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話,白衣殊鏡笑着點點頭,又問道:“當年你爲什麼沒來救我?”
“我”嘆了口氣,“我去了,等我趕去的時候,只看見你躺在一邊沒了生氣,我一氣之下不顧傷還沒痊癒,就和那怪物動起手來。誰知,等我解決完它之後,卻中了殊鉉的暗算,想必你也是被他給害的。等我想通這一切關節,爲時已晚。”
還是殊鉉!殊鉉爲什麼要那麼做?
殊鏡瞪大眼,“你是說……你當年根本就是在和那怪物打鬥之後,就命喪黃泉的?”
“我”點點頭,“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我也想早點出現,可是還魂不是件容易事,要找到一個天生載體的體質更是萬里無一,我一直等到這個身體,才能在其中修養生息。這一次趁原主人自傷,意志最薄弱的時候我才搶過了主導權。不然,我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完全掌控它。”
我靠!他丫的是不打算還我的身體了!?
白衣殊鏡皺眉道:“殊鉉爲什麼要那麼做?我爹收養他,對他恩重如山,他爲什麼要害我們?”
“我”苦笑,“你記不記得當年……三大世家的一場比試,最後不了了之,秦家的人從此銷聲匿跡。其實,他們是被我們兩家的人給殺了。至於那殊鉉,可能是個漏網之魚。”
白衣殊鏡低低的嘆了口氣,“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可是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
“我”哈哈一笑,“別管什麼因果了,總之現在你已經得救了,不要再怨了,好麼?”
白衣殊鏡笑得甜蜜,卻又立刻擔憂起來,“好,可是……你是人,我是鬼……我們怎麼可以長久?”
“我”微微一笑,“不要緊,天亮之前,你都還有機會再去投胎,我肯定能認出你。”
就在這兩人親親我我的時候,一股尖銳的劇痛再一次襲來。
“我”轉過頭,秦語冷冷一笑,“我來討回我要的東西。”她手中一陣白光閃動,像有什麼東西要孵化出來一般。
白衣殊鏡霎時間瞳孔通紅,“你給我去死!”
狠狠一擊夾雜着暴怒、怨氣、不甘、襲向秦語,秦語面前突然白光一閃,又突然紅光一閃,兩件重物落了地。
紅光的,是個穿粉紅衣裙的小蘿莉,而白光的,正是小木無疑!
小木抱着那小蘿莉,黑亮的眼中浮起淚花,“鈴鈴!你等着,我救你!”
什麼?這個小蘿莉就是那個豬妖鈴鈴?!她不是秦語的坐騎麼,怎麼會自己出現?
鈴鈴口中吐出鮮血,笑道:“不要!你好不容易醒了,我不要你再沉睡了!我終於化形了,好不好看?”
小木咬着嘴脣點頭,“好看,我見過最好看的就是你!”
鈴鈴開心的笑着,“主人,我不能再給你當坐騎了,我要和小木在一起。”她說着說着,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小木擡起頭怒瞪着殊鏡,“是你傷了她!”
殊鏡不屑的哼了聲,只顧着來扶“我”,“你怎麼樣?”
“我”搖搖頭,“沒了白水精,我和這身體無法融合。”
殊鏡雙眼一眯,“我”卻又拉住她,“不用了……反正你要去投胎,我要是在這個身體裡面等你這麼多年,豈不是太無聊了,你時間不多了,先去,我隨後就來。”
殊鏡遲疑片刻,“你答應我要一起投胎,不能騙我!”
“我”重重的點頭,殊鏡眼中的戾氣盡收,笑着消失在眼前。
小木狠狠的瞪着我,“壞人?!你爲什麼要讓那個女人傷了鈴鈴?”
“我”嗤笑一聲,道:“什麼壞人不壞人?你還是顧好你的鈴鈴吧,要是你再不救她,她就死定了!”
小木眉頭一皺,抱起鈴鈴就往外飛,秦語在從我體內強行取走白水精之後,本來傻傻的站在旁邊,這下見勢不對,一邊往外面追一邊喊:“喂!你不要你的本體啦!”
一時之間場面靜了下來,就在我疑惑他要幹嘛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道:“你放心,我很快就要消失了,不會佔用你的身體。”
我疑惑,只聽他繼續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住在你身體中,讓你不能凝聚法力,抱歉了。但是我還是必須得這麼做,當年燕家爲了一己之私,聯合殊家滅了秦家,卻不想還有漏網之魚,在殊家潛伏着,不斷挑起兩家爭鬥,終釀大禍。是我燕家欠她的,你作爲燕家子孫,代爲償還也未嘗不可。”
靠!爲什麼偏偏是老子!
