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向東,七日後的正午,趕到一片楊林,忽然林間瀰漫濃霧,二人竟然迷失了方向。
林內瘴氣橫生,遮天蔽日,十步之外目之所不能見。正午高懸的日頭也被擋住,林子裡此刻倒是昏暗了下來,暑氣盡消,陰寒侵體,如風雨欲來般。
瘴氣愈發濃郁,伸手不見五指,許道雲只感覺天昏地暗,恍惚間瞧見前方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聳立,琉璃飛檐,金漆立柱,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中間居中而坐有兩尊大神,霞光晃眼,左邊那個周遭佈滿祥雲瑞彩,右邊那個卻魔氣滔天。
許道雲目馳神炫之際,忽聽養劍匣中發出嘹亮的劍鳴之音,他精神一振,眼前的霞光和瓊樓玉宇盡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許道雲=嚥了口唾沫,他只差一步就會粉身碎骨,還早沖和劍及時警醒了他。
許道雲忙運轉龍甲鱗龜護在體外,對已經撐起護體真氣的鐵牛道:“有古怪,你跟緊我,”
兩人在迷霧中摸索,隨便找了個有光亮的方向一直前行,走了小半個時辰,周遭濃霧漸淡,一座偌大的村莊出現在不遠處。
此時天空黑壓壓的一片,烏雲遮天蔽日,一場大雨即將落下,二人只好先進村中落腳。
許道雲遠遠瞧見村中有不少人影走動,他心中歡喜,走近一些又擰起劍眉,因爲他發現這裡村民的體型都很臃腫。莫非是此地風調雨順,物產豐富,所以村民們都吃胖了?
二人走入村中,許道雲卻神色大變,因爲這裡的村民一個個都不像人,似是而非,不倫不類!
他們鼻子嘴,大耳朵,身材極爲臃腫,活脫脫就是一頭長了手腳,直立行走的豬。
許道雲運轉真氣,隨時準備召出沖和劍殺敵,他冷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人是妖?”
幾個村名回過頭來,其中一個男的道:“什麼我們是不是妖,也不撒撒泡尿照照,咱們不是一樣嗎?”
“一樣?”
許道雲一頭霧水,下意識側頭看了鐵牛一樣,登時愣在原地。
......
夜裡,許道雲和鐵牛住在一座無人的籬笆院落中,二人圍坐在篝火前,大眼瞪小眼。
許道雲唉聲嘆氣道:“這叫什麼事兒啊,咱們...咱們怎麼就變成了豬呢?”
鐵牛道:“大哥不要擔心,我們來的時間短,還沒有完全變。”
許道雲心不在焉地翻轉篝火上的兩隻燒雞,然後將其中一隻遞給鐵牛,“這一切都是陰謀,不然爲什麼我們好好的走着,突然就起霧了呢?而且爲什麼偏偏就來了這裡呢?”
“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兄弟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許道雲眼珠一轉,笑道:“早知道就叫上趙旗主同行了,倒是想看看她變成這副模樣後,會是什麼反應,我想她一定會接受不了,拔劍自刎的吧,哈哈哈。”
鐵牛笑問:“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
許道雲搖頭,“我也束手無策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聽老村長說,生活在這裡的村民,七歲之前還是人形,往後就會慢慢變成豬。但有一點說不通,你跟我都是外來人,居然也會變成豬,這說明了什麼?”
“什麼?”
“說明這並未他們的血脈傳承導致,而是這個地方有古怪,或許被人下了邪咒,也有可能我們置身於某種陣法中,想要恢復人身,必須要找到線索將之破除。”
“那...大哥有線索了嗎?”
許道雲苦笑道:“鐵牛啊,你真把我當成能掐會算的神仙啦?生活在這裡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追尋破解詛咒的方法,至今上百年過去都沒有線索,我們纔來半天,能知道什麼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嘍。”
鐵牛道:“可是大哥,衆妙玄門的徵選只剩一個月了,咱們還要趕路呢,如果拖延太久,耽擱了怎麼辦?”
