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郎飛臉色微微一變,恨道:“這廝不是個好鳥,爲圖靈器,竟將他如父的師兄暗害,十分令人不齒!”
“話說的有些多了,走吧。”悟真子出言打斷郎飛,聚起真元,化作一道青白相間的遁光,倏忽間降落在羅衡島上。
二人收斂身形,按下遁光,稍稍回了神,舉目望去,但見島上雲蒸霧繞,松柏成林。數百丈範圍的懸空島,正中央乃是一座宛若刀削斧劈而成的戟形山峰,倚峰而建無數殿宇樓閣,山風陣陣,琪草依依,石苔薄盈路,槿籬吊斜藤。
感受着島上澎湃的靈氣,只見峰頂上一條潺潺源泉汩汩流下。向陽殿宇兩側,左右無數瑩白匹練直似倒掛銀河,最終匯作兩條溪流,自島沿瀉下。
“乖乖,不愧爲虛陽上人傳下的,此等靈島只怕比之十宗駐地,以其靈氣的濃郁程度而言,亦不遑多讓。”
悟真子點點頭,道:“這羅衡島可是個福地,十宗派下山的門人,不知多少人打破頭爭一個派駐此地的名額。甚或監察院中那些長老,爲將總部搬至此處,向十宗遞交了無數次申請,可均被十宗以此地位置不適給否決掉了。”
“嘿嘿……”郎飛冷笑連連。“怕不是十宗也有着自己的考慮吧,若由那些長期在外的長老佔了這等福地,若有一兩個因而進階,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一旦監察院的勢力做大,再憑藉監察院衆長老與十宗之間的關係,少不得長青十宗就要再添一宗了。”
悟真子瞥了眼郎飛,有些意外,揮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人小鬼大的傢伙,不想你還有如此心機。”
“要都跟你似的,十宗怕不是早就敗了。”郎飛白他一眼,暗暗嘟囔了一句,不理悟真子,快步向那半開的儀門走去。悟真子見此,無奈一笑,只好尾隨跟上。
及至儀門,內有兩值守弟子,見到郎飛微微一愣,如臨大敵一般操起兵刃,喝問道:“此乃十宗監察院南海別院,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郎飛知道近日不比往常,淡然一笑,而後將身一讓。後面悟真子走來,揮手丟給兩弟子一塊腰牌。“積雷山悟真子應援而來。”
當值弟子詳細翻看一番,待確定了腰牌的真僞,急忙躬身行禮。“原來是悟真(師叔)師伯,請進!”
悟真子對二人點頭一笑,這才帶了郎飛,進儀門,後經內門,再至前殿。
兩個人先後腳踏入,才站定,就見一鶴顏紅面的老者迎到身前,對着悟真子抱拳道:“悟真師弟,沒想到積雷山派來之人竟是你,不知青嵐師叔一向可好?”
悟真子抱拳回禮道:“多謝炎華師兄掛懷,師父他老人家老當益壯。”語畢,又道:“炎華師兄,一別數年未見,你也不知在空閒時分去積雷山看望小弟。”
“哈哈哈哈”老者不覺放聲大笑,又道:“悟真師弟,老道哪能跟你比,你在那山上逍遙快活,老道我可是整日裡俗務纏身。我身爲別院院主,怎可輕易擅離職守。”
悟真子聽說,聳了聳肩膀,再未出聲。炎華子轉眼瞅及郎飛,不禁奇道:“悟真師弟,此是哪位師兄弟的高徒?”
“嘿嘿,忘了告訴師兄了,這小子可是師弟我的徒弟。”
那炎華子一雙老眼猛然睜開,緊緊盯着悟真子,極爲意外的道:“你……悟真師弟,你……你也收徒了?”
