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歎服,那帝辛不愧是一代帝王,哪怕現在活的不人不鬼,其手段也……”強行將展白從自己的腦海中甩脫,荊軻望着身旁的猴妖不無感嘆道,“不過是個刺客組織,竟然也能如此玩出花來。現在整個春秋之洲,都在流傳着荊軻、聶政以及隱孃的傳說。誰又能夠想到,這根本就不是三個人,只是三個名字呢?”
“到目前爲止,我們一共執行了不下十八起刺殺,十四次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如此勝率,足以震動整個綠林江湖乃至各國朝堂。如此一來,不僅打響了狐衛監的名聲,更是挑起了各國間的仇恨。或許,用不了多久,春秋之洲就會徹底的陷入混亂之中了。”
“哼,都是一羣吃人不吐骨頭的陰謀家。那帝辛確實不錯,但當年封神一戰,還不是被天上的那些老不死算計的國破家亡。論起陰謀詭計來,他們纔是祖宗,至於帝辛,即便是臥薪嚐膽數千年,俺老孫還是不看好他。哎,瞧瞧俺老孫現在的模樣就知道了,前車之鑑吶。”猴妖一改平日裡的嬉皮笑臉,滑稽的猴臉上說不出的落寞。
“既然,你不相信那人能成事,爲何還要與虎謀皮?”荊軻有些不解。
“彼此間互相利用罷了。那帝辛需要俺老孫在妖族中的號召力,助他復國,甚至重現大商帝國的餘暉。另外一方面,俺老孫也需要他徹底的攪亂春秋之洲的秩序,如此纔有機會渾水摸魚,救出自己的法身本體。只是相比之下,俺老孫覺得自己的成功機率更大一些,至於帝辛能不能成事,誰去管他。”猴妖撇了撇嘴。
“若是你真的找回法身,又做何打算,難道不想着報仇麼,如此一來,還不是要依仗帝辛麼?”荊軻問道。
“報仇?”猴妖自嘲的一笑,“這種話也就是騙騙帝辛罷了。其實從一開始,俺就沒這個念想了,不是不想,只是有自知之明。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除了傻,就是笨了。俺老孫當了幾千年的傻子、笨蛋,不想當了,也怕了。嘿嘿,套用你們這世俗間流傳下來的一句話,孫猴子始終逃不出如來的五指山吶……等到找回法身,就尋一處無人得知的世外桃源,快活一生。 ”
荊軻看得出,猴妖雖然說的灑脫,但還是掩飾不住心中的不甘以及怨恨。
“不說俺了,你呢,還從未問過你,日後有何打算呢?”猴妖話音一轉,重新恢復到嬉笑的模樣。
“我……”荊軻微微一愣,眼神中透着無盡的迷茫,良久之後纔開口道,“我不知道。”
對於一個連自己出身都忘記的人,不,是妖來說,現在談未來,實在有些奢侈了。
“猴子,要不,你給我一些建議?”
“這俺老孫可說不準。畢竟,你現在可還完全躺在菩提老兒的棋盤之內呢,想要擺脫可不是那麼容易。”猴妖很不負責任的撇了撇嘴。
“哼,說的輕鬆,好像你不在似的。別忘了,就像你以前說的那般,我之所以會找上你,這一切都是你口中那菩提老兒的算計,既然如此,你也跑不掉。”荊軻有些憤怒。
“嘿嘿,俺老孫接連吃了兩次大虧,若是再沒有一絲保命的本事,這幾千年豈不是白活了麼?”猴妖露出可惡的笑容來,只是臉上的得意之色還沒有完全的綻放,就迅速的收攏,緊接着,便能夠輕易的發覺,他身上似乎瞬間有什麼東西抽離了一般。神色間不再活靈活現,反倒給人一種木訥的感覺。
荊軻見此,並沒有太多的意外,急忙整了整臉色。
“咯咯,荊軻,本姑娘不請自來,討杯水酒,不介意吧。”一道嫵媚到另人牙酸的聲音,陡然從山洞外傳來。
聲未止,人已到。
高挑的身影一晃而現,一雙妖媚的桃花眼輕輕撇了眼佔據了好位置的猴妖,緊隨一腳,將其踢開,然後理所當然的坐在了荊軻的身旁。
“隱娘?!”荊軻故作驚訝的望着突然出現的女子,臉色瞬間便冷了下來,“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莫不是來看我笑話麼?”