許道雲苦惱道:“我也正爲這件事情犯愁呢,今夜天色已黑,吃飽喝足後好好睡一覺,明日再想辦法吧。”
“好。”鐵牛點頭。
二人吃完烤雞,正要回房歇息,忽聽村中警鐘大響,村民們的呼喝喊叫之聲此起彼伏,亂成一團。
許道雲與鐵牛衝出籬笆小院,只見村中火光沖天,隱約還能聽見遠處響起刀劍碰撞之聲。
二人對視一眼,循聲趕了過去,見村民們正拿着鋤頭柴刀和一羣身穿道袍的道士們廝殺,極爲慘烈。
許道雲在人羣中看見了村長,他跑上去問道:“村長,這是怎麼回事啊,那些人是誰?”
村長道:“他們是符咒師,認爲我們是妖,要把我們全村的人都趕盡殺絕啊。”
“這怎麼行,不分青紅皁白的,村長放心,我去阻止他們,鐵牛,走!”
說罷,二人掠向那些身穿道袍的道士,鐵牛落在兩撥人馬中間,大喝一聲,一股氣浪自身上擴散,將四周的人全部震開。
許道雲跳到一輛板車上,提氣運勁,喝道:“都住手,聽我一言。”
其中一箇中年符咒師喊道:“妖孽,你有何話要說!”
許道雲劍眉一擰,冷聲道:“我不是妖孽,我是人。”
“住口,你們這些畜牲,不配說人言,師弟們,給我殺!”隨着他的一聲令下,所有符咒師都揮舞起各自的兵刃。
許道雲心中惱怒,這傢伙,連一句話也不讓他說完。
鐵牛站在人羣中央,三拳兩腳便將幾個符咒師打飛出去。
許道雲大喊道:“鐵牛。”
鐵牛停下手,一言不發,從人羣中躍出,來到許道雲身邊,問道:“大哥,爲什麼這些人沒有跟我們一樣?”
許道雲道:“或許這就是突破口,但這些人此時都已經失去了理智,想要跟他們談談恐怕沒那麼容易。”
“那我們該怎麼辦?”
許道雲思忖片刻,咬牙道:“只能以暴制暴了,不過你要記住,下手需有分寸,不可殺人,知道嗎?”
“知道了。”鐵牛答應一聲,再次躍入人羣,他身材高大,在人羣中尤爲顯眼,左衝右突,登時便將一大片符咒師打倒在地,場中局勢登時逆轉。
那些村民舉起鋤頭意圖補刀,許道雲忙上前攔下他們,好說歹說才讓他們罷手。
那中年符咒師欲上前來搭救他的師弟們,卻被鐵牛攔住,他到有些本事,能和鐵牛交手數十招而不落敗。
此時村長道:“許公子,我們把這些符咒師帶回村裡祠堂,由你去跟他溝通吧。”
許道雲此時一心只想詢問中年符咒師關於詛咒的事情,隨口答應一聲,伸手攔下鐵牛,說道:“這位前輩,你先冷靜下來,咱們好好聊聊。”
中年符咒師見村民將他所有師弟都扛進村中,尖叫一聲,發了瘋似的甩出三張符紙,紙上的符文閃現光芒,最後三股熊熊火焰疊加在一塊,朝許道雲二人噴了過來。
火勢鋪天蓋地,登時將地上的野草都給燒萎了。
許道雲正欲喚出沖和劍,卻見鐵牛前踏一步,一股無形勁力將火焰朝兩邊分開,緊接着他一拳轟出,打出一道震波,竟直接將正在催動火符的中年符咒師給擊飛出去三丈遠,當場昏迷。
許道雲讓鐵牛上前將他背起,往祠堂去尋村長。
來到祠堂外,卻聽裡頭傳出符咒師淒厲的慘叫聲,許道雲忙衝了進去,只見所有村民都跪在院中,石臺之上是一口鐵鼎,下方燃燒熊熊烈火,定中滿是沸騰的金色物體,不知是何物。
正有兩個村民壓着捆綁結實的符咒師來到鼎爐下,村長站在高臺之上,大喊了一聲:“放!”
