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和潘小黑的極限範圍,潘筠將它放在地上,目光一掃,就找了一家茶樓,直接上了二樓。
這裡距離王振的宅邸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距離,甚至都不在同一個城區。
潘小黑快速的爬上屋頂,找準方向後直接順着屋脊就跑起來,跳過一個又一個相鄰的房屋。
潘筠不敢亂走,畢竟她拿不準自己的運氣。
所以她決定一動不如一靜。
潘筠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茶和甜點,就撐着下巴看窗外的屋頂,等着潘小黑回來。
潘小黑矯健的一躍,身體在半空中伸展拉直,四腳輕巧的落在王振家的圍牆上,它踩着牆頭飛快溜過去。
從屋頂上走過時,它能聽到下面傳來的哀嚎痛哭的聲音。
潘小黑貓爪輕輕地撥動了一下瓦片,探頭看了一眼,見是在刑訊下人,它就不感興趣的朝之前藏寶的房間跑去。
潘小黑能察覺到那屋裡有不少人,於是它放輕了腳步,等走到最中間,才伏低身子,輕輕挪開了瓦片……
屋子裡,王振正在聽下屬們的彙報,越聽臉色就越難看。
“掌印,卑下看他們都不像是說謊的,他們甚至招了私扣禮錢,貪墨寶物的罪名,也不承認他們有和外人勾結偷盜。”
王振查看他們交上來的口供,怒極而笑,“我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平日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你們也算寬厚,結果你們受着我的寬厚卻當我好欺負,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竟貪墨下這麼多銀錢!”
幾人低頭。
王振冷着臉道:“即便這事不是他們勾結人做的,貪墨之罪也當重罰,你帶人去把他們家都抄一遍,潑上冷水在院裡跪一夜,他們要是能熬過去,我既往不咎。”
幾人心中一寒,死死地低着頭,顫聲應下。
只是這幾日正是倒春寒的時候,夜裡比冬天還要冷,澆上冷水過一夜,只怕當時活下來了,過後也要死的。
還不如死個痛快呢。
幾人遍體生寒,直到走出書房才腳下一軟,猶如踩在棉花上一樣不着力。
潘小黑一隻眼珠子抵在口子裡往下看,就見王振自己站了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原地轉圈圈,也不知在想什麼,只是會時不時的擡頭看向一處。
潘小黑很好奇,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讓身體伏得更低,可以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那是一面靠牆的架子,它熟得很,因爲它帶走的好多東西就是從那上面拿的。
跳上去,貓爪子一碰,心念一起,東西就收到它的玉空間裡了。
上面的東西,有一個算一個,它全收了,此時架子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其實它覺得那木架子也挺好的,靈境裡被輸入的那些信息中不有木的價值嗎?
後世,各種黃梨木、金絲檀木價值連城,它覺得這個木架子也很好看,當時它想把整個木架子連着東西一起收了。
潘筠要是不賣那些東西,想自己擺放,還省了自己打木架子,拿出來就能用。
可當時它拿不進去,那木架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卡在地上和牆壁上一樣,一動不能動。
移動不了的東西,它自然沒辦法收進去。
王振或許是轉累了,終於不轉了,走出房間,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左右看了看後便回身關上門,把窗戶也關上了。
潘小黑貓眼一亮,更湊近了些,靜靜地看着。
就見王振走到一面牆壁前,直接伸手按進去一塊磚,那面空落落的架子就開始挪動,露出一個口子來。
潘小黑:……
還真讓潘筠猜對了,有密室!
王振收手,往洞口走去,潘小黑速度也快,站起來,貓爪子輕巧的一撥,把瓦片撥回去,然後呲溜一下沿着牆壁向下滑,到了上窗口,它骨頭一縮,整隻貓就從縫隙裡擠了進去。
王振的身影在牆壁前消失,他隨手撥動機關,架子門開始緩慢的關起來。
潘小黑輕巧的一躍,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伏地飛速上前,在架子門徹底關閉前衝了進去。
一進去,潘小黑就呲溜一下躲在角落,一動不動。
王振剛將火燭點燃,挑撥了一下,火光才變大,照亮他身前兩米見圓的位置。
潘小黑通體漆黑,無聲無息的躲在陰影中。
它擡起貓腦袋,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去看這一方天地。
這間密室大約有二十平左右,還不小,也不知道隔出來這麼大的空間,這宅子裡的人是怎麼才能做到視而不見的。
難道他們就沒發現房屋裡外大小不一致嗎?
