差事,回到京城。

可事情卻恰恰出乎他的預料,他竟是看錯了人。

這九姨媽,當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也當真是個毅力非凡,且用情至深的。

她隨着他與舅舅頭兩年,吃足了苦頭,沒了盤纏用度還是輕的,忍飢挨餓也不是沒有,發着高燒還癡纏着不離開的情況也多得是,更有甚者,哪怕劫匪攔路,拿着大刀砍過來了,她不僅不躲,反倒推開舅舅,要替他擋刀……

這樣的事情樁樁件件,簡直數都數不清了。

漸漸的,元辰的心情,也從開始的無奈、鬱悶,變得感嘆,讚賞,不忍,直至最後,他不得不在九姨媽病重,風寒咳血的時候,開口祈求舅舅,讓九姨媽留下來,隨他們走一段路。

那一段路漸漸變長,越來越長,而九姨媽,也從那時起,就成了他們隊伍中的一份子。

她很沉默,平時話少,但處事用心,細緻,且又耐心,又因爲她到底不是那些丫鬟和屬下,主意也拿的穩,因而,不過多長時間,便把元辰手中的活計接過了大半。

像是處理食宿的事情,添置衣物,給友人的隨禮等等這些事情,她做的手到擒來,儼然比元辰這個做了幾年的老手還要上手。

不得不說,女人在處理這些事情上,到底是比男人有天分。自從九姨媽接手這些事情後,元辰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好似肩上的包袱都抖落了一個,整個人的空閒時間也變得充裕了。

元辰對九姨媽的好感在一****的相處過程中,慢慢增加。這般日積月累下來,倒是待她越發親和,儼然是當她是自家長輩了。

至於顓孫無極,元辰心中默唸,舅舅對九姨媽的加入,完全採取漠視態度,在他看來,這就是默認了。雖說舅舅的態度有些冷,平時也基本不和九姨媽說話,但是,兩人能平和的相處在一個屋檐下,這在元辰看來,已經是非常不錯的進步了。

元辰好笑的看着池明紓手中捧着的湯碗,“剛用過午飯不過一個時辰,怎麼又端了湯來?”

池明紓嗔怒的看着他,“你這小子,中午才吃多少?當九姨媽沒看見啊。你啊,就是心急待友,也不能忽視了身體。你看看,養了幾年了,好不容易養胖些,如今又瘦的沒肉了。回頭到京裡,你母親又該心疼了。”

“九姨媽給你抱了豬肚湯,趕緊的,你趁熱喝些,也驅驅寒。這雨下的,沒個停的時候,天氣也溼冷溼冷的,實在比不得京都爽快。”

元辰苦笑着接過湯,一邊回道:“我這體質不易胖,吃多少東西都難長肉,九姨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就別用這個藉口逼我吃東西了,肚裡委實裝不下了。”

又道:“好在後日就要走了,九姨媽再忍耐兩天就是。”

池明紓也只能應是,面色卻有些苦悶。元辰的東西還是少的,比起他舅舅……顓孫無極的珍藏實在是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收羅來的書籍,這樣的天氣,藏在箱中都擔心返潮。

心裡惦記着事兒,池明紓也不多留,又交代了元辰幾句,讓他多休息,便一直埋頭練字後,便徑直離開了。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她見到綠蘿在屋裡,就問她,“給無極公子的湯送過去了?”

綠蘿點頭,“已經讓墨玉姐姐送過去了。”綠蘿嘆氣,“您也是,既然心儀無極公子,就該多往無極公子跟前湊湊,多些機會見面,相處的時間也多,也能讓無極公子多多的習慣您,時間久了,這感情不久有了麼?”

“偏您矜持,有這機會也不去,不是讓我跑路,就是讓墨玉姐姐過去。您啊,大好的機會放在跟前不知道珍惜,遲早後悔。”

池明紓端茶的動作一頓,隨即極淺的嘆息一聲,“我那裡是矜持,分明是……近鄉情怯。”

綠蘿沒聽清,又問,“您說什麼?”

