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終於又死裡逃生了一回。”望着酆都消失在視野之中,展白禁不住大鬆了一口氣,卻不料這話被身旁的蒙於幺兒聽個正着。
“師伯,你很怕那個人?”蒙於幺兒很是不解的問道。
蒙於幺兒雖然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歷練,可比起展白這樣的老狐狸差的還是太遠了。之前展白跟酆都之間看似沒有硝煙的交鋒,其兇險程度又豈是她能感受到的。
蒙於幺兒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自己的這位師伯似乎很忌憚酆都,不,確切的將,他們兩人彼此都很忌憚。
可僅僅如此就已經讓她不淡定了。
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的接觸,但在蒙於幺兒的眼中,展白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了。而能讓他都忌憚十分的人,那豈不是……
“呃?”展白一時語結,他現在的身份可還不能告訴蒙於幺兒,至於酆都的身份就更不能說了,“切記,以後要是遇到那個人,最好是有多遠跑多遠。”
“他真的那麼厲害,比之師伯又如何?”蒙於幺兒依然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在她看來,那酆都一副柔弱書生的模樣,實在看不出厲害之處。
“只怕……比起我說的,他只會更厲害。”展白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酆都的離開,雖是展白樂於見到的,但也恰恰如此,生出了另外一個疑團。
那就是……酆都到底是誰?
以己度人,展白對自己的身份有了完全的理解之後,再次見到酆都,也是靈光一閃,才道出了另外一個猜測。
陸壓道人。
對於此人,展白自己並沒有太多的印象,但是當年從隱兒的口中卻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封神之戰的事情,而這其中就包括陸壓道人。
陸壓道人的來歷極爲神秘,即便隱兒也是一無所知,但就是這樣的人物,卻是突然出現在了封神之戰的戰場之上,憑着一柄斬仙飛刀,殺了不少大商朝武力非凡的人物。要知道,那些死在他飛刀下的人物,即便是天庭也是極爲頭痛,損兵折將不說,一時間根本找不出應對之法。
陸壓的出現,如同天外流星,分外的炫目,而他的消失也如同流星劃空,在坐下了幾條驚天震地的大事後,便杳無蹤跡,就此失蹤。
展白之所以有如此猜測,除了危機時刻的靈光一閃外,也並非全無依據,那便是酆都最常使用的飛刀。
展白跟酆都自從離開殘虛之地後,也有過幾次真正的交手,可即便到了現在,他才陡然發現,依然看不透他手中那柄飛刀的深淺。
那麼問題就來了,能讓現在的展白都看不出深淺的兵器,會是凡品麼?
不,不僅不是凡品,甚至有可能超過了弒神級別的法寶。而世界之大,飛刀原本就是極爲稀少的兵器,又能有如此高品級的,似乎只有傳聞中陸壓道人的斬仙飛刀了。
斬仙飛刀,陸壓道人,酆都……如此聯繫起來,誰又敢說彼此間沒有關係呢?
