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白只覺後腦一股冰涼乍起,卻並沒有太多的慌亂,先是輕輕將身邊的司徒無悔送出去,另外一隻手,這才屈臂,從肩頭向後探去。
無意劍典,格劍靈犀。
堂堂九品太玄境的修爲,又有諸多高階功法典籍甚至道法傍身,如果面對九品太始境的偷襲,都要慌亂,展白就真的沒臉活了。
滋!鏘!
展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探出的雙指準確的夾住了一尖銳之物,上面的寒氣還沒有侵入,就被體內的劍氣真元衝散。
呼!!!
展白緊接着轉身,衣袖輕揮中掀起一股颶風,眼睜睜的望着身後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狠狠的摔了出去,將一家地攤砸得稀爛。
刺殺來的太過突兀,而且還是發生在人頭攢動的鬧市,立時就引起了整條街的關注。
附近之人紛紛讓出大片空間,然後圍成了一圈,秉着看熱鬧不嫌事多的指指點點。
刺客從砸爛的地毯中爬了起來,一身夜行衣打扮,倒也看不出身份。
刺客對於這次的失敗顯得很是不甘,嘶吼聲中,擎着手中的一柄鋒利的短矛再次殺了上來。
“你是誰?”展白好整以暇的單手揹負,倒是並非故意如此,而是覺得面前這個飛蛾撲火般的刺客實在是太弱了。
展白的敵人很多,算上這些年劍獄山莊的所爲,作爲宗主,自然要揹負那一次次的血海深仇。
刺客沒有回答,只是拼命的釋放着自身的玄力,速度越來越快,手中短矛刺破虛空,在到達展白麪前不足一臂距離時,竟然是突然爆發出一圈音爆氣浪。
展白心頭一凜,實在沒有想到這刺客竟然還隱藏瞭如此一招。
那短矛的速度激增,所產生的音爆起到震懾之效,巨響懾人心,氣浪更是能夠大大阻礙了展白的反應速度。
無意劍典,大劍逍遙。
幾乎憑着對危險的直覺,展白的眸子一陣緊縮,在那短矛的槍尖幾乎刺中面門間不容髮之際,條件反射的躲閃。
呼!!!
一陣微風颳過,展白消失在刺客的視野之中,那勢在必得的一槍最終還是刺空了。
可以清晰的看到,刺客那裸露在外面的眼睛內閃過一抹惋惜,緊接着就是決絕之色。
刺客身形輕靈的在地上一踩,人已經旋轉着沖天而起,趁此機會,尋找到了展白的行跡。
“再來。”聲音晦澀嘶啞,不似人言。
腹語?!
展白微微一愣,這人到底是誰,大白天的刺殺自己,不僅穿上了夜行衣,遮掩面容,甚至連聲音都刻意的改變。
如此看來,一定是自己所熟悉之人了,可到底是誰?
不及展白多想,刺客在半空中猛轉,已經向着自己俯衝而下。
“多想無益,擒下來,一切就都清楚了。”望着鍥而不捨的刺客,展白嘴角不禁噙上了一抹冷笑。
這顯然並非是合格的刺客。
刺客之道,講究一擊不中遠遁千里,而此人現在的作爲更像是個死士。
啵!!!
刺客手中的短矛再次形成音爆,牽引着整個人以超過聲音的速度,自上而下,斜刺展白。
展白依舊單手揹負,空着的右手卻是凌空一甩。
寒光閃爍中,一柄長劍已經出現在右手之中。
羽化之器,寒冰劍。
長劍三尺,全身晶瑩剔透,竟是以某種不知名的冰晶煉製而成。剛一出鞘,劍身之上立即形成了層層汽化的水霧,緊接着已長劍爲中心方圓十丈的距離內,都化作一片冰天雪地。
或許受寒氣所擾,刺客的身形稍滯,距離展白越近,速度變得越發緩慢了。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刺客身上的夜行衣已經被凍得變硬,鋪上了一層的冰霜。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寒冰劍,展白顯然也沒有想到,此劍竟有如此威力,頗爲錯愕。
這寒冰劍正是當初展良垣贈予的六柄劍之一。對這六柄劍,展白當時並沒有細看,直接今天,祭出這寒冰劍之後,輸入真元,才駭然發現其強悍之處。
此劍所散發出的寒意,對於只有太始境的刺客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長劍輕揮,沒有任何招式,卻是精準的點在短矛的槍尖之上。
肉眼可見,展白輸入寒冰劍中的真元,被轉化爲汩汩寒氣,傳導入短矛之上。緊接着,四尺長的短矛竟然被凍出了道道裂痕。
熱脹冷縮,名器品階的短矛竟然無法承受這股寒氣。
“啊!!!”刺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裸露出的眼睛目眥欲裂,死死的盯着自己握矛的手,竟然已經被凍成了冰坨,而且還在向着手臂上飛速的擴散。
展白驚醒,急忙收回寒冰劍。
咔嚓!!!