鼎爐旁的兩個村名立馬搖動木杆,鼎爐傾斜過來,登時將金汁倒在了那個符咒師身上。
符咒師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渾身皮肉登時就被金汁澆融,然後金汁瞬間冷卻成型,竟將活生生的一個人澆築成一個金人。
兩個村民將用鐵索將還未完全退溫的金人捆住,拖到偏殿,許道雲放眼望去,只見偏殿中滿是這樣的金人,裡裡外外堆積如山,金光燦燦,卻又讓人不寒而慄。
村民們繼續帶下一個符咒師舉行這個詭異的祭奠儀式,許道雲怒不可遏,飛身上前,一拳一腳便將兩個村民踢開,怒視高臺之上的村長,“村長,你們在做什麼!”
村長卻不慌亂,反而語氣極爲平靜道:“我們在祭奠神靈,這樣或許可以化解詛咒。”
許道雲駁斥道:“祭奠神靈?你們簡直是瘋了,哪有什麼神靈,就算有神靈,也絕不會接受這種慘絕人寰的祭祀,你們這是在草芥人命知道嗎!”
村長道:“外鄉人,你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不瞭解。我們世世代代在這裡生活多少年了,先輩們終其一生都無法破解詛咒,這是我們所有人的願望,同樣是爲了福澤子孫。你們雖是外鄉人,但卻有和我們相同的外表,說明你們和我們是同類,神靈是不會接受同類的祭祀的,所以只能用這些符咒師來取悅神靈,解除詛咒。”
許道雲怒極反笑:“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之所以我們樣貌會發生變化,一定另有原因,詛咒什麼的,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你們快點住手!”
村長臉色一寒,冷聲道:“外鄉人,如果你們妄圖想要阻止祭祀,那就不再是我們的朋友,將是我們的敵人!”
許道雲冷笑一聲,側頭喊道:“鐵牛。”
鐵牛會意,飛身上臺,一把揪住村長,直接將他投入鼎爐之中。
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村長一命嗚呼,活活被燙死。
衆村民見到此情此景,皆大驚失色,尖叫着就往祠堂外衝去。
許道雲攔住一個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豬”,逼問道:“剛纔的符咒師都在哪裡,難道全被你們築成金人了?你實話實說,若敢有半句謊言,我也將你投入鼎爐中。”
那村民嚇得亡魂皆冒,手指纏鬥地指向宗祠主殿,磕磕巴巴道:“宗...宗祠蒲團下有一個密室,有一份符咒師就被關在裡面。”
許道雲點頭,旋即一掌拍在他脖子上,直接將他拍暈過去,然後道:“鐵牛,進密室救人。”
二人衝進主殿,許道雲掀開蒲團,果然瞧見有一隻鐵環,他拉動鐵環打開一面石板,石板下漆黑一片,果然是條密道。
縱身躍下密道,見前方隱約有火光閃爍,還有符咒師的慘叫聲,許道雲加快腳步,快步趕了上去。
眼前視線突然開闊起來,石壁上點了好幾根火把,四個牢籠擺在密室中央,符咒師全被鎖在籠中,帶着手銬腳銬,血肉模糊,氣若游絲,奄奄一息。
他們看見有人來到,下意識的開始求救,“救...救救我...”
許道雲心生不忍,召出沖和劍,幾道白光閃起,鐵籠上半部分直接被掀飛出去。
此時許道雲纔看清楚,這些人不止帶着手銬腳鐐,還被鐵鉤穿了琵琶骨,極爲殘忍。他再次揮舞沖和劍,將手銬腳鐐等盡數斬斷,然後拔除鐵鉤,與鐵牛一起將這些符咒師背到地面上。
此時,主殿外忽然傳出嚎啕大哭之聲,許道雲走出一看,見哭嚎之人正是那中年符咒師,此時他正抱着一尊金人哭喊,淚流滿面,傷心欲絕。
許道雲十分愧疚,若不是他讓鐵牛將這些符咒師都打暈,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怪就怪他識人不明,竟沒看出這些村民保藏的禍心。
鐵牛問:“大哥,現在怎麼辦?”
許道雲嘆了口氣,來到中年符咒師身邊,拱手作揖道:“前輩,晚輩做事衝動,鑄成大錯,請前輩責罰。”
那中年符咒師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們...究竟是不是這村子的村民?”
許道雲搖頭,“前輩當真誤會了,我和我兄弟本來是趕往清平府的,但走到一片楊林間突然起了大霧,我們二人分不清反向,莫名其妙就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