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風月琳琅

大掌櫃蔣軒出面,親自帶着章洛揚在醉仙居各處看了看。

蔣軒二十多歲,透着精明幹練,待人和氣友善。

在廚房外,章洛揚意外地發現了一條小狗,金色的毛,三兩個月大的樣子,憨憨的。

蔣軒笑道:“也不知道它從哪兒來的,前不久下雨的時候,它在姑母——就是姜老闆院門外瑟瑟發抖,姑母收留了它。剛來時瘦骨嶙峋,跟現在是兩個樣。”

團團睜着懵懂的眼睛,擡頭看着章洛揚。

章洛揚對它笑了笑,“真可愛。”

“其實很聰明,說過它兩次之後,到了賓客多的時候,就回家去,閒時纔會來前面玩兒。”蔣軒問章洛揚,“不怕狗吧?”

“不怕。”章洛揚笑着彎腰,摸了摸團團的頭。

團團搖了搖尾巴。

章洛揚又輕輕地撓它的下巴。團團配合地仰起頭,很享受的樣子。

她笑意更濃。

這時候,阿行過來了,讓她到後面的宅子去。

章洛揚和蔣軒道辭,又拍拍團團的頭,這才隨阿行去了後面。

她並沒想到,俞仲堯先一步來到了這裡。

姜氏含着酸楚的微笑,迎上前來,道:“我知道仲堯陪你來的,便先請他過來說說話。”

“哦。”章洛揚聽母親直呼俞仲堯的名字,便知道兩人方纔相處還算和睦,不由笑着看向俞仲堯。

俞仲堯給了她一個柔和笑容,起身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留下來用飯,好好兒說說話。”

章洛揚點頭稱是。

俞仲堯向姜氏拱手道辭。

姜氏讓章洛揚先坐,親自送出門去。

章洛揚忙跟上去,道:“您回去吧。”說着隨俞仲堯往院門走去。

俞仲堯先一步道:“我去問問南煙,看看她能否儘快幫姜老闆調理好身體,若是短缺藥材,我命人設法送來。你們母女團聚,我在場不大合適——還不到時候。”

章洛揚由衷地笑,“嗯。”

姜氏進門前,看着俞仲堯與女兒說話,逸出欣慰的笑容。

一早到此刻,她的心緒當真是跌宕起伏。

聽得順昌伯這些年苛待女兒,她恨,爲着女兒受過的委屈心如刀絞。

聽得女兒與俞仲堯如何結緣,得知那是怎樣一個權勢滔天的人物之後,心寬幾分。當時在想,這樣的人物城府太深,真擔心來日女兒會受委屈。

但是,他先一步過來。見了人,她很是意外,沒想到他這般俊朗出衆,可那氣勢當真是教她都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有些緊張。

見禮之後,俞仲堯詢問她日後有何打算。

她說:“我前半生一無所成,下半生都要彌補洛揚。”

俞仲堯問道:“包括隨她回燕京?”

“自然。”她點頭,“燕京是洛揚的家鄉,她在那裡受了太多委屈,我要找章遠東要個說法。”

俞仲堯對這回復很滿意,笑了。

她就問了一句:“假若我不是這答覆呢?”

“那我只能勉強您。”俞仲堯歉然一笑,“洛揚希望與您再不離散。”

她在那時,沒有絲毫不悅,反而覺得他對洛揚的呵護已是無微不至。她爲女兒高興。

此刻,再看到他與洛揚站在一起說話,神色間那份叫人意外的溫柔,眼眸中那份令人動容的疼惜,都讓她確定,他待女兒是全心全意。

女兒呢?面對他的時候,是放鬆自在的,更是快樂的。

她轉回房裡,親自去給女兒沏茶。

章洛揚回來之後,先去洗了洗手,回來落座時解釋:“剛纔見到團團了,它很討喜,倒是也不認生。”笑着猜測道,“是不是因爲我與您相像的緣故?”

