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看到一張笑眯眯的臉,正衝我拋着媚眼。身邊的殊心突然一陣躁動,擡手就是一拳揍在他眼睛上,同時大喝一聲:“哪裡來的怪物?!”說完猶自不放鬆,擺起架勢,似乎還想來個連環霹靂拳。我還沒來得及說的一句“小心”到嘴邊化成了一聲嘆息,滿頭黑線的連忙拉住殊心,“別打了,他是我朋友!”
殊心雙眼瞪圓,“你……你何時交了這種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在救你的途中交的,你等等啊,我還有話對他說。”我語速極快的說完,推着一邊兀自捂着眼睛哀嚎的某人走到一旁。
“我好心好意的來接你們一次,就給我這個待遇,我真是遇人不淑啊我!”某人連連埋怨。
我嘿嘿乾笑兩聲,“你不要緊吧?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殊心那一拳可是實打實的,我光是聽那聲音都嚇一跳,更何況他是被揍的了,所以還是趕緊轉移話題的好。
弗蘭舉起垂在一旁的右手,手中拎了一個放滿了麪包的袋子,道:“我可是來給你們送後備糧的,你不先感激感激我就算了,給了我一拳不說,還審問起我來了。你這顆心真是比黑心還黑!早知道我就自己把它給吃了,讓你餓着肚子上山。”
他連我要上山都知道?!
我一怔,隨即笑道:“這一拳可不是我打的,別賴到我頭上啊。這吃的嘛,既然你帶來了,我就不客氣了。”說着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袋子,不客氣的吃起來。
弗蘭往我身後看了一眼,曖昧的眨着眼道:“沒想到你好的是這口,不過那妞好像有點神志不清,你要不要管管?”
我轉過頭,看見殊心正在和停在原地的汽車奮力搏鬥,看那架勢似乎想要將它掀翻。我發出了今天的不知道多少聲嘆息,一邊咒罵着紅衣殊鏡,一邊朝着她跑過去。又是胡亂的編些話哄了她一番,然後把麪包塞到她嘴裡,堵住了她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才擦擦汗拉着她走回弗蘭身邊。
“不是說來接我麼?你還不走?”我疑惑的看着弗蘭,他的眼睛雖然在看着我,可是卻不停的往遠處看去,似乎在等什麼人。
“我說的是接你們!”弗蘭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和你二叔一起的走的麼,怎麼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他呢?燕炆煜呢?”
“你沒見到他們?”我詫異,汽車站的位置介於火車站和燕家祖宅之間,也就是說,要是從印城回來去祖宅,那麼這裡就是必經之地。我原以爲他們應該在我之前到達,結果他們竟然還沒到,這是怎麼搞的?按理說我去了一趟海底,又不像他們一樣會用日行千里,耽誤的時間時間應該比他們多才對啊。“你一直守在這兒?”
弗蘭點點頭,“你們剛走門多久,我就跟着出門了。不知道你們去了哪兒,我就乾脆在汽車站等咯。”
我皺了皺眉,“會不會是你中間走神了,或者是你走開了一會兒,然後纔沒看到他們?”
弗蘭堅定的搖頭,“我就沒動過,吶、你看,我一直坐在那個冷飲店裡面等,屁股都沒有挪一下呢!”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一個冷飲店,面朝我們的方向是一堵落地窗,確實能將這裡來來往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這樣說來他們確實還沒回來,難道是在殊家又碰上了什麼事?沒道理啊,殊家明明已經元氣大傷了,再說殊放也從沒表現出來要害燕炆煜的意思?難道說……他的真實目標不是我,而是燕炆煜?我越想越心驚,脊背一陣陣發涼。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弗蘭驚喜的喊聲打破了我的胡思亂想。在燈光所及的最遠處,有一條人影被拖得長長的,怎麼只有一個人?!當他越走越近,我纔看清楚,不只一個人,正在行走的那個人是二叔,他懷裡還橫抱着一個人。那人雙目緊閉,脣鋒抿得死死,靜靜的躺在二叔手臂上,像個木偶一般。
我心裡一驚,連忙走上前去,“二叔……”
走到他身前,我更加看得清楚,燕炆煜面色青白,嘴脣烏紫,胸膛沒有絲毫起伏波動,儼然已經沒了呼吸。
二叔神色怔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看到我,突然眼睛一亮,“向沙,我們快回去!”
