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大名知府如今可算是真正領略到了,這幾天燒心上火,牙疼的要命,區區一支匪軍竟敢在大名城外駐紮!可城中幾千兵馬竟無一人敢上前!
下了嚴令的,不殺光清風軍直接刺字流放三千里,可是又有啥辦法呢?兵士剛出城門就全都一鬨而散了,上次逃回來的那個營各個都說的這支土匪打起仗來簡直比金國人還殘忍!大名軍也是怕了,打不了,咱跑總成了?因此丟了身家性命,不值當的。
若是外侮,自己打不過上報朝廷也就算了,到時候只要保住這一方水土,朝廷一般也不會怪罪,事後說不定還會發一筆撫卹金,可如今這是自己治下,竟然土匪如此猖獗,大名離東京這麼近,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自己這知府還想幹?自己這腦袋還能保住了?
不行,這股匪子一定得消滅了。大名府知府下了殺心,可是誰能領兵呢?官軍一個個還沒等出城就散了一大半,那股子衝勁兒上來,大名知府甚至一腦袋血氣上涌,想着親自帶兵,可是那臃腫的體態,竟然爬了半天也沒能爬上戰馬!這也就打消了這個看似瘋狂,實際上根本行不通的想法。
除了痛恨自己不能像本朝范仲淹、韓琦那樣下馬治得百姓,上馬領的大軍,大名知府如今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好在城外駐紮的這股清風軍自給自足,缺衣少糧了也都是入城購買,童叟無欺,沒有騷擾百姓或者縱兵搶糧,軍紀也算紀律嚴明,可是長此以往,這也不是事兒啊!
不行,這事不能再拖了,既然打不得,那就把他們引到別的地方去,到磁州去,或者到真定去,萬一朝廷追問下來,到時候自己還有的說辭。
一人一騎出城之後,大名府這便城門緊閉,區區幾十裡,轉瞬即至,這麼近的距離上駐紮着一支自己根本攆不走的軍隊,你說可怕不?
大喊了一路的兩國交戰,不殺來使,信使這才顫顫巍巍的進了軍寨,馬兒是被幾個巡邏的馬兵的牽着的,下了軍寨此人已經是兩股戰戰,冷汗直流,只求把信封遞上:“這,這信是知府大人的意思,咱,咱也只是個送信兒的,各位好漢還是讓咱回去吧。”
秦嶽打開信封,瞅了幾眼,一笑置之。
信的大意是說大名府是大宋的堅城大寨,後有朝廷撐腰,不是魏郡那樣的小門小戶,讓清風軍不要動了強攻的念頭,對自己沒好處,不過清風軍老是在這裡駐紮着也不是這麼個事兒,出門遠征,糧草糜費都是頗大,倒不如接這個順水人情,大名府贈給清風軍銀錢百萬貫,糧米一萬石,絲綢、緡絹千匹,只求清風軍退兵,言外之意還有隻要清風軍退兵銀錢其實還好商量的說法。
其實秦嶽此次來到北邊除了幫助朝廷鎮守以外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獲得鐵器了,這就借坡下驢,喚來那個早就嚇的面如土色的信使。
“大宋羸弱,抵禦不住北方胡虜,秦嶽這才興義兵,只求能保的大宋安寧,一路走來,我清風軍秋毫無犯便是憑證,清風軍來這大名府所爲不過是鐵器,顧秦嶽在此獅子大開口,大名與我十萬斤生鐵,而且日後這大名府的鐵器開採和買賣也有秦嶽來指定人做,保準童叟無欺,秦嶽則保證不動這大名府的一草一木,老官兒答應便好,若是不識相,咱就引兵殺入大名,當個大名的土財主、父母官倒也不錯。”
看到回信的大名知府氣的暴跳如雷,清風軍簡直就是不識相!自己忍氣吞聲的想使些銀錢息事寧人,這傢伙竟然還來一個獅子大開口,你瞅瞅,這都是什麼條件?十萬斤生鐵,戰亂剛過,神人能弄來十萬斤生鐵?還有,鐵器開採和買賣由他來做,那要朝廷何用?
其實秦嶽這信寫的也多少有點惡作劇的意思,自己這條件太苛刻了,基本上就是衝着談不攏去的,十萬斤生鐵,當下的大名府剛被金人劫掠,這個知府怕是一時半會兒根本湊不出如此多的鐵器,還有另一個條件,鐵礦的開採和買賣根本不是你一個地方官能決定的,大宋在地方上設有轉運使,就是乾的這個買賣,地方官根本無權干涉,你秦嶽上杆子跟知府說這些那不是扯犢子?
