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修真界的殘酷,萬古流心知肚明,卻也糾結無比。
是平凡一生,還是爭個數百甚至上千年的逍遙快活,他很想讓女兒自己做主,可他自己都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又怎去讓懵懂無知的女兒做那毫無意義的選擇。
依舊是一聲喟然長嘆。
不多久,繁星便綴滿了如墨般寧靜的天空,從太陽的落下再到升起僅僅用了幾個時辰,而這幾個時辰或許是青雲近些日子以來睡得最爲踏實的一夜了。
在過去,他幾乎每夜都要被噩夢所驚醒,或許兩仞村裡,那些村民的慘狀他已經能夠忘記,但劫難後失去親朋的那種孤獨和悲傷,卻如刀削般拓印在了他的心上,需要長久的時間來撫平。
至於多長,他敢沒想過。
離開家後,平日裡太陽還沒起牀他便要起來找地方吸收朝陽的能量,還必須避免被人察覺,如此這般提心吊膽的日子一直持續至今。
直至被卓不凡所傷,自己陷入了那片黑暗的空間後,他纔有那麼一絲忘卻傷痛和煩惱的時光。
清晨的陽光已經能夠穿透他的眼皮,輕柔中帶着點微紅的光亮讓青雲有些不想起牀。
“爹爹,早飯吃什麼呀?”
青雲有些迷迷糊糊地說道。
不過他立馬發現了不對勁,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能說話?驚訝之餘他趕緊睜開雙眼。
不知爲何,今日的陽光顯得有些格外耀眼,讓他覺得整個世界似乎都跟往日裡不太一樣。
這兩年的入世生活已經讓青雲變得機警不少,他趕緊起身,而後發現自己居然睡在了一張古舊的牀上,穿着的也是別人的衣服,衣服?
念及此處,他趕緊扒開胸口的衣服看了看裡面的麒麟牙,結果卻讓他是心如刀割。
麒麟牙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淡紅色的印記,這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讓青雲難以接受,他不禁自言自語道:
“完了,麒麟牙沒了,對了,我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
他伸出自己的雙手,不停在眼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甚至還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知道感覺非常疼痛以後,他才確認自己未曾駕鶴西去。
“原來我還沒死啊,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呢?”
青雲開始努力回想着自己被殺之後的事情。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零星的記憶猶如碎片般被他一一拼湊而起,雖然不甚完全,但還是能依稀記起一些頭緒。
在牀上坐了半晌後,他揉了揉胸口火焰般的印記,獨自輕嘆道:
“哎,雖然不知道這紅印是怎麼回事,但麒麟牙應該已經被那歹人給一掌擊碎了。沒了麒麟牙,我還是命不久矣啊!”
想到麒麟牙,青雲的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一來這個寶物已經陪了他很多年,早已生出感情,也是父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二來若是沒有這麒麟牙,寒毒無法遏制那自己還是會死,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別呢?
就在青雲整理好衣服的那一刻,他驚喜的發現,同樣被自己視爲珍寶的混玉綾竟還在他的懷中,這讓青雲有種不幸之中還有萬幸的感覺。
“好在夢尋的混玉綾還沒丟,那些人也真不識貨。”
將混玉綾摺疊放好,青雲還能模糊地記得在被那名男子所傷後,自己似乎陷入一個黑暗空間,然後便遇到了那三團光的廝殺。
他也能記得撕咬他的那團光最終似乎跟他融合在了一起,可是後來之事卻沒有半點頭緒,至於自己爲何會重生,以及爲何會被救起,他更是毫無印象了。
“我爲何會被換了身衣服呢?若是遇上強盜搜了我的身,沒東西的話也不至於救我吧?記得包裹好像是被卓不凡那夥人搶走了,但他們更不可能救我了啊,給我留個全屍就算不錯了。”
思前想後,青雲只覺腦袋還是一團漿糊,與其如此糾結,不如先去看看究竟是誰救了他,道聲謝順便想辦法報答恩情。
沒了麒麟牙,青雲的心裡非常難受,但這麼多年掙扎求生的經歷,同樣給予了他無比堅定的信念和強大的求生欲,就算沒了麒麟牙,他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又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混玉綾,青雲將其收好後便掀開被子準備下牀,明媚的陽光讓他不禁伸了個懶腰,又連打了兩聲哈欠。
不知是不是重獲新生的原因,從剛醒來開始,青雲就覺得今天的世界彷彿跟以前的不太一樣,陽光更加明亮,空氣格外清新,連身子骨好像都輕鬆不少,不像過去總是覺得很累很冷。
“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哈哈!”