“沒什麼,說出來你也不懂。”

她又如何不知道,日久生情的道理。只是,她的情況又和別人的不同。

顓孫無極對她那名義上的父親有恨,那恨不是一朝一日能化解的。即便是池仲遠已經去世了,顓孫無極也沒有再對忠勇侯府的人進行報復,但那怨恨必定是還在的,這從玲瓏的幾個孩子,從小到大幾乎從未到過忠勇侯府一事中,便可以看出來。

他當初能同意她留下,對她來說已是不可求的喜事。如今,她還想求更多,卻再不敢妄動了。

一點點來就好,水滴還能石穿,她相信,總有一天,他眼裡會有她的。

其實,要說起來,現在的情況比起之前,當真已經好多了。

最起碼,以前他不會和她說一句話,而現在,她不僅每日可看見他,甚至偶爾還能得他一個頷首,一句低聲應答,這已經很好了。(未完待續。)

第二日,忠勇侯府的侍衛離去,而池明紓,自然是留了下來。

對於這個情況,元辰唯有無奈嘆息,再多的事,卻沒辦法做了。

他還有舅舅,也是打從心眼裡和舅舅親近,比起舅甥兩之間的感情,九姨媽的份量就太輕了,遠不足以讓他因爲她的去留問題,違逆了自己的心意,惹得舅舅不高興。

就這樣吧,元辰心想,興許九姨媽尾隨他們一段時日,見多了風雨,吃夠了苦頭,就會回去呢。

大話人人會說,可能將那些話貫徹到底的,怕是沒有幾個……更何況,九姨媽還是個沒有出過閨閣的弱女子,興許當真有一天,她吃夠了苦,學了乖,自己會自動回京;也或許,她見識了這個世界的博大,心思通了,就能夠自然的走出困局,尋一個知情識意的體貼男子,生兒育女。

這都是元辰的念想,可惜,現在還不能達成。

隔日,元辰和舅舅又要出發了。這次卻不是南行,而是要往東去,聽說那邊有個林家,乃是臨近幾個州府裡,赫赫有名的書香世家。

林家有藏書樓,藏書破萬卷,往來文人士子多有去她們家借閱的。而林家待人親善,族裡更是多出飽讀之士,顓孫無極準備帶元辰去林家長長見識。

*

眨眼十年已過,元辰已從早先的那個清俊孩童,成了如今這個相貌溫潤清俊,姿儀尊貴優雅,滿身清華的少年郎。

“辰兒,東西可收拾好了?後日就要回京了,你給家裡父母兄妹的禮物都準備了沒有?還有你那些書籍,都打包好了吧?買些耐用的雨布蒙在裝書的箱子上,遮嚴實了,可別被雨澆了。這梅雨天,當真處處潮溼,讓人心情都變得糟糕了……”

屋內正在練字的少年聞聲朝門口的方向看去,他身材頎長筆挺,清雋如山水畫般的眉目中含着溫暖的淺笑,面容如皎月一般熠熠生輝,氣質清貴而從容,那般舒朗優美、英挺清俊,當真讓人看上一眼,便再難把視線移開。

進門的婦人見到這般從容帶笑的少年郎,到嘴的話便不由的梗住了。隨後她哭笑不得的走到元辰跟前,仔細打量了她片刻,才優待回憶的說,“一眨眼辰兒都這般大了,都快該娶妻了。”

眼前做婦人打扮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早年死賴着不走的九姨媽。

然她雖做了婦人打扮,卻至今未嫁。

說起十年前的事,元辰至今想起還是忍不住唏噓感嘆。

當時他以爲九姨媽飽受苦難,見過世事艱險與舅舅的冷酷無情後,自然會結束尾隨他們的差事,回到京城。

可事情卻恰恰出乎他的預料,他竟是看錯了人。

這九姨媽,當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也當真是個毅力非凡,且用情至深的。

她隨着他與舅舅頭兩年,吃足了苦頭,沒了盤纏用度還是輕的,忍飢挨餓也不是沒有,發着高燒還癡纏着不離開的情況也多得是,更有甚者,哪怕劫匪攔路,拿着大刀砍過來了,她不僅不躲,反倒推開舅舅,要替他擋刀……