談不攏那就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吧,秦嶽可沒想着結交這麼個沒骨頭的大名知府。
大名這邊風起雲涌,朝廷那邊也沒閒着,朝堂爭鬥反倒比平日裡更爲激烈,沒人想着在這個國破家亡的檔兒該如何去保家衛國,如何能消滅北方金人的禍患,心裡尋思的更多的卻是如何才能把自己身上擇乾淨了,如何才能得到聖上眷顧,加官進爵,當個太師宰相啥的。
李邦彥被貶謫了。
宋代據說每位皇帝在登基之前都會有一個不識字的老太監領着即將在爲的新皇帝到太祖的墓碑前拜祭,墓碑上有幾字箴言,一共是三條,第一條是不殺諫官,第二條是不殺文人,第三條說的是不殺一二條所說之人,所以我們看到宋代的歷史上文人惹怒了皇帝一般都是一貶再貶,卻極少有直接殺掉的。
李彥、朱劻這些人那是罪有應得,弄得天下交困,夷狄交侵,老百姓恨不能剝其筋,吃其肉,朝廷這才下令賜死,不過李邦彥的運氣要好些,只是被貶謫了,算是退出了政治舞臺。
大宋仍舊在按照自己原本的軌跡接着發展,現在是一一二六年的三月,歷史上的北宋會在不足一年後的一一二七年滅亡。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凡王公貴族們只想着每日爭權奪利、飲酒作樂了,這王朝大多也是日薄西山,國祚將近了,這是中國歷史一個始終都沒跳出去的怪圈子,所謂成由勤儉敗由奢,大致如此。
朝堂之上的宋欽宗趙恆雖只有二十多歲,而此時卻瞅着卻像是個四十歲的人,臉上飽經滄桑。
金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隨時都會南下,而且自己那個道宗皇帝的老爹再過幾天也要從鎮江那邊回來了,這個老不死的,這會兒回來會不會又提起易位的事情?這些事兒都讓這個年輕的皇帝心裡感到頗爲緊張。
趙恆這人其實不太適合做皇帝,說白了也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昏君了,性格反反覆覆,沒什麼遠見,也沒什麼主心骨,就說處理种師道和李綱一事吧,朝廷大軍當初夜劫金營失敗,損失頗大,金人也因此惱怒,再次發兵圍住東京,趙恆這就氣急敗壞,臨陣易帥,革了李綱和种師道的職,此舉不得人心,搞得東京城裡發起了大規模的學生運動,太學生陳東等人在宣德門上伏闕上書,十幾萬人跟着都在東京城裡鬧騰,民心大動,欽宗這又着急忙慌的把二人官復原職……
沒有主心骨的人啊,做事就是如此反反覆覆,俗語講易反易復小人心嘛,皇帝這個位置趙恆做的確實不怎麼舒坦,動不動就被老百姓指着脊樑骨罵,李綱是不懂軍事,可是人家起碼敢打啊!你寵信的那些什麼李邦彥、朱劻這些人呢?除了斂財,見了金人那就是一條狗,一條搖尾巴的狗!
如今老百姓在戳着自己的脊樑骨大罵,朝堂上呢,動不動就亂成了一鍋粥,主戰的,主和的,中間派的,動不動就打起了羅圈仗,轟轟隆隆的簡直就像個菜市場,一衆人都在嘰嘰喳喳你言我語,你說我不對我說你不好,這段時間每逢上朝趙恆就雙眉緊鎖,大呼頭疼。
當下的大宋風雨飄搖,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君主,可是高坐堂上的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絲毫沒有主心骨的人,這還不算,這個沒主心骨的人身後還有一個藝術家出身的道宗皇帝!
道宗皇帝趙佶寫字畫畫都是把好手,可是治國就有失偏頗了,連蔡京這麼號不務正業的大奸臣都說道宗皇帝是豐亨豫大,整天就想着在家山驕奢淫逸,絲毫都不想着治國,這麼號不比他兒子趙恆好多少的人物,還偏偏喜歡指手畫腳,如今國家已經風雨飄搖了,他又開始寵信了別的兒子了,想着把這個兒子扶上皇帝寶座算了,現在的皇帝兒子不太聽話,能力似乎也……
這不,趙佶還沒等回來,趙恆就得到風聲了,過幾天可能老皇帝會想着換個兒子當皇帝。
誰會希望坐上皇帝寶座瞭然後再被人拉下來?趙恆也不想。
每天被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搞得心煩意亂,趙恆也是頗爲心絞了,如今他正在書房裡召見种師道。
說了一大堆什麼君君臣臣的道理,趙恆這才切入正題,要种師道率軍馳往河北西路,北宋先前爲了防禦西夏,大批兵馬都是鎮守在秦鳳路和永興軍路,這個檔兒女真南下,北地竟無一強軍!
朝廷這纔想着把一向最能打仗的西軍調往河北。
君臣一陣涕淚相流,种師道自然也感謝皇恩浩蕩,不敢怠慢了皇命,只是臨了趙恆一句話讓他有些丈二和尚。
“朕的諜報司前些日子來報,說大名府外有一支來自相州的土匪駐紮在城外,首領是喚作什麼秦嶽的,大名軍竟不能擋,大名知府還私下給這支土匪使了銀錢,乞求他們退兵!哼,朝廷命官竟然如此沒骨頭!也算是丟盡了朕的臉,此行你去河北,一併將這股匪子剿了,省的朕在這東京城裡也睡不安穩!”趙恆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