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小世子的抓週宴熱熱鬧鬧的進行到尾聲,衆多今日過來參加小世子抓週禮的賓客,在看到一切塵埃落定後,白嫩討喜的小世子,還憋的臉紅脖子粗的,拖着手中的佩劍不鬆手,執意要送給自己的父親,哪怕先前已經覺得此小兒已經足夠聰慧,現在還是忍不住震驚的開口稱讚。
惠郡王便忍不住道:“小小年紀就已孝憫躬親,此子心性上佳,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江閣老捋着花白的鬍鬚,也嘖嘖稱讚有聲,“秦王教的好兒子啊,哈哈……”
其餘衆寵臣勳貴,見江閣老和惠郡王開口,也都忙不迭的又說了好些逢迎討好的話,溜鬚拍馬完全不着痕跡,那文縐縐的,極盡誇獎的詞彙,卻是挺得池玲瓏頭大,簡直都快要吐了。
池玲瓏非常肯定自己生的這個,現在當真只是個稍微知事兒些的小娃娃,至於什麼有“經天緯地之才”“他日必定定國安邦”之類的,池玲瓏聽的臉紅耳臊,若非現在場面,她委實不好開口插話,池玲瓏也當真想說一句公道的,“你們都是那隻眼睛看到的?難不成大家都不做官了,現在該學周易給人算命了?不然,他兒子將來會有什麼作爲,怎麼你們現在就知道了?簡直知道的太多了。”
池玲瓏心中腹誹不已,現實中卻是隻能笑的一臉溫婉嫺靜,一點多餘的話都不多說,以防多說多錯。
抓週宴結束,時間也到了該用午膳的時間,池玲瓏要抱着兒子去花廳用膳,可這小東西現在還憋紅着小臉,抱着古劍,一臉委屈的叫爹爹呢。
池玲瓏垂首下來哄小東西把古劍放下,他們去吃糕糕,誰知,小東西倒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父親不過來將他的古劍取走,他將死死抱着不撒手,這個調皮無賴又精怪的小模樣哦,可是愛煞了一幫貴婦和貴女們。
秦承嗣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在應付完幾位位份高身份貴重的閣老、皇子和郡王后,也轉身過來,從小勺子手中接過古劍。
小勺子如願以償,現在可興奮了,伸出胖乎乎的胳膊,眨巴着紫葡萄般水靈剔透的眸子,就奶聲奶氣的叫“爹”,惹得秦承嗣大庭廣衆之下,都忍不住伸出手,將兒子抱在了懷裡,倒是又惹得小勺子興奮的摟着父親的脖子,視野高了,看的遠了,歡快的連母親都快忘了。
一種人等看見這幕場景,少不得又再次針對“倒是不想,秦王竟是個慈父”這話議論一番,稍後便各自入席,前去用膳。
秦王府的宴席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南方宴席散的稍微晚些,倒是女方的席面上,散的倒早。
只因爲今日不僅是秦王府小世子的生辰之日,同時,也是自古以來的元宵佳節,晚上,按例衆位貴婦和貴女還應邀要去皇宮賞燈。
進宮一趟頗爲麻煩,不管是貴婦還是貴女,爲表對皇后和太后的虔誠恭敬,入宮前,大多是要沐浴薰香的。
加之女子梳妝打扮,本就需要浪費很長時間,便是一個配飾,也要琢磨出好些頭頭道道來,考慮到這種種因素,女方的宴席用過,大家便也都沒有久留,便匆匆散去。
倒是男方的宴席,因爲幾位閣老和愛好詩書字畫古籍的吳太傅,以及翰林院諸位書癡大人,都對今日抓週宴上,那本憑空出現,百分百爲真跡的《大興帝王傳》感興趣,酒到半酣時,藉着酒興,衆人便也起鬨着,要看看那《大興帝王傳》。
如此,男方席位上,諸人聊性漸起,由古籍書畫,談道了帝王治國之道,繼而又開始評古論今,當真好不熱鬧。
日頭漸落,寒氣也慢慢上來了。
今日的天,日頭足,在冬日裡是難得的好天氣,可到底還沒有到春日,還冷得很。
因而,趕在日落前,男方宴席也就散了。
好容易客人走的乾淨,池玲瓏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致遠齋,只覺得累得腰痠背疼,都快直不起身了。
秦承嗣抱着小兒進來,就看到她趴在內室牀上,正任由六月給她按摩着穴位,自己卻還沒出息的“哎呦哎呦”直喚疼。
眼見着自家主子進來了,六月得了示意,在朝秦承嗣和小勺子行過禮後,也又匆匆離去。
秦承嗣將方睡醒,吃飽喝足,小臉白裡透紅,非常精神的小兒放到牀裡,一邊還坐在牀側,伸出手來,給池玲瓏按摩。
池玲瓏聽到六月請安,就知道她男人和兒子都回來了,可她現在正累着呢,可不想動。
因而,當那人屈尊降貴,伸出手來給她按摩時,池玲瓏也只是舒舒服服的哼唧兩聲,就繼續享受,倒是不讓那人停手。
小勺子被父親放到牀上,剛好和母親對視個正着,小傢伙吃飽喝足,現在可興奮了,看母親眨巴着眼,擠眉弄眼給自己做鬼臉,小東西一把撲過來往母親臉上趴,一邊還扯着歡快的小嗓子,一遍遍叫着娘,簡直高興壞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着點,一會兒將小嘴兒磕在孃親額頭上,可有你哭的。”
小勺子聽不懂母親再說什麼,顧自笑的眼眸彎彎,秦承嗣倒是能聽懂這女人說的什麼話,只是,卻也不接嘴,看着那玩樂在一起的母子兩,嘴角倒是忍不住緩緩斜勾起來,顯見的心情極好。
“我今日還不去皇宮,你說,太后會不會對我有意見?”