青雲輕笑了一聲,剛想起牀,就只聽一個青春的女兒聲音從屋外傳來:
“小哥你醒了啊!”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名跟青雲年紀相仿的少女一陣小跑便來到了他現在的房間,沒錯,來者正是萬古流的女兒萬叢芳。
只見今日的萬叢芳並未穿着昨天的皮褲和上衣,而是換上了一套白粉相間的繡花百合裙,淡雅之中透着幾分俏皮,十分可愛,一下便讓青雲聯想到了不知身在何處的燕南枝。
雖然容貌不及燕南枝美麗,但是這份少女獨有的俏皮卻和南枝頗爲相似,而萬叢芳手裡正端着一碗灰褐色的汁水,看得出來應該是一份藥湯。
眼見少女端藥過來,青雲趕緊問道:
“這位姑娘有禮了,請問是姑娘救了在下嗎?”
“哈哈,那是自然,小哥你要怎麼報答我啊!”
少女這話聽得青雲一愣,他還真沒想到過對方會回答得如此直接,這下可輪到他語塞了。
“這…這…姑娘,實不相瞞,在下身無分文,連衣服都不是自己的,若要錢財方面的報答,可能真的無能爲力了。要不這樣,姑娘你看除了錢財你有什麼要求,在下自當盡力而爲,哪怕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看着眼前的俊小子一板一眼地說道,萬叢芳樂的花枝招展,她先將藥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問道:
“小哥你真願意爲我做牛做馬?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一聽恩公問自己姓名,青雲正準備回答,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另一個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下擋在了萬叢芳身前,笑眯眯的說道:
“小夥子你別聽這丫頭瞎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舉手之勞罷了,施恩圖報那是小人之舉。”
一聽自己的謊言被戳穿,萬叢芳不禁小臉一紅,爭辯道:
“老爹,我那是開玩笑的,你怎麼就說我是小人呢!還說我!昨晚你不是還說想知道這小哥醒了會怎麼報答我們呢嘛?”
被萬叢芳揭了老底,萬古流的老臉上寫滿了尷尬二字,未料到自家丫頭竟然如此坑爹。
聽父女倆如此對話,青雲心中自然有數,不過他並不在意所謂的施恩圖報。報恩是他自己的事,與別人所不所求沒有任何關係,當下他便展顏一笑笑,對着這父女二人躬身作揖道:
“感謝這位大叔和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爲報。”
萬古流同樣時笑着將眼前的俊秀少年拖住,示意他坐下,然後又幫青雲把了把脈,不一會兒,老萬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小夥子你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喝了這碗固本培元的湯藥過兩天就沒事了。報答不報答那都是後話,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在下青雲,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嘴裡輕聲唸叨了一遍“青雲”二字,老萬心中卻早已經轉了十七八圈了,不過他並沒直接曝出自家名號,而是繼續問道:
“小夥子,你昨天怎會赤…如此躺在這荒郊野地呢?”
雖然老萬口中“赤身裸體”四個字只說了一個,但是被萬叢芳聽到後還是不免俏臉一紅,腦中又開始不停回想着昨日那令她嬌羞不已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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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青雲也在猶在心中琢磨着這父女二人究竟是凡人還是修士,在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博弈後,他要比以前謹慎了不少,也知道修士不見得都是清心寡慾的良善之輩。
心念電閃,他半真半假地嘆息道:
“哎,日前在瑤光城內,青雲不慎得罪了城內的一些地痞惡霸,被盯上以後不僅被搶了行李,他們還打暈了我,所以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想必應該是他們將我洗劫之後扔在了荒郊野地,說來真是慚愧啊!”
青雲苦笑着搖搖頭,他本就不善說謊,於是只得以羞愧低頭做掩飾,儘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什麼?瑤光城?”
還沒等老萬開口,萬叢芳就已經驚訝的叫了起來,不過沒等她繼續說下去,老萬便目露精光地開口道:
“青雲小子,你可知瑤光城離我們這兒有多遠啊?”
聞得此言,青雲的雙瞳不禁一縮,暗道自己還是大意了,只得如實答道:
“青雲醒來時便已被您救起,連此地是哪兒都尚未知曉,怎能算出距離啊恩公。”
萬古流一聽青雲如此回答,嘴角微微一笑也沒再糾結這個問題,然後擡起手,示意身後的女兒和青雲都坐下,道:
“來,先把湯藥喝了,不然待會兒涼了會更加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