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過去的就是過去了,這句話是你自己說的。”墨聖天再次提醒,“不要再糾纏於過去,對你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
夜以晴垂下眼眸,無言以對。
其實她一直都是一個明智的人,無論對待什麼事情都是這樣,她也很清楚,她對凌絕不再有那種男女之情了。
但初戀的情懷,還有那些年的情義,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
她依然關心他,在意他。
她以爲這是正常的,無傷大雅的,但剛纔墨聖天這一句話提醒了她,就算她自己覺得沒有問題,就算她不在意墨聖天的看法,也得顧忌墨雲的感受。
不管怎麼樣,墨雲畢竟是凌絕的合法妻子,不管她與凌絕的感情如何,夜以晴都不應該介入其中。。
“夜以晴,對於感情和婚姻,我希望是兩情相悅,所以從來不勉強你做任何事,也不曾限制你的自由,哪怕你單獨與凌絕約會,我也沒有真正怪過你,我希望你能夠明白,這些包容都是出於愛!我墨聖天其實沒有那麼大方,如果你以後還是不顧我的感受,做一些任性的事情,我恐怕沒有現在這麼好的脾氣。”
墨聖天這些話,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其實他覺得自己在夜以晴面前真的快要沒有脾氣了,但並不代表他能夠無限量的容忍,他必須要讓她知道,對於有些事情,他很介意,很介意。
夜以晴低着頭,輕聲的迴應:“知道了……”
“好了,休息一會兒,很快就到家。”墨聖天軟下語氣,騰出一隻手摟着她。
夜以晴安靜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腦海裡還在想着凌絕的事,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很不安,總覺得凌絕好像出了什麼事似的……
墨聖天也在想着凌絕的事,想着那個有着狂傲靈魂,殘缺身體的對手,心裡不免有些惋惜。
**
顧氏醫院。
凌絕漸漸甦醒,迷迷糊糊中呢喃着什麼。
凌絕的聲音太虛弱,聽得不太清楚,顧北湊過去聽,原來他是在喊:“以晴,以晴……”
顧北並不意外,只是心生感慨,這世上最折磨人的大概就是愛情了,想要得不到,不愛的又偏偏捆綁在一起。
凌絕如此,墨雲亦是如此。
至於墨聖天和夜以晴那對冤家,大概已經由不想到想了。
這也是一種境界,一種能耐,由不幸到幸,只是心的轉換,讓人羨慕不已。
可是眼前的人怎麼辦?
顧北憐憫的看着凌絕,忍不住嘆息,這天下最可憐的大概就是癡*,跟他一樣。
凌絕緩緩睜開眼睛,漸漸恢復了意識。
顧北不緊不慢的說:“凌少醒了,快給墨總打電話。”
“是!”
“不要。”凌絕馬上阻止。
顧北揚手打斷,關切的問:“凌絕,你醒了?”
凌絕睜開眼睛,看見顧北,又看看周圍,沒有他認識的人,還好。
“你,讓他們……先出去。”凌絕的聲音雖然低啞,但還是有着與生俱來的威嚴霸氣。
“好。”凌絕回頭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退出病房。
病房裡恢復清靜,顧北坐在病*邊的椅子上,微笑的看着凌絕:“你想說什麼?”
“我的病……你已經……知道了?”凌絕知道,這種事不可能瞞得過醫生。
“嗯,知道了。”顧北點頭,“挺意外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這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凌絕皺眉,深深的看着他:“墨聖天呢?”
“他還不知道。”顧北一本正經的說,“把你送過來之後就匆匆離開了,好像以晴出了什麼事,他顧不得那麼多,臨走之前跟我說,等你的病情檢查出來了一定要馬上通知他。中途我給他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估計等會兒他會打過來。”
顧北在心裡佩服自己的撒謊能力,滴水不漏,完美無缺,即使凌絕這樣睿智的人應該也會相信吧?
而且凌絕也是願意相信的。
“不用……”凌絕正要說什麼,顧北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手機一看,笑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不要……告訴他。”凌絕有些激動,“不要讓……他知道。”
“可他大概已經在懷疑了。”顧北故意這麼說,“他把你送到醫院的時候,你的情況很不妥。”
“你隨便……編造一個……理由。”凌絕急切的說,“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墨聖天這麼說,凌絕也這麼說,他們都讓顧北撒謊騙人,把爛攤子交給他,還不容他拒絕。
顧北聳着眉,瞬間覺得自己這角色太重要太偉大了。
電話還在不停的響,顧北呼了一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然後,他當着凌絕的面接聽電話:“聖天!”
