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與不安一瞬間在整個血獄中蔓延開來,深淵中先後飛出一個又一個的身影,他們有的雙目無光,有的表情呆滯,有的歇斯底里的狂吼,還有的面露絕望之色。
而古剎尊者亦是立在原地,瞳孔已經變爲了白色,就連那滿頭黑髮,竟也是一根一根的轉爲了銀白色。
“血獄水天!”就在千剎尊者呆呆的望着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時,忽聞一聲厲喝。少了古剎尊者指引的幽泉結界竟然急劇收縮,最後化爲一點血滴,緩緩涌入白衣青年的右手掌心閃現出的一枚暗紅色的珠子中。
這堪比一條湖的血水融入那僅有拇指大小的珠子裡,卻只是閃過一道紅光,繼而緩緩沉寂下去。
而就在這時,那一臉迷茫的古剎尊者卻是臉上一紅,“噗”的一聲噴出好大一口鮮血來。這老者也是心狠手辣之輩,趁着清醒的一瞬間,居然揮掌如刀,直接將自己左手齊腕削掉,繼而仰天一聲怒吼,血流噴灑處,一股白色劍芒亦被他逼出體外。
“撤!撤!烏剎,快快全面開啓護山大陣!”看了一眼凌空而立的白衣青年,古剎尊者蒼白的臉上忽然掠過一抹憤恨之色,接着,一邊閃身向着黑淵血獄縱下,一面以一種近乎咆哮的語氣說道。
不用他吩咐,那些在飛劍下逃得性命的北邙魔宗門人已經躲入了血獄深處再不敢出來。而千剎尊者在望了一眼青霞仙子與小白兒後亦閃身飛向黑淵。方纔他還以爲古剎尊者乃是中了郎飛的幻術,正想着施展圍魏救趙,攻其必救之處來解救古剎尊者時,卻看到壯士斷腕的一幕。待見及那道白色的劍氣,卻纔醒悟過來,那一招神通哪是什麼幻術,竟然……竟然是一道劍氣。
這等詭異的劍氣,他從未聽說過,也從未見過。剛剛那些飛劍還只能噴涌灰色劍氣,轉眼竟然換了白色劍氣。一個人竟能掌握兩種劍意,這……這怎麼可能?如那劍魂殿殿主,不過只是完全領悟了生潮劍意,便被稱爲星海劍道第一人。
可……可眼前這傢伙竟然同時掌握了兩種,之前那股子灰色劍氣凌厲至極,直覺告訴他,是斷然不能沾染半絲的,否則,只怕體內生機都要被破壞殆盡。
而這股子白色劍氣自打他第一次見到,就給他一種祥和浩大的感覺,可就是這股看似無害的劍氣,沒入門人弟子體內,卻能讓他們精神錯亂,走火入魔。就算是古剎尊者這等煉氣中期修士竟然也能被其擾亂心境。
千剎尊者一邊飛遁,一邊思索着黑白兩股劍芒的來歷。就在他逃跑的路上,那些剛剛中了白色劍芒的魔宗門人竟一個個發了狂,有些人眼睛通紅,根本不辨敵我,但要有人從其身邊經過,直接便痛下殺手。還有一些人似被無形之物逼到絕境,居然抽出刀兵自戕。更有一些竟是發了瘋的向着黑淵深處飛去,一邊揮舞着法寶向那往日的同門攻去,一邊還叫囂着血債血償,北邙魔宗之人都該死。
郎飛其實也有些不明不白,方纔他一心只想着爲那些冤死之人討還公道了,卻全未想到劍氣顏色會變。現在想想,出劍之時曾有一股意念自識海中流過,只是當時一腔憤怒不吐不快,便先行出劍了。直至此刻,再想起那股意念,他竟是愣了。
劍意,是新的劍意。同殺戮劍氣不同。當時流過腦海的兩個字乃是“度厄”。前者代表霸道,後者代表仁道。前者是以殺止殺,後者卻是用以度化惡人。若是殺戮劍氣代表着死之劍意的話,那後者便當是生之劍意了。
對於萬象森羅劍的運用,郎飛還停留在以劍爲劍的初級階段,自從領悟了劍意之後方纔算是登堂入室。直至此時此刻,正反劍意融會貫通,終算是到得以劍爲劍的巔峰。
他還想趁此機會好好感悟一下度厄真意,以便能夠從正反劍意中悟出以身爲劍的奧妙。不過,接下來身體裡的變化,卻讓他不得不停下思考,抱元守一,凝聚精神。
古剎尊者辛苦修煉出的幽泉結界被他一股腦的吸收煉化,前者因此遭受重創,而郎飛卻正好相反,得了天大的好處。