如果說,展白一開始只是試探的話,那麼酆都的反應就讓人意味深長了。
酆都的性格,展白很清楚,一般情況下,他絕對不會放過今天這麼好重創甚至斬殺自己的機會,可事實上,他放棄了,而且沒有一絲的猶疑……
“酆都啊,酆都,難道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麼?”展白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師伯……”
“好了,此人之事說來話長,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你會慢慢知道的。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趕路吧。”展白說完,不等蒙於幺兒迴應,便長袖一揮,率先走了出去。
對於展白而言,進入秦國或許很困難,但要出去,卻簡單了很多。
其中的原因卻還要從當初諫言公子雋暗地與秦國溝通說起。
當初,公子雋聽出了展白的建議,派出商隊,歷經波折,終於尋到了一條走私的密道,從此兩國間便開始進行了不間斷的“民間”交流。
作爲謀士,甚至是公子雋的亞父,展白知道這條密道也就不奇怪了。
好在,當初爲了不打草驚蛇,這條密道秦國沒敢動用大批的軍隊,只是零星的建立了一些哨卡巡視,對於規模大的商隊或者其他或許有效,可對於展白跟蒙於幺兒,想要不被察覺的通過,卻也沒什麼難度。
正如展白出發前所說的那般,兩人一路行來,可謂是馬不停蹄,其中艱辛不足於外人道也。對此蒙於幺兒倒是無妨,雖然她出身高貴,但畢竟修爲深厚,加上秦人樸素的性格,倒也吃得了苦。反倒是展白,卻是慘不忍睹,數月的風餐露宿,讓他整個人都快瘦脫了形,面目也被曬的黢黑,再無一絲的風雅,反倒像是鄉下來的難民。
如此這般,兩人足足用了半年的時間,才終於進入到楚國的境地,只需再行一日,便能抵達郢城。
“看你這些日子來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麼就問吧。”又一次因爲趕路錯過了借宿的城鎮,兩人只能於一處地勢稍高的小山丘上露營,不斷翻動着篝火上的烤肉,展白突然開口道。
“師伯……”蒙於幺兒有些猶豫。
事實確實如此,自從離開秦國的土地後,蒙於幺兒心中就開始充滿了疑惑,對展白身份的疑惑。
這種疑惑不僅僅是因爲女兒敏感的自覺,更來自展白行事中的細節暴露。
“呵呵,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裡想着什麼。”展白卻是主動說了出來,看也不看蒙於幺兒,繼續說道,“而事實上,你猜的也不錯。我確實並非你們之前所想的那樣。”
“啊?師伯你不是蜀山……”得到答案的蒙於幺兒依然有些難以接受。
“呵呵,我又何時說過自己是蜀山弟子了?”展白回頭,揶揄的望了蒙於幺兒一眼。
確實,自始至終,展白都沒有說過也沒有承認過自己蜀山弟子的身份,但卻更加高明的引導了外人的思維。
而這種似是而非的手段,卻比他親口承認更加讓人信服。
“蜀山雖被稱爲劍修第一宗門,但卻還不能完全的代表劍修。天下之大,遠非現在的你所能想象的。”展白繼續說道。
“師伯……你難道是楚人?”蒙於幺兒不傻,到了現在已經有了猜測,而這個猜測,卻讓她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後果就嚴重了。
想想展白之前在秦國的所作所爲,尤其是對秦劍廬的所作所爲……
陰謀,這極可能是她難以想象的陰謀。
“楚人?”展白對着稱呼有些不以爲然,“我姓展,以你的家世應該能從這個姓氏中得出什麼來吧?”
“展?”蒙於幺兒一愣,果然陷入了沉思,“難道你是天賜展脈的子弟?”
“看來你還不傻麼?”展白笑着點了點頭。
蒙於幺兒能想到這一點並不難,天賜展白作爲鼎三洲的超級宗門之一,雖身在鉅鹿之洲,但在春秋也是有不小影響力的,其家族的子弟,不少都流落到各國,入朝爲官,秦國朝堂自然也不可避免。
“那你又是誰爲效命?”在得知了展白的身份之後,蒙於幺兒自然的生出了戒備之心。
秦國雖爲春秋一國,但百年來備受其他國家的敵視以及封鎖,對於秦人而言,其他國家都是不可信任的。
展白既然是天賜展脈的子弟,那麼按照後者的行事風格,進入春秋之洲後必定選擇明主投效。
所以,對蒙於幺兒的表現,展白並沒有意外,自然也就不會介意了。
“難道非要爲人效命麼?”展白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蒙於幺兒幾乎條件反射的點了點頭。
在她的意識中,這根本就沒有什麼懸念。
“好吧,暫時的話,我效命於楚國。”展白聳了聳肩,“而且我本命也並非叫展昭,而是展白。”
到了現在,展白終於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了。
畢竟,這種事情蒙於幺兒明天就會知道。
與其到時候彼此尷尬,不如現在就說個明白。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我去秦國並沒有太多的圖謀,也確實只是歷練而已。”爲了安其心,展白還是半真半假的補充了一句。
“當真?”蒙於幺兒顯然並不相信。