“應該是吧。”姜氏道,“最初整日黏着我,偶爾去前面,見到一些人就會跑回來。它應該是看得出誰喜不喜歡它。”

章洛揚喝了口茶,端詳着母親,“看您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沒。”姜氏逸出慈愛的笑容,“看到你心裡高興還來不及。今日可一定要晚一些再走。”

“好啊。”章洛揚笑道,“方纔我在前面看了看菜譜,我可以幫您添加些菜式。對了,午間我做飯給您吃好不好?您看看我手藝怎麼樣。”

“你這孩子……”姜氏難過得厲害,“你喜歡吃什麼?孃親給你做。”

章洛揚認真地道:“可您身體不舒坦。”

“我心裡高興,多做些事也有好處。”姜氏說着,淚盈於睫,“我會盡快好起來。”

“您別難過。”章洛揚走過去,手遲疑地落在母親肩頭,想了想,“我喜歡吃蝦和魚,就是那種不大的魚蝦,還喜歡吃豆腐皮包子,您做給我吃,別的菜由我來做,好不好?”

“好,好。”姜氏連連點頭,起身道,“我們去裡間說話。”

“嗯。”

姜氏讓章洛揚坐在臨窗的大康上,轉身從衣櫃裡取出了一疊衣物,“這些年總在算着日子,想你多大了。明知沒用,還是經常下廚或是做針線。真沒敢想過你來到這裡,可是我想着,最起碼團聚之後,能給你做一餐飯,做一身合身的衣物。”

“都是給我做的?”章洛揚跳下地,拿起一套粉□□衫裙,在身上比量。

“是。”姜氏幫她量了量裙子的長度,“我是照着我這年紀的時候的尺寸做的。”

“正好呢。”章洛揚開心地笑起來,“我跟您當初一樣高嗎?”

“是啊。”

“很好看,我很喜歡。”章洛揚手指撫着上面的花朵紋樣,“我能帶回去嗎?”

“自然。”姜氏頻頻點頭。

“路上男裝打扮更方便,只帶了兩套衣服。現在好了,有了這麼多新衣服穿。”

姜氏看着女兒爲了這麼點小事就歡天喜地的,語聲有點兒哽咽,“喜歡就好。”不想自己落淚讓她看到,指了指衣櫃,“櫃子裡還有幾套深衣,中衣也做了,去看看?”

“嗯。”章洛揚轉去衣櫃前,看着裡面的衣物。

姜氏拭去眼角的淚。

“這麼多啊。”章洛揚低低嘆息着,到此刻,心裡酸酸的,暖暖的。母親的光陰該有多難熬啊,要用這種方式來無聲地傾訴她的思念。

“都拿出來吧,等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回去。”

“好啊。”章洛揚將衣物小心翼翼地捧出來,衣櫃騰出了大半空間,末了要將衣櫃關上的時候,她瞥見了放在一角的布偶。

她慢吞吞地探出手去,將布偶拿在手裡。

她小時候珍愛的那個布偶,與手裡這個一模一樣。

心絃似是被人狠狠地撩動着。

“娘。”章洛揚抓緊了布偶,回身望着母親,竭力忍着,淚水還是到了眼底,“您這些年……”一年一年,母親都爲她做了好多事吧?明知相聚無望,還是長年累月地做無用功,折磨着自己。

母親發間的霜雪,有多少是因自己而生?

姜氏到了她面前,想說洛揚不哭,想幫她拭淚,自己卻已先一步淚如雨下。

她想說,我始終都記着離別時的情形,從來不曾忘,也不願忘記。

想起就心疼,就痛苦。是折磨自己,但能讓她清醒,讓她堅定地活下去。

“娘……”

姜氏抽泣着,把女兒攬到懷裡。

母女兩個相擁落淚。

姜氏先一步控制住了情緒,“不哭了,好孩子,不哭了。”

章洛揚抽噎着,可憐巴巴地問道:“我是真的找到您了,我們以後不會再分開了,是嗎?”是真的,到這一刻,她才覺得真的是母女團聚了。

“是,是。”姜氏用力點頭,“我好好兒調養,明年跟你們一道回燕京。孃親再不會離開你了。”

“嗯。”章洛揚摟住母親,把下巴擱在她肩頭,“那個布偶,我記得。您走的那一天,我不該記得,但是真的記得。因爲記得,我總以爲您是下定決心不要我了,以爲您覺得我是個累贅……昨日我過來,都沒想到您會當即與我相認。回去之後,又擔心您也嫌棄我,可我除了您,再沒別的親人了。娘,”她抽泣着,“日後您教我明白事理,別嫌我笨,我會用心學的……”