雖然只是區區幽泉,與血水之精相差千里,可郎飛吸收天妖宗的血池後,本身修爲已是穩定在了元嬰巔峰。此時再度煉化幽泉結界,體內的元力總量登時衝破了臨界值。先是由丹田開始,一波一波的元力波動擴散至他全身。
隨着元嬰小人緩緩睜開雙眼,六顆珠子也越轉越快。於此同時,元嬰小人外的橙黃色火焰也漸變爲一種金黃色的幽幽魔火。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了,郎飛身周凝實的殺氣竟在徐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極強的靈力波動,如漣漪般一圈一圈向外盪漾開來。
見及此幕,青霞仙子心中一驚,待要上前去查,卻被小白兒一下攔住。
與此同時,負責斷後的千剎尊者也發現了這一幕。他雖不明白郎飛爲何停頓下來,但也看的出他此時正值緊要關頭。隨即看了眼古剎尊者的背影,咬牙轉身,將那一件玄都藥杵擡手祭出。
這一回,乃是他蓄力一擊,藥杵錘頭位置忽然出現一個陰陽魚,轉動之間一道又一道的灰白二氣緩緩瀰漫開來,繼而化作兩道光華,同藥杵並排而行,直往郎飛頭頂壓下。
值此時,小白兒忽然大吼一聲,身形閃處,直接出現在郎飛面前,迎着玄都藥杵飛來的方向張開血翼。隨着肋下血色的蔓延,金角、牛蹄浮現而出的同時,氣勢陡然一變,狂暴的銀色風旋瞬間向着周邊區域擴散開去。
見得白虎體貌特徵出現變化時,千剎尊者便是一驚,待得小白兒氣勢一顯,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無比。煉氣中期巔峰,竟然又是個煉氣中期的傢伙,沒想到就連那傢伙的靈獸都有這般修爲。再從它的獸身上看,只怕……只怕還不是尋常靈獸。
直似爲了印證他的猜測一般,白虎金角上忽然多了兩股糾纏在一起的青紅雷霆,繼而隨着它的一聲怒吼,一路電光閃爍着,直接迎向玄都藥杵。
藥杵的灰白二氣乃是太清仙光所衍,所過之處便連虛空都被撕扯開一道道狹長的時空裂縫。可就是這股絕強之物,在同青紅雷霆相撞後,竟是顯露出幾分頹勢。若非後面有藥杵本體之力鎮壓,只怕此時已在青紅雷霆的攻勢中敗下陣來。
眼看着藥杵與雷霆之力相持不下,千剎尊者望了一眼血獄中亮起的一道血光,不覺跺跺腳,正欲抽身而退之際。忽然,小白兒一對虎眸中猛然爆出兩點銀光,接着,虎口徐徐張開,一隻由無數銀白色風線竄簇在一起的風錐徐徐成型。
“不好!它竟然還有餘力!”千剎尊者大驚失色,哪還敢猶豫,忙捻訣招引玄都藥杵。不過他的舉動明顯有些遲了。隨着銀色風流的激涌,風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開虛空,直接打在玄都藥杵的本體之上。
玄都藥杵做爲上品靈器,若是由煉氣中期之人使來,或許還能抵住小白兒的蓄勢一擊,可此時此刻卻是在千剎尊者手中。早先面對青紅雙雷,它還能逞一時之威,不過再加上銀風,於是它便只有敗北的命了。
對於一衆躲於血光屏障中的北邙弟子以及千剎尊者來說,他們只看到黑影一閃,銀風過處,藥杵打着轉兒的倒飛而回。做爲靈器主人的千剎尊者,更是身子一抖,臉上多了一抹紅潮。
“不拘是那小子本身,還是這頭白虎,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早些回去爲妙,待得師兄出關,哼!”想到這裡千剎尊者強壓下胸口躁動的血氣,連施劍訣引還玄都藥杵,隨後冷冷注視小白兒一眼,轉身向着身下血色屏障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