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七號雅閣中的賊小子,眼見燕括這般模樣,登時樂歪了嘴,在那座椅上笑的前仰後合。自後面看去,真叫人擔心他會不會一個用力稍猛,整個人仰翻倒地。
“沒拍到還這麼樂?”一頭霧水的霍雲在旁邊看着他直翻白眼。自進入拍賣會場以來,郎飛的所作所爲委實讓他猜不透賊小子這是唱的哪出。看剛纔報價的架勢,他本以爲郎飛也是衝那天嵐花而來。到了最後時刻,明眼人都能看出六號雅閣已經將價格提到所能支付的極限,可沒想到,郎飛竟然中途放棄了。
雖然霍雲摸不清楚郎飛的身家,但在他想來,這小子做了丹門一位老祖的徒弟那麼多年,這幾百株百年靈材還不是小意思。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郎飛不僅放棄了天嵐花,卻還做出如此一番開懷姿態,箇中深意就有些讓人摸不透了。
若是霍雲同郎飛一般,擁有神識,他或可通過觀察燕括的表情,推測出一些結論。可惜他沒有,只得露出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在一邊迷茫懵懂。
賊小子一肚子的壞水,他也沒向霍雲道清楚來這拍賣會場的具體目的。他之所以要來,只因不忿燕括對青衫男子的所作所爲,來此會場,拍賣是假,攪局是真。反正燕家即使拍不到天嵐花,也會另尋價值相差無幾的靈材代替,他便悶了心思的從中搗亂,讓那自以爲今日吉星當頭的燕括吃個大虧。
“好!本場全部拍賣品業已全部售出,感謝各位道友的捧場,咱們下個月再見!”這時,臺下傳來了上官老者的高聲喝唱。
轟!臺下爆出一陣轟響,各散修紛紛站起身,離座而去,魚貫走出拍賣會場。
片刻後,待他們走的差不多,郎飛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將地元磁晶放還須彌帶中,向着霍雲招呼一聲,閃身出門,來到雅閣外廊道之上。
“是你……?”纔出門,不想正巧撞上那燕氏二人。燕括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郎飛,直欲噴火一般。他對郎飛的恨意可真是罄竹難書,即便是往日裡路遇仇敵,深有城府的他也沒這般惱怒過。
“吆,這不是燕少爺嘛,你順利拍下天嵐花,實在可喜可賀啊!怎麼?瞧燕少爺的表情,莫不是想請小弟喝一杯?”
瞧着郎飛裝模做樣,擺出一副極其認真又滿臉錯愕的表情。在他身後的霍雲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恨不能一頭撞在門牆上,將自己磕暈過去,方能眼不見爲淨,不去看那小子一臉欠揍的表情。
“咳,咳,燕括,怎麼是你?我與雲方兄弟實在不知你就在隔壁,若不然,也不會出價相爭。”雖然不清楚郎飛是怎麼知道隔壁雅閣中坐着燕氏二人的,但未免矛盾激化,霍雲只好出頭做和事佬,說了一句軟話。
“霍雲,這是你朋友?什麼來歷?”轉頭看了一眼霍雲,燕括的情緒平靜了幾分,可從他眼光中射出的縷縷寒意來看,其問話,分明未含什麼好意。
“這……”霍雲自然不會告訴他,可一時又想不到以什麼話應答,只好在原地愣起了神。
“誒,霍兄,你就告訴他們嘛,咱雖只是一屆散修,但卻不偷不搶,也算是一位潔身自好的修仙者,不像某些人,憑藉手中那點微末權責,欺壓良善。”
得,這小混蛋的一句話讓霍云爲穩住局勢做出的一番努力頃刻間付諸東流。
“小子,你說什麼?”霍氏、上官氏、燕氏三家頗有交情,燕括雖然打心底裡不想與霍雲鬧翻,可這說話的小子嘴巴太毒,直若口舌含刺一般。說出的話,讓人全身都不舒服。
“哦?燕公子,看你的舉動,想是要指教指教小弟的修爲了?”郎飛淡淡一笑,手臂上不知不覺覆上了一層紫氣。
“你……”燕括在趙國燕家雖然不是嫡生子弟,卻也沒受過這等大辱,一時不忿,禁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不顧忌拍賣會場的規矩了,就要對那惡言惡語的小子薄施幾分懲戒。
“少爺!”正此時,他身後的燕高卻扯了扯他的衣袖,言語中含着一絲驚懼,繼而,用手指了指郎飛右手小臂。
儘管心頭氣急,可燕括腦子裡還有着幾分清醒的。順着燕高指向看去,待見及郎飛小臂外氤氳的一層紫色元力,眼皮猛然一跳,心中一突,暗忖一聲:“不好,這小子是築基境的修真者。”
無論從面貌還是聲音來看,郎飛都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半大小子。燕括本沒將他放在眼裡,暗忖自己長他七八歲,怎麼着自己的修爲也要強上一分。不曾想,經過燕高的提醒,他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半大小子非但修爲比自己高,高出的卻還不是一星半點,足足高了一個大境界。這怎不讓他驚訝,怎不讓他恐慌。
獰笑在臉上凝固。燕括的一張臉上,鼻頭往上還保持着一片陰厲,鼻頭往下卻倏然換成了訕笑。“前……前輩,說哪裡話,燕括哪敢與前輩交手。”
“嗯……咳……燕高,你不是才說家主另有吩咐嗎?還等什麼,走!趕緊去辦啊。”燕括是個八面玲瓏之人,一見事不對頭,立刻換了一副討好的表情。“這位前輩,族中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小子先走一步了,望乞見諒!”