悟真子哈哈一笑,拍拍郎飛的肩膀。“快來給你炎華師伯見禮。”
“炎華子……”郎飛正在心中默唸老者法號。俱他所知,長青十宗,華字輩的人只有四人,乃木府的四位老祖。若是論首字排輩,以炎字爲法號的,便只有那玄火宗的煉精長老了。再看老者面貌,感受着他身周透出的渾厚火元,方纔確定了心中所想,遂躬身行禮道:“小侄雲飛,給您老見禮了。”
炎華子雖然奇怪郎飛爲何不報法號,但見及悟真子不以爲意,也只好點點頭,將郎飛攙了起來,順手掐了掐腰,自須彌帶摸出一張符籙。“師伯常年在外,也沒什麼好東西,這是我平日裡閒來無事祭煉的一張中級寄火符,內中封有一條微型地火火脈,便送給師侄,權當見面禮吧。”
“嘿,炎華師兄……這東西放在你們玄火宗弟子手中,可以御火之術傷敵,放在丹門丹脈弟子手中,可以煉丹,放在鑄天宗弟子手中可以煉器,放在我積雷山弟子手上能幹什麼?不是師弟我說你,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改不了這摳門的毛病,換一個實用的吧。”
炎華子聞說,尷尬一笑,待要再去翻須彌帶。忽見郎飛扯扯悟真子的衣袖,道:“師父,你忘了?徒兒會煉製凡品藥石,待將來晉級煉精境,還要試煉地火藥石,炎華師伯賜的寄火符雖一時無用,可以後未必沒用。”
眼見當事人都這樣說了,悟真子自然不再堅持,微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放過了炎華子。
“喂……炎華老兒,你說完沒有?只聽你們敘舊了,這正事,咱們還議不議了?”郎飛正在向炎華子道謝,忽聞大殿深處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呼喝,聽聲音還是個女流之輩。
郎飛不禁皺起眉,歪過頭,向內望去。但見炎華子身後,殿心兩排蟠螭鎏金的玄竹椅上坐了兩人。方纔出言之人坐在左手邊第二個座次上,可不正是個塗朱抹粉的中年貴婦。
此時悟真子也偏頭向內看了看,不禁眉頭一皺,輕吐一句。“竟是她?”
“師父,那人你認識?”
悟真子方要作答,一旁的炎華子突然皺皺眉,向着二人道:“師弟,師侄,且先入座,待商議完有關那天魔宗修士之事,再做詳談不遲。”
二人聞說,方纔住了聲息,由炎華子領着走到殿心,讓在右手邊第一順位上坐了。悟真子入座後,郎飛來到椅背後方,站定後觀瞧對面,只見左側一排座椅上坐有二人,爲首的一個年紀大約在六十開外,着裝奇特。這等青天白日下竟還穿着蓑衣斗笠,腳下蹬着一對木屐。此刻正安安穩穩的端坐在竹椅之上,表情冰冷,看不出絲毫變化,直若一尊不動明王。
再看下首的中年貴婦,上身穿一件撕花排穗夾襖,裸露着一雙光潔藕臂。下身穿一條七八分的雲龍吹息青緞短褲,透出腳踝上一點玉膚。腳蹬磨頂亮銀蝶線紅鞋,淺襯出盈盈一握三寸金蓮。又加之臉上狠施百合香粉,濃抹玫瑰胭脂,若不是眼角蕩着些細微的魚尾紋,遠遠看去,比之芳華正茂的年輕女子亦不差些許。
這二人背後,一如郎飛與悟真子一般立有二人,蓑衣人背後是個年齡在三十開外的濃眉大眼的塌鼻男子。與其師一般,仍舊是蓑衣斗笠,只不過他那表情卻並非恬靜淡泊,雖是正襟站立,竟然斜着一雙眼,隔三岔五的向下方之人瞟一眼。
郎飛眯起眼,順着他的目光向下方望去,就見中年貴婦身後右側站着一個妖嬈女子,若說蜂腰之纖,堪比柳抽新綠,肌膚之膩,猶勝雪酥鵝脂,平生有萬種情思,千般風騷。那眉梢、眼角滿含愛意。那蘭息、嬌/喘淺泛春潮。腰腹上粉紗輕薄,羊脂白玉正中一點淺淡梨渦。胸前紅兜淡蕩,若隱若現飄出半縷清芷馨香。但見她薄紗微遮酥胸,羅裙稍掩春水,巧兮兮腮若杏李一點微醺,迷濛蒙目泛桃花欲拒還迎。