潘小黑一邊鄙夷王宅下人的智商,一邊看密室裡擺放的東西。
箱子很多,一個壘着一個,也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
還有一些大的擺件就放在地上。
其中最顯眼的是兩棵有半人那麼高的珊瑚樹。
王振舉着燈燭往前走,走到了潘小黑看不到的位置。
它就悄悄的起身,從箱子邊沿跑過去……
王振猛地回頭。
潘小黑呲溜一下躲進箱子和箱子中間的縫隙裡,夾得自己肚子上的肉都收緊了。
王振舉着燈燭走過去,停在箱子邊。
潘小黑呼吸都變沒了,而遠在茶樓中的潘筠也屏住呼吸,捏緊了手中的茶杯。
王振舉着燈燭仔細查看了一下密室門,又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問題,這才皺着眉頭轉身。
奇怪,他剛纔怎麼感覺有人在看他?
王振走到最裡面,那裡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着一個盒子。
他將盒子打開,見裡面的銀票都還在,便鬆了一口氣。
“密室裡的東西都沒少,看來那羣賊人沒有發現這裡。”王振環視一圈,皺眉,“但書房已經被偷過一次,東西再留在此處也不安全。”
王振在心裡計劃着,還是得另外找一個機密又安全的地方把這些東西藏起來。
他抿了抿嘴,很是不悅,“可惜月娘有眼無珠,固執己見,就是不肯帶孩子來京,不然,我何愁財物無人照看?”
王振將錢盒合上,舉着燈燭正要離開,走了兩步,還是回身將錢盒抱上,打算帶回宮裡。
潘小黑在他自言自語時,已經另外找了另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待着。
見王振將燈燭的燭心壓低,走到門邊朝外轉動了一下牆壁上的燈柱,密室門打開,人走了出去。
潘小黑在他走出去的那一瞬間就把身下和貓爪碰到的兩口箱子收進玉空間裡,再一躍,一邊往門邊跑,一邊將路過碰到的箱子全都收進玉空間。
它腳步輕巧的落在門邊,等着最後一條縫時鑽出去,就在門快縮小到它身體能進出的量時,潘筠隔空道:【不要出去!】
聲音在它腦海中一震,它凝眸看去,就見一點淺淺的倒影落在門角,或許是察覺到露出了一點倒影,影子晃動,往後消失。
潘小黑:……
王振站在木架前,緊盯着木架歸位,確定無人出來之後,他這才凝眉坐回椅子上。
潘筠道:【把箱子放回去,你是靈境靈識,過目不忘,一定還能記得箱子的位置,全部復原。】
潘小黑心裡罵罵咧咧,卻還是去幹了。
它只能在玉空間裡把箱子調整好位置和方向,不然一旦出來,它可挪不動箱子。
放錯了,就只能繼續收回空間,再挪再放。
潘小黑折騰了好久,這才把所有箱子原位復原。
潘筠道:【找個陰影處躲着。】
潘小黑覺得她想多了,在心裡回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潘筠:【我是人,王振也是人,相信我,人更瞭解人類,他疑心重,臨走前一定會打開密室再看一眼的。】
潘小黑:【反覆打開密室,暴露的概率不是增大了嗎?】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不會冒這個險,但剛纔他察覺到了我們的視線,他既然有懷疑,就一定會再進來。】
潘筠道:【這個密室他不會再用了,要不是他現在沒有信得過的人在身邊,不然他一定會立刻就轉移東西。】
潘小黑找了各種箱子角落,甚至還爬到桌子底下,潘筠都說不行。
潘小黑生氣了,就乾脆上牆,把整間密室爬了一遍,最後在牆角上面,靠近牆頂的位置有一些凸起。
應該是修築的時候沒找平,工匠仗着主人家不注意偷工了。
它四肢踩住那些凸起,腦袋斜向下,剛剛趴穩,牆壁微震,密室門打開,王振提着一把劍,手持燈燭走進來。
潘小黑:……
【你們人類可真狡詐啊,】
潘筠:【慚愧慚愧,人類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振提燈持劍,一寸一寸的找過去,即便是看不到的箱子間的縫隙,明知道藏不了人,他也刷的一下一劍刺進去。
劍光寒冽,看得潘小黑一顫一顫的。
潘筠也顫,【感謝我吧,要不是我,你好不容易修煉起來的貓身就要丟了。】
