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軒站在一個無天無地的世界中,腳下是一層如鏡般的水平面,擡腳可見漣漪,水下映照出自己的倒影,卻像是另一個世界,無法到達。
葉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因爲片刻之前還在入定修煉。
就像是做了個夢,夢到了這裡。
然而,葉軒很清楚,這裡不是夢,而是一個領域,武神領域。
在水平面前方,有一個白衣勝雪、華髮蒼顏之人盤膝而坐,彷彿神仙中人。
在他的身前有一張茶几,茶几上擺着茶具,紫砂壺中有蒸汽飄出,竟是能嗅到茶香。
葉軒在看到這人的時候,心中咯噔了一下。
因爲這人很像是當年雷雲漩渦出現過的那名白衣強者。
當時,自己剛得到萬界魔龍武魂,便被一名白衣強者當做妖魔追殺。
那名白衣強者,和麪前這人很像。
只是當時修爲太低,並沒有看得太清楚,所以還無法完全確定。
此時見到,葉軒大概已經猜到對方是什麼人。
這位白衣華髮之人,自然就是半神議會人族祭司明煌。
明煌沒有擡頭,擡了擡手,道:“坐吧。”
既然已經進了對方的武神領域,葉軒也不着急,盤膝坐下。
“你很有意思,二十歲領悟劍意,在九州界很少見。”明煌語氣平和,如明鏡止水。
通常葉軒很願意和這種性情平和的人打交道,但這一次卻生出了不好的觀感,可能是因爲被對方拉入了武神領域的緣故。
“你就是沈拓說要見我的人?”葉軒不接他的話,直接問道。
“是我。”
“讓我猜猜看,半神議會祭司?”
“是的,半神議會人族祭司。”明煌答道。
“說正事吧。找我幹嘛?”葉軒直截了當的問道。
明煌擡手擺動寬大的衣袖,呵呵一笑,道:“年輕人,輕狂好鬥,並不奇怪。但這不是問道正途,爲何不放下戾氣,靜心感悟天道?”
葉軒這下知道對方是來幹嘛的,竟然是來和自己講道的。
“如果我說我並不想要天道,只想要王道呢?”
明煌發覺面前的年輕人的思維不好捉摸,於是問道:“那你所認爲的王道是什麼?”
身處武神領域之中,就可以感受領域的奧秘,雖然那很難,但至少能更熟悉領域的存在。
因此,葉軒不介意和他胡扯下去:“不聽話的,殺掉。”
明煌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這話中分明戾氣很重,但當他想要在葉軒找到戾氣,卻沒有找到。
“這不是王道,而是霸道。”
葉軒淡淡一笑道:“霸道應該是,聽話的,也殺掉。”
明煌對這兩句解釋感到驚異,皺眉問道:“那在你眼裡,天道又是什麼?”
“想殺誰就殺誰。”葉軒微笑答道。
明煌臉現一絲凝重,道:“這是魔道。”
“不,魔道是,見誰殺誰。”葉軒糾正道。
明煌明知面前這年輕人說的是歪理,但又似乎有幾分道理,搖了搖頭不再深究下去,轉而說道:“爲什麼不放下殺伐?感悟神道,那纔是萬古永存的正道。”
“所以,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不如直接表明目的。”葉軒不想和他繞彎子了。
“你的天資確實不錯,如果你願意放下殺伐,追尋神道之路。我可以收你進半神議會,你便有希望成就萬古。”明煌說道。
“放下殺伐?怎麼放?”
“不爭。”明煌答道。
“不爭?洗乾淨脖子等死?”葉軒輕笑道。
明煌繼續語氣平和的講道:“世間生靈不過是天地的一部分,再如何爭鬥,最終也不過塵歸塵,土歸土。你該跳出來,見天地,見神道,何必拘於牢籠之中?”
“你的意思是,讓我別和天妖族打了,對吧?”葉軒問道。
“是不與世間生靈做無謂的爭鬥,只有這樣你才能跳出牢籠,看到天道、神道。不做淤泥中人。”明煌作出解釋。
“按照你的意思,劍道雙至尊,都是淤泥中人?”葉軒厲聲質問。
在太古時代,是青霄神帝終結了天妖神朝。
在上古時代,是劍神玄離歌將天妖族打入極西之地。
“劍道雙至尊雖然武道通天,卻也不過是淤泥中人,逃不出殺伐,跳不出爭鬥。”明煌確認道。
葉軒扯了扯嘴角,問道:“按照你的意思,青霄神帝不該打太古之戰,劍神玄離歌不該鎮壓天妖族一個時代?”
明煌頷首肯定道:“確實如此,爭鬥只會引來仇恨,無休無止。”
葉軒笑了,起身罵道:“你就是個煞筆!身在大爭之世,如果青霄神帝不爭,你個煞筆現在應該在給天妖族當奴隸,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講道。”
明煌皺眉,臉現怒容。
武神領域的水平面上緩緩出現一個個凸起,凸起越升越高,漸漸露出真容,赫然是一把把冰凌神劍,一直延綿到遠處,不見盡頭。
葉軒目光掃過這些冰凌神劍,立即感受到上面蘊含着極強的劍意。
“這就是你的不爭之世?”葉軒冷笑問道。
明煌神情恢復平靜,武神領域升起的冰凌神劍又緩緩沉了下去,消失在水平面下。
“你該放下殺伐,不然你終究逃不過因果輪迴。”明煌用勸告的語氣說道。
葉軒笑問道:“你這些大道理,爲什麼不去和天妖族說?你要是能用嘴炮解決天妖族,那我服,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明煌神色不該,緩緩說道:“天妖族自然有半神議會的天妖祭司傳道,無需我插手。”
葉軒扯扯嘴角,輕笑道:“獸神殿的南宗殿主給天妖當狗,盡心盡力,結果死了之後,人頭被天妖當球踢來踢去。我真想看看你向天妖族講道的場面,一定很精彩。”
“你的殺伐太重,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殺伐過重的後果。”明煌仍舊保持平和的語氣,彷彿世間一切事都無法讓他動怒。
“其實吧。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放下殺伐,只要天妖徹底從這世間消失。”葉軒說完後退一步,張開劍道氣場,衝開領域,“就當今天的談話不歡而散吧。告辭。”
明煌沒有阻攔,任由葉軒退出他的武神領域,伸手拿起茶杯,舉到脣邊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