短矛連帶着刺客半條臂膀,就在展白的面前碎裂,刺客的斷臂處殷紅的鮮血還沒有流出來,就被凍成了冰晶,發出滋滋的聲響。
噗通!!!
劇痛之下,刺客全身的玄力一瀉,人已是從半空中摔落在地,抱着斷臂,不斷的打滾哀嚎。
“殺…殺了我!!”刺客嘴脣顫抖,吐出的聲音虛弱,帶着哀求之意,卻不再是用腹語了。
“聞人浪諜!!!”展白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臉色頓變,忙不迭的俯下身去,兩指點出,輸入真元,護住刺客的心脈、命格。
有了展白的真元護持,刺客只覺得體內的寒氣一滯,停止了亂竄,痛苦大減,人也變得輕鬆了起來,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瑟瑟發抖。
展白輕輕的揭開刺客臉上的面巾,頓時露出那張略有些熟悉卻帶着陌生的俊美面容。
展白記得,以前的聞人浪諜長了一副堪比美女還要漂亮的臉蛋,只是幾十年沒見,此時卻已經略顯蒼老,滿臉的虯髯依舊遮擋不住無力的蒼白。
“大哥!!!”聞人浪諜苦澀的一笑,對着展白叫出了一聲,僕一張口,一股鮮血就噴涌而出,塗得滿臉都是。
展白俯視着聞人浪諜狼狽的模樣,神色卻是變得極爲複雜。
“我是你大哥,魏真是你二哥,可你卻能爲了他刺殺於我。”展白開口了,聲音並沒有太多的苛責,好像只是在簡單的陳述而已。
這些天,已經整理完妖體分身的展白,早已知道,四十年前,妖體分身爲了掩蓋殺死夏憶柏夫婦的真相,故意栽贓給了魏真。隨後,他人雖然被隱兒控制成爲傀儡,不過命令卻是已經發了出去,自然有劍獄山莊的弟子執行。
於是,原本境況就不死不活的天泉府迎來了滅頂之災,僅僅只支撐了半個晚上,就被剿滅,絕望之下,魏真拒絕了聞人浪諜逃命的建議,帶着蔡公公最終戰死。而聞人浪諜在那一戰之後也就此失蹤,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出現在鬧市之中,對展白施以刺殺。
“咳咳……”聞人浪諜慘笑,再次噴出幾口血,“親疏有別,三弟我始終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啊。當年二哥出賣了你,甚至做了很多的錯事。可無論如何我聞人家總歸是他魏家的家臣,所謂忠義兩難全,而我則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如果這次我放了你,你依然還是會找機會向我報復是麼?”展白麪帶慼慼的問道。
聞人浪諜點頭,“不管成敗,最後再將這條命還給你便是。”
“如果是以前,我不會跟你說這麼多廢話的,你應該知道。”展白表情變得漠然,最後卻是化作一聲嘆息,“希望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最終,展白也沒有下手斬草除根。不管如何,兩人也結拜一場,現在的他,還真的下不去手。
說完,展白轉身便欲離開。
呼!!
一陣寒風陡然從背後襲來。
饒是展白,一時間也怒了。
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都這樣了,竟然還想着刺殺自己。
眼神一凜,展白陡然轉身。
果然,聞人浪諜竟然拖着重傷之體,再次發動了偷襲,只是那張被血糊滿的臉上,爲何沒有瘋狂的戾氣,反而掛上瞭解脫的微笑。
噗!!!!
聞人浪諜終於撞進了展白的懷中。
兩個人貌似親切的相擁,各自將下巴支在對方的肩頭之上。
“大哥,我現在好受多了。”聞人浪諜的聲音,傳入展白的左耳,連帶着還有滴滴溫柔的液體。
“你……”展白無言,感受到聞人浪諜的身體欲要無力的滑落,空着的左臂急忙託在他的腰間。
不知爲何,展白只覺的心頭堵的難受,眼睛也是癢癢的。
“既然活得那般痛苦,就睡吧。”展白喃喃自語,只覺肩頭一沉,故人已去。
一柄摺扇透體而過,從聞人浪諜的背後穿出,汩汩鮮血順着扇骨滑落。
聞人浪諜最後的拼死一擊,並非殺敵,而是自殺,他那完好的另外一條手臂,從玄空戒中拿出了幾十年都沒有再用過的摺扇,然後手腕反轉,將摺扇抵在了自己的心口,然後衝向了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