姜氏再也忍不住,掩住嘴,嗚咽起來。

她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善良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怪罪她。

可她也爲之心碎,正如雲蕎和俞仲堯所說,女兒對自身毫無信心,需要不斷地開解、鼓勵。

假如沒有云蕎和俞仲堯這樣的人,女兒會是怎樣的情形?她不敢去想。

女兒足夠幸運,得遇了兩個貴人。

但是這份幸運,不能成爲她原諒章遠東的理由。永遠不能。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當年年輕氣盛,也有莫大的過錯,才導致了女兒不能享有尋常喜樂。她會彌補,會改變,但也會讓章遠東付出代價,得到懲戒。

那是她當初瞎了眼才鍾情的男子,是她一生的恥辱。可是現在看來,也有好處——她瞭解章遠東,知道如何軟刀子折磨他。

有情人成陌路,的確是沒必要生恨。但是,他虧欠女兒,他險些將女兒許配給一個不堪的人,完全不顧女兒的安危。

他永無得到寬恕的可能。

沉寂孤寂這些年,從今日起她要好好兒地活,因爲生命中的珍寶失而復得,有了切實的希望。

**

章洛揚到晚間纔回到俞宅,回房第一件事,是將母親給自己的衣服、首飾一樣樣拿出來細看。

俞仲堯回來,從她身後環住她,“高興麼?”

“嗯,特別高興。”章洛揚迴轉身,摟着他的頸子,“今日跟孃親說了整日的話,午間、晚間一起做飯、吃飯。”又不好意思地笑,“我哭鼻子了,哭了好幾次。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俞仲堯溫柔地笑,吻了吻她眼瞼,“我們洛揚怎麼樣都好看。現在,有點兒——”他想了一下,“梨花帶雨的味道,好看。”

章洛揚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脣。

“有了這麼多新衣服,怎麼還不穿上?”

她又笑,“我有點兒捨不得呢,都是孃親一針一線做好的。”

“嗯。”他認真地點頭,“往後你給我做的衣服,我也不穿了,壓箱底,不時拿出來看看就得了。”

“那怎麼行?”她睜大眼睛。

“你也知道這樣不好?”俞仲堯啄了啄她的脣,“明日就穿上,漂漂亮亮地去醉仙居,這樣你娘更高興。”

“嗯!知道啦。”章洛揚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孃親也很喜歡你。”

“我真有這麼好?”

“是啊,孃親說你是真的對我好。”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是最好的,要是孃親不喜歡,我也會說服她。沒有你,哪有我們團聚這一日。”

俞仲堯揚眉輕笑。這就好,沒怪他獨斷專行,只看重他爲何如此。

“還有一件事,”她跟他商量,“孃親想選個好日子,請相熟的風溪人到醉仙居赴宴,告訴他們,我和你來了,我們是親人。你同意麼?”

“自然同意。讓你高興的事,也是我的喜事。到時同行的人都過去助興。”

章洛揚滿足地嘆息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

這時的沈雲蕎,正跟高進說起俞南煙的建議:“南煙跟我特別投緣,我們想住到一起,這樣說話更方便。”

高進在看賬冊,眼瞼都沒擡就搖頭,“不行。”

“爲什麼不行?”

“爲什麼要搬去跟南煙住在一起?”高進擡眼凝視着她,沒有笑意,目光深沉。

“我沒決定,在跟你商量。”

“我說了,不行。”

“那……”沈雲蕎笑起來,“就算了。”

“嗯,去睡吧。”

“……好。”沈雲蕎去洗漱歇下。

之所以這麼聽他的,是因爲本來就是隨口一問。說好了的事,她不會反悔。

高進看着她轉身進了內室,食指撓了撓額頭。

他不知道是自己不夠好,還是這女孩子顧慮太多,與她的姻緣,成了他最頭疼的事。

轉過天來,他聽說章洛揚又去了醉仙居,心知母女這是相認了,便帶着兩個弟兄過去湊湊熱鬧,自己熟知的一些小吃、菜餚的方法,都如實告知章洛揚,讓她親手做好之後,再教給醉仙樓的幾個廚子。自然也包括烤魚、叫花雞等燒烤類的美味菜餚的做法。

連續幾日都如此。

“你這個烤魚啊……”這一天,章洛揚如實訴諸心緒,“我再怎樣用心,都不及你做的好吃。”她有點兒沮喪,“到底哪兒出錯了?”