“他怎麼樣?”墨聖天問。
“已經醒了。”顧北看着凌絕,“你老婆呢?找回來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老婆跑了?”墨聖天倒是意外,他沒有告訴顧北這件事。
“下午你送凌絕過來的時候,我聽見你跟墨冰打電話說夜以晴的事。”顧北調倪道,“墨總,你不行啊,老婆都跑了。”
“滾!”墨聖天咬牙厲喝,“想死吧你?”
“嘿嘿!”顧北壞笑,“好了,不跟你開玩笑。凌絕已經醒了,你要跟他說兩句嗎?”
“你在病房?”墨聖天一下子領悟過來,假模假樣的問,“他是什麼病呢?”
“這個病說起來有些複雜……”
顧北正說着,凌絕用眼睛瞪他,殺氣騰騰,意思是你要是敢泄漏我的病情,我他媽殺了你。
“怎麼個複雜?”墨聖天繼續跟他演下去,這會兒他在臥室的陽臺,夜以晴正在浴室泡澡。
“用中文來說就是癲癇症的一種,發作起來會流鼻血,還會抽搐……”顧北根據自己的行醫經驗合理編造謊言,“當然,這種病是不會致命的,也不算是什麼嚴重的大命,就是發作起來有些難看,而且不太容易根治,需要時間慢慢調理。”
“噢,原來如此。”墨聖天暗自佩服顧北的撒謊能力,這傢伙說起謊來還真有一套。
病*上,凌絕也鬆了一口氣,顧北沒有辜負所望,謊言說得一套一套的,有說服力還有可信度。
“嗯,就是這樣。”顧北看着凌絕,凌絕滿意的點頭。
“你告訴他,雲兒聯繫不上他,很着急,讓他趕緊回個電話給雲兒。”墨聖天說。
“好,我會轉告他的。那你呢?要過來嗎?”
“我陪老婆。”
“行,你好好守着老婆,別再讓她跑了。”
“去死。”
“嘿嘿,掛了。”
掛斷電話,顧北扭頭對凌絕說,“聖天說雲兒聯繫不上你,很着急,你趕緊回個電話給她吧。”
“她找我……能有……什麼事?”凌絕一臉厭煩,硬撐着想要坐起來。
“你幹什麼?”顧北連忙按住他,“你現在不能亂動。”
“我得……回去。”凌絕不想把事情擴大,引起別人的懷疑。
“可你現在很虛弱。”顧北氣惱的警告,“腦部的情況剛剛控制好,如果再亂動,或者受到什麼刺激,命都有可能不保。”
“哪有……那麼……容易……死掉。”凌絕不以爲然,“都這麼……多年了,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推開顧北的手,硬撐着坐起來。
顧北不再阻止他,只是皺眉看着他,沉默幾秒,終於還是忍不住告訴他:“你的癌細胞擴散了。”
凌絕渾身一震,眼神頓時變得凌亂,擴散了,這麼快,已經擴散了。
“以前也許可以熬得住,但時間越久,問題就會越嚴重,你的主治醫生應該已經跟你說過。”顧北深深的看着他,“你有多久沒有去做檢查了?難道你沒有發現最近病情發作得很頻繁嗎?”
“呵!”凌絕故作輕鬆,“無所謂,該來的……始終……都會來,人總有……那麼一天。”
“你甘心嗎?”顧北憐憫的看着他,“你還年輕,你還有那麼多理想抱負,你被凌海壓制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纔把事業做起來,如果現在出什麼事,你的努力全都白費了。還有以晴,你當年跟她分開也是因爲這個吧?不想拖累她,所以才放手。現在她陷入困境,你就這麼撒手不管?”
“我怎麼管?”凌絕突然怒吼,“她已經有……墨聖天了!”
他的眼神變得悲涼,任何事情都打壓不了他,唯獨夜以晴,無論他變得多麼強大,她永遠都是他致命的傷!