此時坐於荊軻身旁的是個很美的女子,至少在荊軻的見識中,足以排入第二的名次。 不僅美,而且還美的驚心動魄,可也恰恰如此,反倒讓荊軻生不出絲毫的覬覦之心。
玫瑰有刺,更何況是有毒的玫瑰。
雖沒真正見識過這個女人的手段,可就是給荊軻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如此女人,少招惹爲妙。
“笑話?”女子先是一愣,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你此次的任務失敗了?”
“廢話。”荊軻冷哼一聲,滿臉厭惡的轉過頭去。
事實上,與其說是厭惡,不如忌憚來的更妥當。
“呵,有趣,有趣的很。一共十八次任務,算上你這一次,四次失敗。其中的三次卻是讓你們荊軻都給佔全了。”被稱作隱孃的女子不無打趣道。
“別賣關子了,到底有什麼事?我可不以爲你只是無聊的來喝杯水酒。”荊軻不願過多的糾纏下去,不耐煩道。
“哎,真是無趣。”隱娘恨恨的白了荊軻一眼,暗自咒罵了一聲不解風情,但還是嬌容一整,朗聲道,“上面又下來任務了,這一次任務由你我兩人合作完成。”
“你確定是我,不是另外那兩名荊軻?”荊軻滿心的不情願。
“明日動身,去魏國都城大梁。這次的任務不是刺殺,而是綁架,褒允郡主,據說是個難得的美人呢。只是可惜了……”似乎看出了荊軻的胡攪蠻纏,隱娘沒好氣的說完,便毫不客氣的拿起案桌上的吃食大快朵頤了起來。
“綁架?褒允……郡主?”荊軻額頭猛地一皺。
……
春秋之洲,諸侯林立,於中原之地的最南端是爲楚國。
楚國王族姓氏爲羋,據傳其祖先最早可追溯到荒古時代,乃是火巫祝融的後裔。大商王朝覆滅之後,揭竿而起,歷時百年打下了這偌大的領土,並建都丹陽。
論國土面積,楚國南北橫跨三十餘萬里,東西相距更是長達五十萬裡,疆土遼闊,在春秋之洲,可排三甲之列,下轄人口多達億兆,國力不可謂不強,兵鋒不可謂不利。
“可惜,這一切榮耀在五年前,卻成爲了歷史。”公子雋一臉的沉痛,“可嘆,朝堂之上,大部分人還躺在過往的盛世之中,每日裡酒池肉林、醉生夢死,卻不敢接受這種現實。”
“由盛轉衰麼?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展白微微皺眉。
“五年前,令尹吳起遭人暗殺。”公子雋咬牙切齒道。
“令尹?吳起?”
“我楚國朝堂,自父王以下,由三公、九卿所把持。三公者,乃令尹、大將軍以及大司空之職。先生的祖父便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空,而孤王所言的吳起便是司令尹之職。三公之中,令尹總攬政治軍事之一國權柄,對內主持國事,對外主持戰爭,權勢滔天,很多時候甚至可以代王以發號司令。至於大司空以及大將軍,一文一武更多的只是輔助左右。由此,先生可知道,這吳起對我楚國有何等作用了吧。”說到吳起,公子雋表現的又愛又恨,神色頗爲複雜。
如此一說,這令尹倒像是宰相。
展白瞭解的點了點頭,卻又有些難以置信,“權柄再高,不過一臣子耳,莫不成其身家性命還能主宰了一國的國運麼?”
“楚國可以一日無君,但不能半日無(吳)起。但凡楚國上下,不論朝堂還是綠林江湖,都廣爲流傳着這麼一句話。”公子雋感慨一聲,“客觀的說,若是沒有吳起,就不會迎來我楚國的巔峰盛世。楚國這偌大的領土,甚至有超過三成,是其當政期間開疆擴土所得來的。”
嘶!!!