高進也很頭疼,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做法,可味道總是差了一點點。

“讓我說我是真不知道。”他十分抱歉。

“所以才說你這算是獨門絕技。”章洛揚的沮喪只有一刻,很快就釋然一笑,“不時給雲蕎做一次就好啦。”

高進笑得現出一口白牙,“多謝。”

是因爲兩個人盡心盡力,醉仙居添了不少菜餚。

做菜的時候,姜氏總是過去幫忙,給女兒打下手。對一些菜餚是真的不會,另一些菜餚則是沒教給廚子。在風溪開酒樓就得這樣,不時地出一些在人們看來新奇的菜餚,維持生意長興不衰。

團團也總會跟過去。

章洛揚對團團的喜愛,誰都看得出——常會刻意做排骨,單獨給團團留一份。

“這才幾日的光景,團團就肥了一圈兒。”姜氏由衷道。

章洛揚總是道:“哪有啊,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撒嬌,“您可別總這麼說,不知道的還以爲您以前虧待它了呢。”

姜氏就笑,“嗯,我要是跟你比,可不就是虧待它了。”

母女兩個總是上午做菜,到了下午,姜氏就教女兒心算、珠算、看賬。

章洛揚是很用心的在學,回家之後總是要掙扎一番,才能決定是先畫俞仲堯提過的陳設的圖,還是先練習珠算心算。日子過得空前的充實。

這樣過了幾天,她意識到自己陪南煙、雲蕎的時間太少了。姜氏也意識到了,逐日的瞭解,知道女兒很看重那兩個女孩,建議帶三個女孩去外面轉轉。

章洛揚見母親因着心緒愉悅的緣故,氣色逐日好轉,便答應了。

這一日,母女兩個和沈雲蕎、俞南煙出行。

那個地方,山清水秀,滿山紅葉。是姜氏認爲風溪在這個季節最美的地方。

俞南煙在這裡生活很久,對這裡的風土人情瞭如指掌,但是並不知曉此地最美的山水——沒人肯放她出來四處遊玩。

燕京有紅葉,章洛揚與沈雲蕎並沒機會親眼看到。

是以,三個女孩來到此處,很是欣喜,徜徉期間,頗覺愜意。

章洛揚起先是與沈雲蕎、俞南煙走在前面,過了一陣子,惦記着母親有沒有不舒坦,實言相告。

沈雲蕎和俞南煙俱是一笑,前者更是道:“快去吧,時間久了要是還整日看不到你人影,我們可就不依了。”

“是啊。”俞南煙調皮地笑。

“過一段就不會這樣了。”章洛揚也笑,轉身踏着山路,去後面迎上母親。

姜氏笑道:“怎麼不多陪陪她們?”

“記掛您啊。”章洛揚笑着挽住母親的手臂,“累不累?”

“沒事。”姜氏笑容愉悅,“我最應該多走動,只是以往沒這閒情,眼下好了,有空就帶着你們出來走走,很快就可痊癒如初。”

“您可別騙我啊。”章洛揚忽閃着大眼睛看着她。

姜氏笑着拍拍她的臉,“我好歹也是習武之人,怎麼會騙你。”

章洛揚這才心安,隨即又是不解,“但是姜家以前不是書香門第嗎?”