這樣的事情樁樁件件,簡直數都數不清了。

漸漸的,元辰的心情,也從開始的無奈、鬱悶,變得感嘆,讚賞,不忍,直至最後,他不得不在九姨媽病重,風寒咳血的時候,開口祈求舅舅,讓九姨媽留下來,隨他們走一段路。

那一段路漸漸變長,越來越長,而九姨媽,也從那時起,就成了他們隊伍中的一份子。

她很沉默,平時話少,但處事用心,細緻,且又耐心,又因爲她到底不是那些丫鬟和屬下,主意也拿的穩,因而,不過多長時間,便把元辰手中的活計接過了大半。

像是處理食宿的事情,添置衣物,給友人的隨禮等等這些事情,她做的手到擒來,儼然比元辰這個做了幾年的老手還要上手。

不得不說,女人在處理這些事情上,到底是比男人有天分。自從九姨媽接手這些事情後,元辰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好似肩上的包袱都抖落了一個,整個人的空閒時間也變得充裕了。

元辰對九姨媽的好感在一****的相處過程中,慢慢增加。這般日積月累下來,倒是待她越發親和,儼然是當她是自家長輩了。

至於顓孫無極,元辰心中默唸,舅舅對九姨媽的加入,完全採取漠視態度,在他看來,這就是默認了。雖說舅舅的態度有些冷,平時也基本不和九姨媽說話,但是,兩人能平和的相處在一個屋檐下,這在元辰看來,已經是非常不錯的進步了。

元辰好笑的看着池明紓手中捧着的湯碗,“剛用過午飯不過一個時辰,怎麼又端了湯來?”

池明紓嗔怒的看着他,“你這小子,中午才吃多少?當九姨媽沒看見啊。你啊,就是心急待友,也不能忽視了身體。你看看,養了幾年了,好不容易養胖些,如今又瘦的沒肉了。回頭到京裡,你母親又該心疼了。”

“九姨媽給你抱了豬肚湯,趕緊的,你趁熱喝些,也驅驅寒。這雨下的,沒個停的時候,天氣也溼冷溼冷的,實在比不得京都爽快。”

元辰苦笑着接過湯,一邊回道:“我這體質不易胖,吃多少東西都難長肉,九姨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就別用這個藉口逼我吃東西了,肚裡委實裝不下了。”

又道:“好在後日就要走了,九姨媽再忍耐兩天就是。”

池明紓也只能應是,面色卻有些苦悶。元辰的東西還是少的,比起他舅舅……顓孫無極的珍藏實在是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收羅來的書籍,這樣的天氣,藏在箱中都擔心返潮。

心裡惦記着事兒,池明紓也不多留,又交代了元辰幾句,讓他多休息,便一直埋頭練字後,便徑直離開了。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她見到綠蘿在屋裡,就問她,“給無極公子的湯送過去了?”

綠蘿點頭,“已經讓墨玉姐姐送過去了。”綠蘿嘆氣,“您也是,既然心儀無極公子,就該多往無極公子跟前湊湊,多些機會見面,相處的時間也多,也能讓無極公子多多的習慣您,時間久了,這感情不久有了麼?”

“偏您矜持,有這機會也不去,不是讓我跑路,就是讓墨玉姐姐過去。您啊,大好的機會放在跟前不知道珍惜,遲早後悔。”

池明紓端茶的動作一頓,隨即極淺的嘆息一聲,“我那裡是矜持,分明是……近鄉情怯。”

綠蘿沒聽清,又問,“您說什麼?”

“沒什麼,說出來你也不懂。”

她又如何不知道,日久生情的道理。只是,她的情況又和別人的不同。

顓孫無極對她那名義上的父親有恨,那恨不是一朝一日能化解的。即便是池仲遠已經去世了,顓孫無極也沒有再對忠勇侯府的人進行報復,但那怨恨必定是還在的,這從玲瓏的幾個孩子,從小到大幾乎從未到過忠勇侯府一事中,便可以看出來。

他當初能同意她留下,對她來說已是不可求的喜事。如今,她還想求更多,卻再不敢妄動了。

一點點來就好,水滴還能石穿,她相信,總有一天,他眼裡會有她的。

其實,要說起來,現在的情況比起之前,當真已經好多了。

最起碼,以前他不會和她說一句話,而現在,她不僅每日可看見他,甚至偶爾還能得他一個頷首,一句低聲應答,這已經很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