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道:“我的慾望,小而正,不以卑鄙的手段搶奪別人的利益,而你不一樣,你五欲熾盛,而天道予人是有定量的,定量不能滿足你,你就搶奪別人的東西;而你的能力不足以光明正大的爭到東西,你就只能用卑鄙的手段搶奪。
天下像你這樣的人多了纔會亂,像我,大善!”
王振見她說的振振有詞,不由冷笑:“你倒自以爲是。”
潘筠:“實事求是而已。”
倆人再次不歡而散,中間好似豎起一道堅牆,各自都不再和對面的人說話。
但這一番交鋒下來,天快亮了,時間過得還挺快,就是肚子也餓得更厲害了。
潘筠嘴裡開始分泌口水,她閉上眼睛,體內實在沒有元力可以調用,只能放空思緒,開始在心中權衡。
現在把饅頭掏出來吃,緩解飢餓,但一個下去,可能會壞肚子;
繼續忍着不吃,餓死不至於,但肯定難受,好處是,這次過後,她辟穀的成就可以拉長,將來只要有元力在,她餓上三五月應該不成問題。
畢竟,能在大戰之後還捱餓的人不多了。
正權衡,沒等自己做出決斷呢,腳步聲傳來。
她睜開眼睛,就見來的一行人停在她的牢房門前,叮叮噹噹幾聲,牢房門打開,曹吉祥手持聖旨低頭走進來。
潘筠眼前人影都發虛了,定睛看了兩息纔看清人,她慢悠悠的起身下牀,掐手而立:“聖旨?”
曹吉祥看出她的情況不太好,臉色蒼白,以爲她是昨天和雕交手時受傷了,連忙道:“潘筠,陛下聖旨,還不快跪下聽旨?”
潘筠歪着腦袋,用因爲缺糖而漸漸遲鈍的大腦想,道士也要下跪嗎?
還沒想明白呢,見曹吉祥瞪她,潘筠反骨一起,就瞪圓了眼睛瞪回去,不跪了:“我是出家人,出家人在紅塵之外,除天地外,不跪。”
曹吉祥:“……這是君父!你二師兄見了都要跪的。”
“二師兄和我們不一樣,他是身在紅塵之中,不乾淨。”
曹吉祥:什麼亂七八糟的?
但見潘筠身體晃了兩下,他也顧不得計較,連忙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天道循環,仁心廣被,乃治世之基石……”
潘筠聽得耳朵嗡嗡的,眼神都要渙散了。
終於在長篇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潘筠素懷慈悲之心,且事發之時年紀尚幼,不能做主,而今學得高超道術,素有俠義之舉。”
潘筠微微點頭,沒錯,這就是她!
“今雲南黔國公府沐僖身染沉痾,遍訪名醫而未愈,病情日篤,關乎邊疆安定,民心向背。朕念及潘筠出自三清道醫一脈,醫術高超,特赦其前罪,即刻釋放,並委以重任,令其即刻啓程前往雲南,悉心爲沐僖診治。
此行非但爲沐僖一人之康健,亦爲國家安定、百姓福祉之大計……” шшш¤ тTk ān¤ ¢ Ο
道醫?
潘筠不由的擡頭,快速掃了曹吉祥一眼,心中嗤笑皇帝的掩耳盜鈴。
不過,有些東西的確不能明着說出來。
沐僖身中屍蟲多日,但給朝廷的奏報一直是染疾。
朝中重要的文武大臣都知道他是在戰場上被屍蟲寄生,但在彙報時還是會避諱此事。
可見,有些東西是不能明着說的。
“此詔即出,即刻施行。欽此!”曹吉祥快速的唸完,快速的將聖旨捲起來塞進潘筠懷裡,手一揮:“來人,將潘筠擡出去。”
潘筠慢悠悠的擡起兩條胳膊,曹吉祥身後的兩個內侍沉默片刻,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擡。
潘筠腿微屈,舒服的被擡出去,不止如此,她還扭頭衝王振得意的一笑。
王振:……
曹吉祥似乎沒看見王振一般,聖旨宣完,轉身就走。
王振也沒叫他,甚至沒和曹吉祥說一句話。
他們二人本就有相爭之相,從曹吉祥被拿到東廠開始,他們便是仇敵了。
而今見他對潘筠多有優待,王振更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朝中那些倒他的人一樣,都想踩着他的屍骨往上爬呢。
潘筠被一路擡出詔獄,她還沒被擡出門口就沐浴到了陽光。
清晨柔和的陽光直直照射在臉上,她微微閉眼,等適應了亮光之後才睜開。
一睜開視線就被一張大臉罩住了。
潘筠雙腳落地,微微一掙就從兩個內侍手上掙脫,然後啪的一聲按在大臉上往旁邊一推,“別看了,沒死,但快餓死了,有吃的嗎?”
“有!”王璁立刻把懷裡抱着的竹筒拿出來,打開給她:“昨晚上熬的小米粥,熬了一晚上,天微微亮時打出來,走過來這一路,溫度剛剛好。”
潘筠接過。
小米粥熬得開花,米香撲鼻,竹筒溫熱,潘筠直接仰頭就喝。
粥一入喉,她眼淚都快要下來了,這是她這輩子吃到過的最好吃的小米粥了。
小米粥順着食道到達胃裡,沉寂多時,正在緊縮抗議的胃瞬間得到了安慰。
米粥被胃化爲精氣,開始補充四肢百骸……
潘筠小口小口的吞嚥,慢條斯理的喝完一竹筒的粥,眼前的虛影才凝實,她這纔看清,除了王璁外,旁邊還站着薛韶主僕。
他們怎麼在這兒?
潘筠眨眨眼。
薛韶遞給她一張手絹。
潘筠接過,擦了擦嘴,還沒問,薛韶就主動道:“我來送你。”
“送我?”
薛韶頷首:“陛下讓你即刻啓程。”
王璁拍了拍包袱道:“小師叔,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妙真妙和他們在城外等我們匯合。”
潘筠:“……不是,這麼着急?好歹讓我回家吃個飯,洗個澡什麼的。”
薛韶:“大明京官接命後都是立即出城的。”
潘筠:“但我不是官。”
薛韶:“聖旨如此,已不能更改。”
潘筠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直接指着詔獄問:“他會死嗎?”
薛韶搖頭。
潘筠:“岳家和賀家的冤案能平嗎?”
薛韶點頭。
她微鬆一口氣,這才問道:“我爹和你叔叔呢?”
薛韶道:“已經入局,棋盤局勢未定,王振、我叔叔和你父親都是棋子,執棋手互不相讓,皇帝若贏了,王振會被重罰,我叔叔和你父親能平冤屈。”
潘筠眉頭緊皺:“那要是另一方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