“唉……”顧北深深的嘆息,“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愛惜自己,你這個病並不是沒得治,你早點接受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呵呵……”凌絕冷冷的笑了,“有希望,也有風險。”
他的主治醫生告訴他,現在做手術,有一半希望,一半風險,如果手術成功,他再休養個一年半載,就能夠重獲新生;如果手術失敗……那就得提前離開人世。
“對。”顧北點頭,“我估計,你的主治醫生不敢勸你做手術,因爲一般醫生都只有五成把握,他不敢讓你賭。可是你現在的癌細胞擴散,如果再不做手術,你連這五成把握都沒有了。”
“謝謝關心。”凌絕依然固執,“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離開……
顧北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嘆息,他無法理解,凌絕爲什麼要這樣固執,連命都不要的固執,到底是爲了什麼?
只有凌絕自己心裡清楚,他有太多事想要去做,他要證明自己,就算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站在世界的頂峰,在這些事完成之前,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意外發生。
可是等那些事情都實現了,他還有機會跟命運賭一場嗎?
也許已經沒有機會了。
可他也不在乎。
這一輩子不能陪夜以晴白頭到老,他的人生已經失去意義。
他撐到現在,只是告訴她,“以晴,你看,當初允諾要給你的,我都辦到了!”
**
顧北給墨聖天打了個電話,說凌絕走了,不聽勸告,固執的離開。
墨聖天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給墨雲打了個電話:“凌絕在顧北的醫院,你讓木西去接他。”
“好好好,我馬上給木西打電話。”墨雲心急如焚,說完就掛了電話,大概五分鐘,她又打過來,小心翼翼的問,“哥,凌絕怎麼會在顧北的醫院?你,你是不是……”
“你也知道吧?他的病情。”墨聖天瞟了一眼浴室,夜以晴還沒有出來,但他還是把聲音壓低。
“你知道了?”墨雲十分震驚。
“我原本想要裝作不知道。”墨聖天無奈一笑,“但想了想,在你面前還是不要裝了。”
“他是不是犯病了?”
墨雲的聲音哽咽了,從小到大,她只爲墨聖天一個人哭過,可是現在,她在爲凌絕哭。
“嗯。”墨聖天簡單的解說,“我在樓梯處發現他犯病昏倒,於是把他送到了顧北那裡,但是爲了避免傷害他的自尊心,我讓顧北替我撒了個謊,不讓凌絕知道我知道他的病情。所以你也不要泄露。”
“我知道,知道該怎麼做。”墨雲低低的哭泣,“哥,我想回巴黎,現在就回巴黎。”
“好,我給你安排。”墨聖天感到欣慰,他的雲兒,終於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了。
“謝謝,我先掛了,跟木西交待一些事情。”
“嗯。”
……
掛斷電話,墨聖天在陽臺站了許久,心情如五海翻騰,久久不能平息。
他曾經一度防備的對手,竟然有這樣悽慘的遭遇,他忽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爭鬥,其實有時候就是心魔在作怪。
真的沒有意義。
他什麼都有了,只想珍惜眼前,過平靜的生活。
或許有些事,應該要放下的。
想到這時,墨聖天撥通墨軍的電話:“你約一下明媚,找個時間談判。”
“是。”墨軍很意外,卻無條件服從命令,他不像墨冰,他從來不會多說半個字,也不敢跟墨聖天開玩笑。
……
“墨聖天!”身後傳來親切的呼喚聲。
墨聖天拉開落地玻璃門,走進臥室,微笑的看着沐浴之後,如出水芙蓉的夜以晴:“真美!”
“我頭好疼,好像感冒了。”夜以晴捂着額頭。
“先躺下。”墨聖天連忙走過來扶着夜以晴坐在*上,看到她溼漉漉的頭髮,他眉頭一皺,“頭疼怎麼還洗頭髮?”