細瞅幾眼,只覺那女子好便似夢中人,水上花。瞧一眼便讓人慾罷不能,恨不得整日整夜捧在手心,含在嘴裡,與之互訴衷腸,同敘情殤。
“好厲害的狐媚功夫!”好半天,郎飛纔回過神來,不禁打了個激靈,望着那女子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方纔若不是他腦海中神智迷失,神識護主一激,怕不是此時已然着了那女子的道,墜入情網中不可自拔了。
“悟真師弟,爲兄給你介紹下,這一位乃是絕情道的封榘師弟,後面那個,乃是封榘師弟的徒弟,滅塵師侄。”
“這下首的一位,乃是扶搖島靜蓮師妹,後面那個,乃靜蓮師妹的徒弟,惠香師侄。”
聽罷炎華子之言,悟真子與封榘子二人互相拱手禮畢,而後郎飛與滅塵子又先後向兩位長輩見禮。
到了扶搖島的中年貴婦,悟真子與她相視片刻,只冷哼一聲作罷。見此,郎飛便故作不見,不去見禮。反倒是中年婦人身後那叫做惠香的女子,對悟真子行了個禮,卻迎來悟真子的一聲冷哼。待到郎飛,又見他盈盈一笑。郎飛亦冷笑連連,言道:“師妹,你就別費心機玩弄手段了。”
這話一出,女子花容大變,一時緊咬貝齒,沉默下來。那殿中除悟真子外,其餘三位煉精高手卻猛然間轉過頭深望了郎飛一眼。
“悟真師弟,你收的這個徒弟,可不簡單啊!”炎華子的一句話,引得悟真子哈哈大笑不止,回頭望了望郎飛,老臉上容光煥發,一一掃過炎華子與封榘子,最後將目光凝聚在神情不悅的淨蓮仙姑臉上,悠悠說道:“炎華師兄謬讚了,小徒不過心性純良一些罷了。倒叫邪魔歪道之流錯打了心思。”
“你……”靜蓮仙姑拍案而起。
“怎麼?靜蓮師妹有何不忿?道爺才說的是邪魔歪道之流,莫不成你扶搖島貴爲長青玄門正宗之一,卻要將此名頭頂了去不成?”二人之間一時劍拔弩張。
“嘿……這是怎麼說的?魔宗妖人沒找到,咱十宗之間倒先開戰了?”就在二人針鋒相對之時,大殿門口突然人影一閃,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走着的一個黃臉道人,額角貼着一片狗皮膏藥,身上穿了件破破爛爛的道袍,手裡拿着一杆玄色長幡,上面幾個霜白大字,“算盡天下事”。後面跟着一個平頭小子,有些木訥羞澀,跟在道人身後,一步一蹭的走進門來,平頭小子樣子雖憨,可一雙三角眼閃閃爍爍,與那滅塵子一般,將目光橫豎只往惠香身上招呼。
“天璣師弟!”上首端坐的炎華子站起身迎到殿門,寒暄兩句,將天璣子讓入殿心。悟真子等三位煉精長老又先後與他見禮,另招呼小輩之間相認。禮畢,天璣子與其徒伏羅子行至右手第二順位坐了。
諸人先後就坐,天璣子打量一遍衆人,道:“炎華師兄,諸位師弟、師妹,眼下我四宗門人慘遭天魔宗妖道屠戮,我等四人皆是門中老祖差下前來應援之人,此等局面下,正應該摒棄往日恩怨,齊心合力爲我四宗不幸弟子報仇,剪除天魔宗妖人,還我長青界一個朗朗乾坤。”
諸人聞說,連連稱是。見此,天璣子又看向炎華子,沉聲道:“炎華師兄,煩你將眼下局勢相告,我等纔好細細磋商,定下一個完全之策。”
“好!”炎華子看了四人一眼,點點頭,緩緩道出前方弟子傳回來的新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