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的身上涌動着瘋狂的殺意,冰冷而又劇烈!這殺意讓亂髮男子心頭一清,可尚未動作,胸口上就被突進的白洛狠狠砍了一斧頭。那把縮小了的斧子沒能砍破他的‘花裝’,可其上那巨大的力量卻帶着他遠遠飛離了洛莉所在的牢籠。
亂髮男子落地之時就已然撐起身體,抹掉鼻血,就要再衝上去。卻突然停滯了動作。“該死,來的居然是那傢伙!她不是自鎖了嗎?”他感知到了血海屍山的氣勢。他知道那是誰,也知道她的到來,加上一個剛剛‘花開’的‘雙生花’變數到底代表了什麼。
所以他立即反身,一把抓住那空洞眸子的金髮少女,就要遠遠逃離這裡。“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已然開始的‘花開’!那個少女,你們誰也救不回來!不過,我可不想給她陪葬。再見了!嶽麓城!再見了!‘落晨之花’!”
“唔,在我面前做了壞事,還想逃嗎?”白依琳身邊的樓心月突然輕笑,然後擡起手掌,血紅色的光澤閃爍中,顯出了一把纖細的兵器,“好久不見啊,裁決。”
那兵器在她手心顫抖着,旋即破碎成漫天血華,頃刻滲出那密封的金屬牆壁,重新凝聚成形,向着亂髮男子所在的方向而去,然後,在他回頭時緊縮的瞳孔中,爆碎開來。“花術•腥血審判!”
目送着亂髮男子遠去,白洛沒有一絲阻攔的動作。他的身體裡充溢着狂躁的能量,現在他只能很勉強的控制身體的行動。他不敢阻撓,害怕他看出破綻來。他邁動因暴動的能量而變得無比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洛莉的面前,有些遲疑的探手,消融了那合金的鋼鐵柵欄。
他不敢伸手觸碰她。因爲,現在的他也是‘花’啊。他的靠近,會讓她的‘花’更快的開放。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她的‘雙生花’就在百里之內。換言之,現在的他每接近她一點,都會把她向深淵推進一步。
“洛莉。”他張開乾躁的嘴脣,沙啞的呼喚她的名字,卻得不到她哪怕一丁點的迴應。白洛看着面前失去活力的少女,心痛無比。她那麼孤獨,那麼無助。可近在咫尺的自己,竟連擁抱她都做不到嗎?
‘還剩半分鐘,趕得及的,一定趕得及的。’白依琳衝出剛剛打開的門,瘋狂的向信號地點跑去,身後的樓心月再度召出裁決,對着那處的地面狠狠一指,即刻開出一條通道來。白依琳想也不想,馬上就跳了下去。
他並非是‘白’,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抗拒着那個花名,抗拒着自己就是‘暴怒之花’的事實。身上的傷口在能量的梳洗中迅速癒合,可他臉上的痛苦之色卻更加濃郁了。
白依琳滑出被打通的地方,落到了鋪着破碎石板的地面。她身上的衣服因摩擦和翻滾變得破碎而沾滿泥土。她終於看到了他,看到了全身散發着灼熱能量的他。他站在被消融的柵欄面前,指尖繚繞着讓‘靜理之花’歡樂的能量之火。她知道那是什麼,但那又有什麼用?鴻溝已在,且,已然決裂!她知道,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許是感知到她的到來,他臉上的痛苦之色盡數消散。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洛莉,眼中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小琳只是妹妹,只是妹妹啊。怎麼可能是我的‘雙生花’呢?我喜歡的,是洛莉啊。’
樓心月停步在白依琳的身後,無聲的嘆了口氣,這傢伙,走進死衚衕裡了啊。不過,現在沒有時間想那些了啊。再不動手,那女孩……這般想着,樓心月握緊了手中的裁決。可下一刻,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忘記了一切動作。
她看見,白洛身上波動着的能量竟然再往他的身體裡洄流。白依琳驟然抓住了胸口,那裡,疼痛得無以復加。她能感覺到,原本歡愉的‘靜理之花’頃刻頹靡了下去。
“花開了,合起來就可以了吧?”她聽見他這般低問着。故做輕鬆的語氣下到底掩蓋着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白洛的臉上溢滿了自嘲。
樓心月的目光在三人之間遊移,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剛剛那一瞬的驚愕與震憾讓她錯失了最後的時機,現在,她只能靜靜等待。要麼,白洛阻止‘花開’;要麼,她出手解決能量暴動。
有不知名的情緒兀然激烈,瘋狂的壓下了暴怒的火焰。原本張開的花瓣竟然開始合攏。只是,那合攏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白洛眼底的自嘲之色更加濃郁。他狠狠咬緊了下脣,然後驟然開口,在迸射的血花中,嘶聲怒吼,“你是我的‘花’,所以,給我合啊!”
暴動的能量在他身體裡胡亂衝撞着,讓他嘴角溢出血來,眼睛裡也遍佈着血絲。他眼底繚繞着的火焰一點點熄滅,旋即消失。他終於將‘花’合攏,身體裡胡亂衝撞的能量也沉寂了下來。這一剎,白依琳體內的‘靜理之花’也完全靜止了。
他艱難的邁步,向着洛莉靠近,然後伸出一雙顫抖的手臂,用力的將她抱入了懷中。他湊攏了她的耳邊,輕聲道,“停下吧,洛莉。已經安全了。”
無盡的黝黑裡,那十二瓣的花朵只剩下了半瓣的幽藍色澤。再過些時間,它就會完全盛放了,但是,它盛開的步伐卻被生生抑止住了。不過,那個名叫洛莉的意識依舊沉沒在深淵裡,白洛抱着的,只是一具軀殼。
地下密室裡的時間彷彿靜止了。樓心月的目光在三人之間遊移着,在心底低嘆,‘都會痛苦啊。都會像我這樣痛苦啊。不過,不一樣啊,你們終究不一樣啊!’