“今天吹了海風,有很多沙子,不洗好難受。”夜以晴精神不太好,聲音都變了。
“真是一點都不聽話。”墨聖天扭頭對外面喊道,“把藥箱拿來。”
“是,主人。”
傭人很快送來藥箱,墨聖天找到一些感冒藥給夜以晴服下,然後讓她坐在梳妝檯前,爲她吹頭髮。
夜以晴的臉紅通通的,眼神無力,從鏡子裡看到身後的墨聖天,動作專注而細膩。
她不禁有些動容,心裡暖暖的,如同這股熱風,一點一點吹散她心中的愁緒。
墨聖天雖然狂傲自大,有時候還會有些霸道強勢,但私底下,他卻很溫柔很體貼很細膩,甚至願意爲她放下身段,做很多他從前都不曾做過的事情。
而且,他成熟穩重,遇到事情的時候雖然剛開始有些急,但事後總能分析輕重,與她好好溝通。
他還很包容,包容她的壞脾氣,包容她的小任性……
這些都是凌絕做不到的。
同樣是今天這種事情,如果換作凌絕,可能會用更極端的方式懲罰她,如果她發脾氣走掉,他是絕對不會去哄她的,通常他們會冷戰很多天,等着她自己忍不住去找他,然後他還耿耿於懷……
也許是年齡的不同,際遇不同,這兩個男人之間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但很明顯,墨聖天更能夠拿捏夜以晴,哪怕當年那件事揭露出來,事態如此嚴重,情況僵化到那種程度,她甚至都決定要跟他離婚,但他還是可以耐心的處理問題,漸漸抹去她心中的陰影,讓她重新接納他。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不僅要愛,還要有情。
情感加上情商,才能夠長久的維繫下去。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墨聖天輕輕捏了捏夜以晴的臉頰。
“我在想……”夜以晴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我到底是怎麼被你說服的?居然這麼輕易就原諒你了。”
“傻瓜。”墨聖天笑了笑,繼續替她吹頭髮,直到頭髮吹乾,關掉吹風機,他才認真的回答,“其實我並沒有說服你,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再加上你愛我,所以就原諒我了。”
“臉皮真厚。”夜以晴嘟着嘴,“誰說愛你了?”
她心裡如小鹿亂撞,其實是真的愛呀,不然哪有這麼迷戀,這麼密不可分?
“你的眼睛……”墨聖天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眼睛,臉頰,落在她的胸捕上,“你的心,還有……”他喉嚨蠕動,“你的身體,都在說!”
“你*……”夜以晴想要推開他的手,他卻順勢將她摟在懷中,深深的吻住了她……
夜以晴暈暈糊糊的,也不知怎麼就被他抱到了*上,他關掉燈,摟着她鑽進被子裡,更加激烈的吻着她。。
她一邊笨拙的迴應,一邊含糊不清的低吟:“唔~~我感冒了呢……會傳染給你的……”
“沒關係,我身強體壯,抵抗力強……”
墨聖天輕咬她的鎖骨,*悱惻的吻繼續向下移動。
“我姨媽要來了,不能那個……”夜以晴軟綿綿的推他。
“我讓墨冰去接機,安排她住客房……”墨聖天的手伸進她的衣服裡,“如果她反對我們同房,我會說服她。”
“墨聖天……”
“叫老公!”
“不。”
“叫老公……”墨聖天輕輕咬她,撩撥她。
酥麻痠軟的感覺如同觸電般涌遍全身,夜以晴語不成調,終於忍不住喚道:“老……公……”
“乖,老婆!”
……
夜裡外面又下起了雨,屋裡的兩個人*如火。
海邊,墨冰凍得瑟瑟發抖,連打了幾個噴嚏,雙臂環胸,原地跺腳,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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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西在醫院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凌絕,他蹲在無人的小巷,痛得臉色煞白,表情扭曲,想等疼痛感緩解一點再回去,可淒冷的雨讓他的疼痛感更加劇烈。
他蜷縮在牆角,像一個孤兒的孩子,就連影子都拋棄了他。
他咬着下脣,不停的喚着夜以晴的名字,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要撐住,要撐下去。
即使他知道,他心愛的夜以晴此刻輾轉*在別的男人身下,他還是放不下。
“主人,上車,我們回家。”木西紅了眼,聲音都在發抖,他揹着凌絕上車,安撫他,“少夫人已經乘上回巴黎的專機,她馬上就回來了。”
凌絕聽見這句話,脣角揚起淺淺的弧度,腦海裡出現的是夜以晴的樣子,恍惚中,他產生一種錯覺……他的夫人是夜以晴,她正從千里之外的國度趕回來陪伴他,一生一世,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