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布蘭對三眼烏鴉說道:“沒想到自己會引來異鬼,沒想到它們會抓住我,找到山谷的位置。我以爲在綠色夢境中看到的不會對外界造成影響。”
“布蘭。”三眼烏鴉穿着黑色的斗篷,烏木的王冠在他頭上不斷腐朽,碎裂。他站着,布蘭也站着,他們正在臨冬城的庭院中。這裡是綠色的夢境,屬於布蘭的夢境。當他感到害怕的時候,就會到臨冬城裡來。在這裡有厚厚的城牆,父兄的保護,騎士和弓箭手的守衛,以及……他從不會想到那麼深,但史塔克家族所有先輩的陵墓就在臨冬城深深的地基下,這裡也因此有了先輩靈魂的看顧。
“布蘭。”三眼烏鴉用銳利的目光看着他:“我最後叫你一聲孩子,因爲我希望你能真長大。你不能再說‘我以爲’,只有孩子纔有資格那樣說,成人是沒有的。你要懂得,以爲出來的那個世界不會幫你減輕任何責任,尤其是罪責。你現在要行動起來,到了最後的時刻了。”
布蘭抽泣了最後兩聲,然後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聽你的警告,我不該不顧危險,擅自用綠色夢境定位異鬼。我犯下了驕傲自大的錯誤,我我知道我無力重改結果,但我會用行動彌補。”
三眼烏鴉伸出手來,摸摸他的頭:“時間不多了,我來講述最後一課,關於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過去。”
“可你說過這是不可能的。”
“那是因爲麥克也在,而這個只有綠先知能學習,但也只有你能足夠的天賦做到。”三眼烏鴉道:“儘管你的精神在綠色的夢境中,但你的身體依舊在運轉。心跳、呼吸、消化、出汗,你的頭腦同時也在控制身體做這些。這個時候,你其實建立起了一道連接現實和過去的橋樑。由此,現實的力量也能到達過去,甚至未來。這座橋樑纔是綠色夢境的本質!”
“過去、現在、未來,實際上同時存在,所謂時間的流動不過是一種感覺而已。感覺總是相對的,就好像用冰冷的手摸溫水,會覺得燙。當你同時跨越不同的時間,你已經超脫了時間流動的錯覺,實際提高了一個層次。在這個時候,我們有辦法影響過去或未來。”
三眼烏鴉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又指了指布蘭的:“我們的確無法直接影響事務,但你可以進入其他生物的心靈中,用他們的身體完成一些事情。這相當消耗力量,不得輕用。而且修改歷史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需要巧妙而細緻的工作,也需要長時間的觀察和計算。你會犯一些錯誤,你既要感到自責,也需要保持信心。只有能夠揹負起錯誤前進,你纔有可能成功。”
“可惜,我來不及教你這些了,你只能自己領悟。現在,我教給你如何建立現實和這裡的橋樑,讓你的精神能夠同時處理兩側的事情。”三眼烏鴉說道:“仔細聽,你就能聽見你的朋友在呼喚你。”
此時此刻,三眼烏鴉的山洞中已經情況危急。三名異鬼趁森林之子不備,衝過了防線,進入了洞穴之中。它們在迷宮般的道路中四處搜尋,在黑暗的向左的岔路中,找到了冰封的屍體。一名異鬼耗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將這些屍體轉化成屍鬼。無數屍鬼立刻散佈開來,鑽進每一條通道、嘗試每一個岔路,搜尋每一寸土地。
“它們已經到了歡宴之廳,距離骸骨大廳已經不遠了,你們要趕快走!”森林之子“葉子”表情焦急,不斷催促道:“黎德姐弟,布蘭就交給你們了。”
“可我們需要阿多!前天的意外給玖健造成的摔傷還沒好,他自己走路都勉強,而我沒有力氣同時帶着玖健和布蘭!”梅拉焦急的喊道。她拋下了所有補給,手中只有一根長矛,但即使是這樣她也無法拖動兩人。
異鬼的叫喊從遠方傳來,低沉的聲音中帶着憤怒和歡喜,令人不由自主心驚膽寒。阿多被嚇怕了,他坐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嘴裡喃喃自語:“阿多,阿多,阿多……”玖健不斷對他說話,希望他能站起來幫忙,但是阿多完全聽不進去。
“擔架,可以拖着布蘭。”葉子雙手合十,用地上的蔓藤和樹根編織成一個帶扶手的擔架,可以拖着走。但是這依然不能解決問題。
“布蘭!我們需要阿多!”梅拉大聲喊道:“你要進入阿多的思想,讓他幫忙!我們需要阿多!”
布蘭隱隱約約聽到了梅拉的呼喊聲,儘管他此時正站在臨冬城的綠色夢境之中。他看着自己年輕的父親收拾行裝,準備前往鷹巢城學習。他要學着成長,學着負起責任來,就像自己一樣。
他的爺爺正對他年輕的父親說道:“記住,你是史塔克家族的一員,在谷地的時候要表現的得體,要儘量遠離戰鬥。”
“好的,父親。”奈德·史塔克低着頭回答道。
“如果……”布蘭的爺爺說道:“當你必須戰鬥的時候,那就記住,贏!”
布蘭也想自己的父親這樣給自己說話,希望、相信並祝福他成爲一個英勇的騎士。但世事無常,哪有不能走路的騎士?他還沉浸在這個場景中,三眼烏鴉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聽,你的朋友在呼喚你。”
“布蘭!布蘭,醒醒!你必須醒過來,我們需要阿多!布蘭!布蘭!”
這一次,布蘭聽清了。他的朋友需要阿多,但是阿多在哪裡?他剛要脫離綠色的夢境,但三眼烏鴉仍然盯着他,拉住了他,綠色的夢境依舊在。
他想要問爲什麼,卻在這時看到了阿多,或者說是年輕的阿多。那時他還是個叫做威利斯的小男孩,身高異常的龐大。他是臨冬城的馬童,正剛剛開始學習如何管理畜欄。布蘭看着他,突然領悟過來。接着,他就像在三眼烏鴉山洞中經常做的那樣,從綠色夢境進入了過去的阿多的思維。
洞穴中的阿多雙眼泛白,被綠色夢境的布蘭附身。之前壓垮他的恐懼現在不再是負擔,所以他立刻站起身來,幫助梅拉將布蘭和玖健放上擔架,然後和葉子一起踏上撤退的道路。三眼烏鴉的身子動了動,最後用紅色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便盯着骸骨之廳的方向。
“夏天!過來!”梅拉喊道:“到前面去探路,告訴我們怎麼走!”
冰原狼對着骸骨之廳的方向一陣低吼,但最終還是聽從了命令,快速跑到隊伍的前面去,衝進通道之中。王座大廳只剩下三眼烏鴉一人。水滴從頭頂石柱不斷落下,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就像不曾止歇的時鐘一樣。
異鬼還在骸骨之廳,但三眼烏鴉卻發出一聲嘆息,輕輕說道:“你來了。”
“是的,布蘭登。”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溫柔地響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