“哥哥,”良久,白依琳出聲,打破了這一室沉重的空氣。聽到她的呼喚,白洛抱着洛莉的身體微微一僵,“我們先回‘天宮’吧,那裡也許可以找到救她的辦法。”
“這種心悸的感覺,就如同最重要的東西從生命裡被抽離。難道,是姐姐的‘花’在沒有我的情況下盛放了嗎?”修急忙離開臥室,跑上了天台,迅速聯繫龐言,“龐言,迅速準備,我要即刻去‘天宮’!”
“該死,那傢伙果然沒有護好你嗎?”他扯開衣領,舒解心頭的煩躁。“幸好還可以挽回。姐姐,等着我,我馬上就去救你!”
“以洛莉現在的狀態,很難即刻甦醒,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昕月還保持着理智,細細分析着。
“交給我吧。”緊緊抱着洛莉的白洛突然出聲。他把洛莉放到了一旁的軟牀之上,背對着白依琳,避開了她的目光。“好。”白依琳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努力了良久,才發現根本沒有必要。她索性任由心口的疼痛爬上她的臉龐,用輕鬆的語氣說出撕扯着她內心傷口的話語:“多陪陪她吧,哥哥,你們是戀人啊。或許,她會因爲你而醒過來也說不定啊。”
“……嗯。”白洛不知道自己是在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應答。白依琳擡手拭去淚花,目光貪戀的落在白洛的背上。她倒退着,終於轉身離開。聽到關門的聲音,白洛突然擡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爲什麼,要起波瀾呢?”他的目光中有什麼在明滅,不安的四處逡巡着,如同瀕死的人尋找救命稻草一般。最後,他握緊了洛莉的手。“我喜歡的,是你。”
“……爲什麼,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呢?”可她所說過的話卻如同魔音,一直繚繞在他的耳畔。
……
“只有這個辦法嗎?”白洛握着洛莉的手,劉海下的眼睛眸光錯落。
“嗯,只有‘雙生花’,纔可以平復這種狀態下的‘雙生花’。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樣激烈的情緒硬生生阻滯了‘花開’,可是,她撐不了多久。儘快做決定吧。”季晞站在白洛身後,不帶絲毫情緒的陳述着這個事實。
“我……”白洛張開嘴,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良久,他攥緊了洛莉的手,低聲詢問到:“能幫我找到‘盛夏’的那兩個人嗎?”
“可以。”‘或許不需要找。’季晞轉身就要離開,卻突然停滯了步伐,“白洛,其實你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愛她。她於你,只是……”愧疚而已。最後的四個字她沒有說出來。現在還不到宣判的時候。背離還沉積得不夠,那些激烈還不夠洶涌,如果此時打破的話,幸福不可能穩穩的攥在他們手中。於是她閉上嘴巴,緩步離開。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這麼認爲呢?白洛咬緊了牙關。
“**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同意你讓讓他們帶走‘高危種’的建議呢?”獨立指揮室裡,季晞站在白依琳身後,低聲詢問,眸子裡滿是憫然。
“我付出了代價。”白依琳摩挲着那張擺在她桌上的合影,那裡面所定格的幸福已然有些泛黃。“我答應他們,留在‘天宮’,做十年的指揮官。雖然現在的我還欠磨礪,但是一個成熟的‘靜理之花’,就算只調度一年‘天宮’,其價值也遠大於一個‘高危種’吧?”她無聲的笑着,笑得肆枉。
“真是傻瓜啊,”季晞低嘆一聲,目光驟然幽遠,“不過,有的時候,傻一點也未嘗不可啊。”傻瓜才更容易獲得幸福啊。
白洛小心翼翼的用電子薄毯將洛莉裹了起來,放到了‘龍騎’之上,然後開着它,離開了‘天宮’。修終究沒有找到‘天宮’的所在,所以在得到‘天宮’信息之後,等待在了紅月城外的小山坡之上。
看到白洛帶着洛莉來到他的面前,修一臉的怒不可遏。越靠近那個男孩,洛莉臉上的表情就越緩和,看見這種情況,白洛無言而默。
他站在那男孩的面前,看着那男孩臉上的憤怒表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直到他狠狠瞪着他,伸手要從他懷裡抱走洛莉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退了一步。
“把姐姐給我。”修怒聲道,“你既沒有保護好她,就已經失去了擁有她的愛的資格。”少年的話語字字誅心,令得白洛呆在了原地。懷中一空,洛莉就離開了他的胸膛。他下意識的收攏了手指,卻發現,那救命的稻草已然離開了他。他有些茫然,亦有些解脫。然後他就被修對着臉狠狠給了一拳。
“這是你應得的。”修放下拳頭,從龐言懷裡接回洛莉,轉身離開,留下失魂落魄的白洛。
‘雙生花’註定是要成爲夫妻的啊!有聲音在他耳邊迴盪。他瞬間猙獰了面色,良久方纔緩和下來。
“我……果然還是太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