聽到這,展白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對那吳起再也生不起一絲的懷疑。
有此政績,怪不得會獲楚國上下如此推崇。
緊接着,讚歎變成了嘆息。
如此鎮國基石,卻慘遭不測,再好的才華也化作過眼雲煙,讓人徒之嘆息。
“自我父王啓用吳起,並委以重用,短短不過百年,在他大張旗鼓的變法之下,四海昇平,國力更是數倍的提升。不僅僅是政務,在軍事上,他更是世所罕見的兵家大才,編寫《吳子兵法》,共分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六篇,至於戰陣,更是創造無數,很多都被列爲經典,其地位絲毫不遜於齊國的兵聖孫武,被世人合稱爲北孫南吳。”說起吳起的成就,公子雋一臉的與有榮焉。
一旁的展白,看似平靜,但內心深處卻是掀起了滔天駭浪。
“我實在難以相信,如此大才,竟然會被人輕易暗殺,莫不成堂堂一國連個人都保護不了麼?”展白不無可惜甚至有些不齒道。
“先生莫非以爲殺他的是我楚國的敵人?”公子雋臉上卻現出一抹詭色。
“難道不是麼?”展白一驚,從中品出了陰謀的味道。
楚國在吳起的治理下,不過百年,便國富兵強,達到了巔峰之境。如此快的發展速度,必然會令其他諸侯國忌憚,尤其是宿敵漢國,怕是做夢都想要他的性命吧。
“理論上,先生所說確實不錯。那漢國王室不惜開出了百斤遠山印的價碼買吳起的首級,引得不知多少遊俠、刺客趨之若鶩。百年來,吳起的府邸中幾乎每天都會有意圖行刺的遊俠、刺客的屍體被扔出來,卻依然難以震懾宵小。由此可見,吳起身邊的防衛何等的嚴密。若是容易刺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公子雋不以爲然道。
“既然不是爲外國所害,莫不成……”展白眼睛猛地一瞪,顯然對另外一個猜測難以置信。
“但凡變法,勢必會損害某些人的利益。對於上位者而言,看的只是利弊得失,利大於弊便可行之,反之亦然。可總歸有一部分心胸狹窄之人,因爲利益損失而心生怨恨,此其一。”公子雋點了點頭。
“其二,功高震主。百年前,爲了光復我楚國基業,父王親手將吳起送上了令尹之位,並且給予了最大的權利。而事實證明,父王無疑賭對了,如此才贏來了國力的昌盛。只可惜,所謂君心難測,此一時彼一時,父王在享受吳起帶來的榮耀的同時,自然會生出王權旁落的擔憂。而楚國境內,只識令尹不識君的情況,無疑也給吳起埋下了殺身之禍。”
“如果說前面的兩條,於我楚國甚至我父王有卸磨殺驢之嫌的話,那麼最後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的取死之道了。”說到這,公子雋一改前面的尊敬,神色中出現了不少的猙獰。
“身爲令尹,權勢滔天,原本就已經引起了父王的猜忌。可那吳起不僅沒有半分收斂,甚至不知死活的參與進了儲君之爭,妄圖左右我楚國未來的國君。”
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
展白終於明白了爲何公子雋會對那吳起又敬又恨,敬的是他對楚國做出的巨大貢獻。之所以恨,顯然是因爲吳起所看好的楚國未來之主,並非是他。
想想也是,若是吳起不死,以他在楚國的權勢乃至威望,若要扶持哪位世子的話,怕是現在的大王,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僅僅憑藉公子雋的一面之詞,對於吳起的爲人如何,展白不好做評價。人死爲大,不管是忠良之輩還是像曹操那般的權臣,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可有一點,展白卻可以肯定,從吳起的所作所爲以及成就看,他絕對是一個智商極高而情商極低之人,也恰恰是這個原因,最終鑄就了他悲慘的命運。
堂堂一代賢相,沒有死在敵國的高額懸賞之下,卻沒能逃過身邊之人的算計,說起來也是可悲可嘆了。
毫不客氣的說,吳起身死的背後,絕對能夠揪出大量的秘使醜聞,甚至會涉及到楚國當今的王上,說不定,身邊的公子雋也有份參與。
“有機會,可否借那《吳子兵法》於我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