池玲瓏側過腦袋來,問正給她按摩小腿兒的秦承嗣道。
她是秦王妃,今日諸貴婦和貴女循舊例進宮賞燈,她自然也提前得到了請帖。
當然,因爲除夕宮宴上,太后鬧出的那一場“拉皮條”好戲,池玲瓏現在對那老太太實在沒了好感,更不想在這會兒功夫往她跟前湊。
可早之前,她是請的病假,纔不去參加除夕宮宴的,今日她的身子可好的很,兒子的抓週禮又早已結束,晚上沒了事情,不過去是不是太不給太后老人家面子了?
雖說她現在很厭煩那老太太,恨不能抓她一臉血,可到底也沒到撕破臉的程度;她比不得太后,還要扒着人家好過安生日子呢,可不敢一下把人得罪死了。
可是,進宮?
饒了她吧,她現在對那皇宮,可避之唯恐不及。
“全憑你心意既可,勿需多想。”秦承嗣漫不經心回道:“實在不想去,我讓人派人進宮送個口信,權當你今日主持小兒抓週禮,累着了。”
“這倒是個好藉口。”池玲瓏一聽秦承嗣給她出的主意,可樂呵了。
她剛纔也就是打着這個主意呢,只不過不想自己說出來罷了,就是想讓秦承嗣給她找藉口,讓他把這事兒全都承擔了,給她辦好了,她才高興呢。
她這點上不得檯面的小把戲,秦承嗣如何看不出來?
不過只是願意一直這樣縱容着她,才權作沒看見她嘴邊洋洋得意的傻笑罷了。
“鬼精靈。”秦承嗣無奈笑罵,清俊的面孔上,卻愈發溫雅柔和。
池玲瓏嘻嘻笑,見秦承嗣吩咐了七月,讓她將口信傳給墨乙,繼而傳到宮裡,更高興了,起身就抱着秦承嗣“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惹來小兒也要親親的不滿的聲音,池玲瓏也絲毫不臉紅,這臉皮也是越來越厚了。
這廂秦王府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得到池玲瓏今晚不進宮消息的太后娘娘,心情可着實不那麼美妙了。
只是,太后心情有些不好,倒也不是對池玲瓏多有意見,實在是,“那丫頭自從懷孕生子,哀家已經許久不見她了。尋常也不見她進宮來坐坐,陪哀家說說話,唉,哀家都有些想劭兒那小鬼頭了。”
身着一身紅白鑲邊淺金牡丹菊花紋樣緞面圓領對襟宮裝,成親一年有餘,看似更加有女人味兒的韶華縣主,亦是現在的五皇子妃,聽到太后娘娘這句嘮叨,手中的茶蓋不緊不慢的往茶盞上一蓋,順手把茶盞放在了身側小几上。
她抿脣輕輕一笑,嬌媚的風情妍妍的面容上,佈滿真切的笑意,“外祖母說到劭兒了,今日孫女去秦王府參加那小子的抓週禮,可真是長見識了呢。”
“哦,發生了何事?”其實今日秦王府上,小世子鬧出的樂子,早在秦王府宴席散了之後,就被諸多貴婦傳的京都衆人皆知。
太后自然也聽到了風聲,可到底還是想聽外孫女親自再給她講一遍。
韶華縣主如何不知太后的心思,她瀲灩的眉目輕輕一轉,接下來,便妙趣橫生的將小世子今日作爲,全都講給了太后聽,惹來太后好一陣笑罵,“真是個猴兒”“小小年紀就這般精怪,可真是不知像了誰”,嘴裡笑罵着,心裡卻更加惦記那白白胖胖的小兒來,當真恨不能現在就讓宮娥出宮,將那小東西抱來給她看看是好。
韶華縣主長了顆七竅玲瓏心,自然也看出了太后的心思,因而,也又笑道:“外祖母且等等,表嫂今日受了累,不能進宮是人之常情,等她身子調理好了,不用您說,也定會帶小世子過來看您的。”
說到“勞累”一詞,倒是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口氣。
太后倒是沒仔細聽韶華縣主話中的意思,只是,她現在不開口,心裡卻也不免想着,池玲瓏自來身子嬌弱,除夕宮宴之前,就因爲染了風寒,遲遲不得康復,而缺席宮宴;如今,又因爲勞累一天,連元宵花燈都不能看,這身子骨,可實在太不好了。
身爲秦王正妻,那是要料理後宅所有事情的,不管她手段如何,身子康健卻是最主要的。
若一直像近日這樣,因爲一場風寒,就遲遲起不來牀,或是因爲操辦一場宴席,就累得起不來身,這可不行;若她一直這樣,令則那孩子走到哪兒,都不能對府裡的事兒放心,如此,那孩子還能好好辦差?
怕是一外出,心就全落到那一家子事兒上了。
太后娘娘不動聲色,心裡卻越來越犯愁。
想着池玲瓏單薄孱弱,又不爭氣的身子,也越來越覺得,她果真要趕緊給秦王府尋摸兩個側妃過去幫襯池玲瓏,纔是大善。
否則,堂堂一個親王府中,只有一個身子不爭氣的王妃坐鎮,遇到點內宅的事兒,連個幫襯的人手都沒有,說出去,那可真難聽了。
太后心裡打定注意,當下臉色緩了很多。
而就坐在太后娘娘下首的韶華縣主,漫不經心的品着茶,看見太后緊握的雙拳,慢慢鬆開了,也不由微一挑眉,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