“的確是。正因如此,你外祖父才讓我習文練武,那時人丁單薄,他也是怕我一點點風雨都經不起,才請蔣家的人教我習武。”

章洛揚握緊了母親的手。

“你外祖父外祖母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不責怪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章洛揚抿了抿脣,“娘,我會一直陪伴着您,再也不會讓您離我而去。”

“我也是,再不會放下你了。”姜氏擡手捧住女兒巴掌大的小臉兒,“洛揚,我此生最幸運的事,就是有你。”

章洛揚不好意思,“哪兒有那麼好啊,也就是您和雲蕎看我怎麼都順眼。”

姜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還有仲堯呢。”

章洛揚更不好意思了,垂了頭,與母親一面走,一面訴說與俞仲堯的過往,“我最初見到他,特別害怕,磕磕巴巴地說話,他居然也有耐心聽。過了一段日子才知道,我對他跟別人不一樣。不只是因爲他對我好,就是知道他跟別人說的不一樣,都不知道照顧自己,我總是擔心。後來才清楚,那是因何而起。娘……”

“嗯?”姜氏笑笑地看着她。

“我真的是很喜歡他。”章洛揚蹙了蹙眉,“我總怕……”怕母親不滿意,卻因爲眼下情形忍着沒說。

“不需怕。”姜氏笑道,“他跟別人不一樣。你們情投意合,我特別高興。”

“反正不管怎樣,我還有您呢。”章洛揚笑道,“有您在,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姜氏沒忍住,揉了揉女兒的臉,“安心過日子就是了,我自然會給你看着他。他在理的事我毫無異議,不在理的事我會跟他據理力爭。”

章洛揚笑着依偎到母親身側,“我知道。娘,我知道。”

“知道就好。”

“娘,”章洛揚搖了搖母親的手,“明晚您還給我做蝴蝶蝦卷好不好?您做的特別好吃。”

“今晚就行。”姜氏又揉了揉女兒的臉,“放心,我又不是臥病在牀的人,回家就能給你做飯吃。”

“啊,那太好了。”章洛揚忍不住地笑起來,“我幫您打下手。”

“行啊。你這是餓了吧?”姜氏笑着轉身,對隨從打個手勢。

隨從奉上了一個小攢盒。

姜氏接到手裡,打開來,取出一塊豌豆黃,“吃點兒,墊墊底。”

“嗯!”章洛揚接到手裡,咬了一口,吃的時候滿足地眯了眸子。

早間,俞仲堯沒什麼事,不急着起身,和她鬧騰了好久。

她去洗漱時都是滿臉緋紅。

那個人鬧起來或是壞起來……

後來吃早飯的時候,他就閒閒地透着點兒壞的一直笑,笑得她胃口都沒了,吃了幾口就跑去找雲蕎了。

現在不餓纔怪。

難得的是母親這麼細緻,預備了糕點。

她這個人真是最不講究口味的那種人,而且又是母親做的,自心底覺得哪一樣都好吃。偏愛的自然也有,例如剛剛說起的蝴蝶蝦卷,例如油炸小黃魚、韭菜炒蝦、野菌野鴿湯。

母女兩個說說笑笑往前走去。

過了一會兒,蔣軒尋了過來。

姜氏與他低聲交談幾句,隨即對章洛揚道:“我得回去一趟,醉仙居的廚子出了點兒差錯,我看看怎麼回事。”

“我跟您一道回去吧?”

“不用。”姜氏擺手,笑得風輕雲淡,“難得出來一次,好好兒陪姐妹玩兒。這都算是常事了,小事。放心吧。”

“那……好吧。”章洛揚終是點頭。

**

其實,醉仙居出事了,出的事情還不小——

位於風溪邊緣的幾十名居民前來鬧事,醉仙居的幾名打手雖然能阻止他們入內,卻不能將之驅趕。

是爲此,蔣軒爲難,纔去找姜氏。

姜氏回到醉仙居的時候,俞仲堯正在路上。

他問阿行:“高進可曾帶人相隨去山間?”

“人手不少,三爺放心。”

俞仲堯撫了撫眉心。

這應該是調虎離山,必是付珃的主意。在眼下,他的確是更想趕到章洛揚身邊,但是時間不允許,並且,他信任高進。

再說了,洛揚的生母有危險,他不可能明知如此還坐視不理。

阿行道:“若是動手——”

“殺。”

“但是這不符合風溪習俗。”阿行是明知如此還詢問,想知道俞仲堯現在有多大的勝算扳倒付家。

俞仲堯也明白阿行的心思,對他一笑,“今日起,風起的規矩,我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