潘小黑:【我是爲誰來的密室?】
潘筠:【爲我們,爲我們共同的目標。】
潘小黑在心裡哼唧,現場卻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甚至連呼吸都要輕兩分。
王振蹲下往桌子底下看,確認這裡也沒異常後,這才轉身看向來路。
想了想,他將燈放在一個箱子上,提着劍側身站着,一個箱子一個箱子的打開看過去。
當然,他只打開了上面的一層,下面被壓着的箱子沒開,他雖疑心重,卻還不是傻子。
不覺得有人能把自己藏進箱子後還能把這麼重的箱子壓在上方。
箱子打開,貓在牆壁上面的潘小黑,和附神在它身上的潘筠都差點被亮瞎眼,頭一次看到這麼多金子銀子,讓一人一貓心臟劇跳。
坐在茶館裡的潘筠仰頭灌了自己一杯茶,默默地唾棄自己,沒見識,真是太沒見識了。
潘小黑聽到她的心聲,瞬間回神,也忍不住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一番,然後就說潘筠:【少見多怪,不就是金銀珠寶嗎?金山銀山我都見過。】
【你活了這麼多年見過這些不稀奇,但我歲數小啊,我沒見過不是正常的嗎?】潘筠道:【再說了,你剛纔也驚訝了了。】
潘小黑心中碎碎念,【那都是因爲你太窮酸了,跟着你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連做個好人好事都是按文往外給錢的……】
就跟後世做捐款做好事,一毛錢一毛錢往外捐一樣。
潘筠:【一文錢怎麼了?一文錢也是我的善心,我持之以恆了……】
一人一貓聊得熱鬧,王振也終於檢查完了箱子,確認都沒問題後才呼出一口氣,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蓋上箱子,拿上燈燭,再次將密室門打開出去。
他站在門外,回身看着門一點一點的關上,壓下心中異常的感覺,“定是被這些盜賊氣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王振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些盜賊抓到,將他們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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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架徹底合上,門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王振立刻把燈吹滅,將燈燭放在一旁的書桌上。
門外傳來敲門聲,他便沉聲道:“進來。”
“掌印,宮裡來人,說陛下今日已經問過兩次掌印了。”
王振扭頭看向一旁的沙漏,蹙眉,“竟過了午時,陛下用過午膳了嗎?”
“來人說他出宮時曹公公正服侍陛下用膳,陛下第二次問起掌印,待午睡起來,怕是還要再問一次。”
王振便不能再留了,錢財雖重,但皇帝於他來說更重要。
錢財沒了再賺,皇帝只要信重他,錢財權勢皆可伸手即來;
可要是失去了皇帝,再多的錢財也會失去。
王振一直飄在半空中的心瞬間下沉,他意識到今天自己做出格了,不該在皇帝議事時就急着出宮。
王振連忙抱上錢盒,“備馬,回宮。”
來人應下,簇擁着王振往外走,才走到一半,一個錦衣衛大驚失色的匆匆趕來。
王振皺眉,“怎麼了?”
錦衣衛抱拳道:“大人,他們懷疑的那五人畫像畫出來了,其中三人……三人……”
王振急着回宮,見他還吞吞吐吐的,就怒問,“三人怎麼了?”
“三人很是眼熟,好像是皇帝、曹公公和北鎮撫司的千戶雲晏。”
王振一愣,而後臉色慘白。
他突然覺得手上抱着的錢盒無比的沉重,重得他雙腳發軟,差點站立不住。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只垂眸思索片刻就道:“讓人看住這個院子,在我的命令出來前,誰也不準進出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