“不然呢?若我真有所圖的話,圖的是什麼?又或者說,你們小小的秦劍廬能給我提供多大的幫助?”展白反問道。
“可……”蒙於幺兒似乎有話說,但到了嘴邊,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閉嘴。
“你是想說秦劍廬背後不是還有蒙氏家族麼?”展白主動將她沒說出的話說了出來。
這下,蒙於幺兒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不用懷疑,我並沒有暗地調查出什麼,只是猜測罷了。不過,我很相信自己的判斷。”展白搖了搖頭。
“判斷總有依據吧?你的依據是什麼?”蒙於幺兒冷着臉追問道。
此事關係實在太大了,不得不讓她慎重。
“依據多了。其一,是織劍術,當然還有你們秦劍廬的鍛劍之術。以你父親的說法,這兩術都是從公輸世家換來的,當時我就有所懷疑。秦劍廬的實力雖然不錯,但比起公輸世家而言,依然沒有可比性。那麼,你們又能拿出什麼樣的利益從公輸世家換取這兩種能夠提升劍道道境的修行法門呢?當時我就想了很多,最後得出的答案是……利益的互換固然有,但更多的必定是政治上的利益糾葛。所謂政治不外乎朝堂,換言之秦劍廬在秦國朝堂上必定有人。”展白沒有隱瞞。
“第二個破綻就更加的明顯了,那便是梟娜臨時替換連火雲參加泰山論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秦劍廬就繞開了泰山論劍的規則,做的滴水不漏,這份本領……嘿嘿,剩下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其三則是關鍵中的關鍵,你父親姓蒙,你姓蒙,甚至於在秦劍廬中掌握了偌大實權的蒙遼長老也姓蒙。巧合的是,在秦國的朝堂上同樣有一位聞名天下的大將軍,蒙恬。”
展白一連伸出三根手指,便打住了,可只是如此,已經讓蒙於幺兒無話可說。
聰明人之所以是聰明人,原因就在於能夠將一些看似無關卻有着千絲萬縷關聯的細節聯繫起來,從而推斷出結論,而往往這最後的結論跟真相……不謀而合。
“師伯如此說,不是更證明了你刻意結交我們秦劍廬是意圖不軌麼?”蒙於幺兒幡然醒悟,已是冷汗連連。
“不,你錯了。如果我真的要有所圖謀的話,秦劍廬並非最好的選擇,甚至連背後的蒙氏家族都不是。”展白果斷的否認。
“那還能有誰?”蒙於幺兒不信。
“呵呵……秦世子趙政。”展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回答,讓蒙於幺兒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作爲秦人,可以不知道當今的秦王是誰,但絕對不會不知秦世子趙政是誰?
雖是世子,但權勢全遠超秦王,甚至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更是早已經爲世子趙政馬首是瞻,這已經不是秘密了。
“我不明白。”蒙於幺兒的地位,還遠遠接觸不到這個層次。
“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爲好。”展白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不過,想必,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展白意味深長的向着秦國的方向望去。
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就在不遠的未來……天將大變,尤其是最近,這種預感越發的強烈。這也是他爲何會如此匆忙趕路的主要原因,至於柳嫣……更多的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於此天變之際,展白無論如何都要回到楚國,以能夠隨機應變。
“好了,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不過就是一小小的劍修而已。想的太多,也不過是自取煩惱。現在,你還是好好的想想明天見到你師父要如何表現吧。”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展白準備結束這番對話,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烤肉……熟了。
蒙於幺兒最終沒有再說什麼,並非相信了展白的話,而僅僅是因爲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身在楚國,又面對強大到她根本不敢想象的展白,除了認命,她還有選擇麼?
簡單的吃過晚飯之後,兩人只是短暫休息了兩個時辰,便星夜趕路。
終於在第二天傍晚時分,及時的在郢城城門關閉前,走入了郢城。
“傳世公府,呵呵,沒想到自己也混到公侯的地步了。”停駐在原來世子王府巍峨的大門之前,望着上面的匾額,展白不禁自嘲了一句。
“幺兒,去叫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