說完,帶了那燕高,別過郎飛二人,急匆匆的往那廊道盡頭,樓梯口處走去。
“咦,那燕括,你不請我吃酒了?”
“咚!”燕括一頭撞在樓梯口的豎樑之上。額心霎時腫起個碗口大的包。
這場鬧劇,直看得霍雲啞口無言,張張嘴,剛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回了肚裡。
“哼,跟小爺作對?”看着燕氏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郎飛撇撇嘴,滿臉的不以爲然。
“走吧!”說完話,郎飛剛要轉身,耳稍微微一動,又將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同時,右手向着身後一推,卻將那霍雲推回了雅閣,並且順手帶上房門。
檀木門無聲無息的關上時,廊道里側拐彎處走出三人。最前的一個公子哥兒,手搖摺扇,步履舒緩。其後兩個疤臉漢子,一左一右將其夾在中間,面無表情的踏步而來。
這三人雖然步伐輕慢,走姿說不盡的風輕雲淡。可從三人望向郎飛的目光看來,卻讓人不禁心頭生出一股寒意。那三雙眸子所透出的,瀰漫在整個廊道中的異樣寒意,分明是一種稱之爲殺氣的東西。
郎飛眯着眼,在三人身上掃過。無聲的氣勢對抗,以廊道中心爲分割點,將四周圍激盪出一道道的亂流。
“好!好!好!”數個彈指後,當先的公子哥行經郎飛身前,陡然間將摺扇一展,以眼角餘光斜睨了郎飛一眼,連道三個好字,接着,毫不停頓的向前走去。
“哼!”其身後二人,在經過郎飛身旁時亦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像極了望着將滅的篝火旁窮途末路旅人的嗜血野狼。
郎飛一言不發,待目送三人消失,卻纔轉身拉開房門,將霍雲放了出來。
“郎飛兄弟,怎麼?”那霍雲自然沒有看到剛纔的三人走過,郎飛突然之間將其推回屋內,片刻後又將其放出,這番高深莫測的舉動,委實叫霍雲有些哭笑不得。
郎飛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轉身形,當先朝着樓梯口走去。霍雲無奈,只好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亦動身前行,跟上他的腳步。
數個呼吸的功夫,三人走到廊角,正待邁步下樓。忽聽得廊道深處傳來一聲嬌喚。“小姐,快點!再不走,就被四長老堵上了!” Wωω •тт kān •¢ ○
“知道了,知道了!小玉,你慢點,等等我。”
回聲輕蕩,餘音未歇之時,郎飛二人的視線裡出現兩個嬌小的身影,前邊快步跑來的一個頭頂雙丫髻的小丫鬟,手裡還提着個食盒,隨着她的步伐左右搖擺不止。後面盈步直追的是一個身着鵝黃色宮裙的女子,一雙蔥白玉手輕捏着裙裾,蓮步款款,恰似投林黃鶯。
二女一路小跑,眨眼間來到神情錯愕的郎飛身邊,見他們兩個愣在樓梯口處駐足不前,小丫鬟未作停留,擡腳搶過樓梯,蹬蹬蹬……跑下樓去。而那小姐模樣的嬌俏女子經過時,舉眉看了二人一眼,匆忙間卻還不忘微微欠了個身,這才展放黃裙,轉身緊隨丫鬟而去。
“有意思!”競拍那朱丹琵琶時他也曾競過一次價,郎飛自是記得這兩個有趣的女子。如今親眼得見,不由得與霍雲相視一笑,繼而轉身並行走下樓梯。
經由一樓偏廊走出,此時整個會場已散的乾淨,郎飛並霍雲一路暢行,由大廳邊廊繞行至離殿門口不遠時,隱隱聽到前方傳來爭執之聲。
“晴雪丫頭,你早些時候說什麼去踏青,家主這才放你出門,不想踏青是假,來此是真。難不成你忘記家主的話了?眼下卻還想溜?老老實實給老夫待着,等回去後我報知家主,再好好的收拾你!”
“四長老,四長老,你不要責怪小姐,是我不好,都怪小玉!都怪小玉一時好奇,才攛掇小姐來此的,要罰你就罰小玉吧,這一切與小姐無關!”
“四長老,你不要聽小玉的,此事全賴我,只因前不久在族中聽聞此次拍賣品中有一朱丹琵琶,晴雪難禁心動,這才尋藉口騙過爹爹,來到此間參拍。這一切,均與小玉無關。就在前不久,聽到我的打算,她還曾勸我不要來哩。”
“哼……你們倆,誰都跑不了,都等着禁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