他笑了笑,“誰讓你是這種體質,若不是你的身體能讓我醒過來,恐怕今日燕家無人能制住殊鏡。等我離開你的身體之後,你再不會是廢物。”
怪不得老頭說怕我恨他,想來他所說的那件事,就是指將燕向沙的魂魄放在我體內吧?怪不得我常常做那些奇怪的夢,怪不得殊鏡找上我,怪不得何塵找上我,原來都是因爲燕向沙的魂魄根本就在我體內!
漸漸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消失在我耳中,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我發覺自己能再度掌控身體,不由一喜,還沒來得及高興下去,耳邊就傳來一陣怒吼,“燕!向!沙!你是要氣死我才高興麼?!”
我轉過頭去,看見殊心怒氣衝衝的跑過來,又一臉心疼的罵道:“你還不去醫院等死啊!”
我乾笑兩聲,“我這不是走不動麼!”
殊心彎下腰扶起我,我還是疼得咧咧嘴,這次再沒有白水精了來爲我舒緩疼痛了。雖然秦語那女人,實在很有趁火打劫的嫌疑,我還是懶得和她計較了。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什麼都輕鬆了。
一路慢騰騰的走,都沒有見到三叔和殊放,想來應該是回去療傷了。終於走回洞口,石門大開,外面站滿了人。我一眼看去,看到的就是老頭,其次便是燕炆煜!果然沒事了!然而我看見他們的眼神,裡面充滿了歉疚,驀地心下一沉。
我鬆開殊心,自己走到老頭跟前,問道:“爸,當年你是不是因爲要把一個魂魄放在我體內寄養,所以我媽才以死相逼的?”
老頭頓了頓,“沒錯。”他的臉色又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樣,聲音卻異常的沙啞,是因爲愧疚還是不安?
我又問:“其實這麼多年來,你讓我隨心所欲的過日子,不強求我學法術,是因爲你根本就知道,我練不成?”
老頭又答:“沒錯。”
我再問:“其實用心頭血根本沒法封印殊鏡,而是會喚醒那個魂魄,阻止一切的發生,所以你沒告訴我真相,哪怕我很有可能回不來了,是麼?”
老頭再答:“是。”
我閉了閉眼,“即便最後關頭……你也沒有心軟,卻來個雙簧,讓我自投羅網?心甘情願的進去封印殊鏡?”
老頭身體一顫,“沒錯。”
我笑了笑,“爸,我明白你的苦衷,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只是這個家,我不能再待了,也沒有待下去理由。以後,我只是向沙,不是燕向沙。”
燕向沙身上揹負的太多,費勁心力還魂,就是爲了解開封印,騙自己心愛的女人去投胎,而他自己卻煙消雲散。從此這世間,有和他叫同一個名字的,卻再沒他。我不願意再和他叫同一個名字,太累。
原以爲還活着我媽,死了,死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
原以爲疼愛我的爸,在最後關頭,還是會爲了家族利益,不惜把我推向風尖浪口。
這些叔伯兄弟,也都是知道的吧?只有我像個傻瓜一樣。
老頭眼角滲出一滴淚,“早在我做出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失去你這個兒子。現在還不算太糟,只是生離而已。”
我狠狠的抱了老頭一抱,轉身誰也不看的走了。在經過燕炆煜身邊時,我聽見他輕輕的說了一句“抱歉”,我腳步未停,繼續向前。
殊心跟上來,突然道:“其實……我都聽見了。”
我沒有回答她,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接着道:“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兒呢?”
“去醫院吧。”
“誰跟你說這個!別明知故問了!”
我沉默了一會,“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在燕家這麼多年,一直以爲自己是虧欠家族最多的人。沒想到,從頭到尾,我只是一個被犧牲的對象。
殊心微微一笑,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眉飛色舞道:“好了,想不出去哪兒就別想了,愁眉苦臉的像什麼樣?跟着本姑娘走,天大地大哪兒不是去處!”
看着她的笑臉,我也忍不住笑了,又裝模作樣苦惱的說:“我離開了燕家,不再是族長的兒子了。”
“你從來就不是那塊料,我也沒指望過當族長夫人。”殊心毫不客氣。
“我不會法術。”
“我可以教你,交一次不會就教兩次,兩次不會教三次……除非你是豬,否則我一定教會你!”殊心信心滿滿。
我撇撇嘴,“可是我都二十歲了,會不會太晚了啊?”
殊心瞪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晚了這麼多年才認識我,我都沒說什麼,你還敢嫌晚?!”
不晚,的確不晚。此後的生命,真正屬於我,屬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