我愣住了,“二叔……炆煜他……”
他怎麼了?到底是死是活?爲什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在我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他毫無聲息的躺着,難道那張嘴裡,再也不能說出冰冷的嘲諷的話語,讓我恨不得揍扁他。難道那雙眼睛,再也不能充滿鄙視的看着我,難道在我危急時刻,他再不能挺身而出?我想狠狠的揪着他的衣領把他叫醒,又怕吵到他的美夢,我已經打擾他太久……
二叔頓了頓,擠出一個微笑,“他沒事,只是太累了,睡一會兒。別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咱們趕緊回去,晚了就更糟了。”
他神思恍惚卻腳步奇快的走在前邊,我似乎聽到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沒事,誰都會活過來……”
誰都會活過來?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的人也出事,像燕炆煜一樣再不能睜開雙眼?
“向沙,你怎麼了?他們是誰啊,怎麼我都不認識?”殊心吃完了麪包,一臉求知慾的看着我。
我拉着她,緊緊跟在二叔身後,“這些我以後慢慢和你解釋,你乖乖的跟在我身邊,一切都會知道的。”此時此刻,我實在沒心情去哄他,滿腦子都是燕炆煜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滿心都是對家裡的擔心。老頭該不會出什麼事吧?一定不會!他那麼牛叉的,既然二叔都沒事,他又怎麼會有事。
燈火輝煌,照進我眼中,卻是朦朧一片。怎麼搞的,難道是老花眼了?晚風吹來,臉上癢癢的,我伸手一摸,卻摸到涼涼的一片,原來是淚。我怎麼可以掉淚的,眼淚這種東西,不是女人的專屬麼。
我反手使勁抹了兩把,快步追上去,對着二叔道:“二叔,讓我來抱着他吧。你施術,我們早點回去。”
二叔微微詫異,頓了幾秒道:“好……”
我伸出雙臂,從他手中接過燕炆煜。眼神一觸及他的臉,眼中又是一陣溼潤,我緊緊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澄淨。他的身體冰涼而僵硬,接過他時手指碰到他的指尖,那股寒意直通心底。又從心底傳到五臟六腑,幾乎將我全身凍僵。
弗蘭一直跟在後面,此時突然道:“既然這樣,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二叔回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弗蘭擺擺手,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你們燕家嘛,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外人還是不跟着一起去的好。”
二叔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看得我一愣,那種情緒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就是愧疚。弗蘭究竟是什麼人這個問題再度浮出水面,然而此時卻不是該問的時候。
我壓下心中的疑惑,道:“不行,你得跟着我們一起去。我要抱着他,你幫我拉好殊心,別丟了。”現在的殊心腦袋裡可沒有這個世界的任何記憶,要是讓她走丟了,我真不知道要上哪兒找去。我說着,扭頭看向二叔,“二叔同時帶這麼多人,你沒問題吧?”
燕家的術法中,有一種可以直接將人帶到想到的地方,只不過距離長短根據施術者的能力高低來決定距離的長短和所帶的人數。
二叔想了想,嘆口氣道:“沒事,你們都來吧。”
我點點頭,等待着空間的轉移。弗蘭見此也不再堅持,拉着殊心的手臂靠近我們,殊心皺着眉頭想甩開他的手,我用眼神制止了她,這才安定的站在一邊,只是有些氣悶的嘟着嘴。我有點哭笑不得,沒想到“變異”之後的殊心還有點小孩子脾氣,若是平時也就罷了,但現在卻不能由她亂來了。
二叔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在我們腳下用粉末畫了一圈印記,將黃色的符紙沿着印記貼了一地。他手中捏着一張紫色的符紙,結起指結,口中默唸出一長串咒語,猛地一下手中冒出陣陣火花,霎那間就將他手上的紫色符紙點燃!與此同時,我們腳邊那一圈黃色的符紙也騰的一下通通燃了起來!火光照亮黑暗的小巷,跳躍的光亮映在每個人的瞳孔中,像是點燃了一把把小小的火焰。
殊心神色一變,張口想要說什麼,被弗蘭一把捂住了嘴。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眼中全是疑惑。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在問,這人是誰?爲何會燕家的法術?我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她身上太久,而是看向了弗蘭。他的反應太奇怪了,雖說他早就認識了燕炆煜,對術法這些東西並不陌生。但是一般人看到這個場景的一反應都應該是一驚纔對。他卻始終泰然處之,彷彿司空見慣。我不禁要想,他真的只是一個醫生?
可能是我看他的時間太久,弗蘭擡起頭,對我回以一笑。他的笑容,在觸及到我懷中的燕炆煜時,僵了僵,隨即他移開視線,似乎在專心致志的看着符紙燃燒時四濺的火花。
像是時光退還,像是地面下墜,像是穿破空間。在火光熄滅之後,我不用看就知道,我們已經到了燕家。因爲耳中傳來一個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滿含着悲憤哀愁,大聲道:“不要攔我!我現在就要找到燕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