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沒有光、沒有上下,沒有左右,沒有方向,沒有了東西南北,沒有一切人所能感知到的東西!
就連空間和時間,都顯得那麼的虛幻!
不知過了多久,腳底忽然傳來感覺,是大地,堅實的大地,鞋底那略微有些柔軟的東西,是泥土!
柳白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副熟悉的景象,這份曾經只能出現在自己的夢和回憶之中的情景,此刻,卻如此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怎麼可能,自己不是正在戰場之上嗎,自己不是正和那個叫做苦竹的和尚準備決出生死了嗎?自己不正打算殺了蒙哥,讓郭襄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來成長嗎?
可是現在,怎麼會回到了這裡,這個熟悉的故鄉,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右手邊是一排梨樹,共有五顆,樹與樹之間相距兩米,每一顆梨樹上面,都開滿了白色的梨花,淡淡的花香在整個小院瀰漫!
柳白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曾無數次的在這幾顆梨樹之上爬上爬下,樹梢之上那有些酸澀的果實,陪着自己度過了整個童年!
腳下是幾塊青石板鋪築的汀步,汀步周遭全部都是泥土,土裡並沒有長草,顯然,是將將被人打理過了,雜草都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院子中間是一條水泥鋪築的道路,將柳白家房子和小院從中間隔開,分作兩個區域!
道路旁邊有一處頗爲寬敞的地方,兩丈見方,種滿了綠竹,此時正值春季,竹叢之中,新筍遍地,破土而出,已有半人高!
踏上青石板鋪築的汀步,蹭掉鞋底沾着的泥土,柳白邁出大步,走過汀步,跨過水泥路,推開院門,徑直走入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屋子裡!
屋裡並沒有人,這是柳白的祖宅,常年無人居住,柳白一家,只有在過年的時候,纔會舉家回鄉,將這處老宅收拾妥當,度過新年!
大門兩側的春聯早已經被塵土給染得分辨不清上面的字了!門上的銅環也早已經是鏽跡斑斑!
銅環之上並沒有上鎖,柳白很輕易的便將大門推開,屋內很整潔,並沒有什麼灰塵,想來該是自己打掃的!
看着大堂之內熟悉的佈置,對着正門的牆上掛着的爲人的照片,柳白的心中忽然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可是卻又想不起來!
進屋,打開米缸,舀出一斤今年剛出的新米,淘米洗淨,插上插頭,然後便走到竈旁,生火燒菜!
簡單的吵了兩個素菜,一個胡蘿蔔,一個土豆,就這麼吃了整整一斤的米飯!
依舊是熟悉的生活,熟悉的飯菜,熟悉的味道!安逸而又寧靜,沒有喧囂吵鬧,也沒有血腥殺戮!只有這份淡淡的恬靜,舒適的讓人沉醉!
“白哥兒,洗碗呢!”
柳白聞聲擡頭,看見說話的是個婦人,年歲約莫有四十多了,素顏着面,臉上透着農村人的淳樸!直接回道:
“嬸兒!您這是幹嘛去了?”
婦人按照輩分,應當是柳白堂叔的媳婦兒,也就是柳白的嬸孃,只不過這是叔叔早已經出了五服了!
只不過洗碗的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便陸陸續續又三四人路過,都是些村裡的長輩,如今這個時候,村裡面和柳白同齡的人,不是在外打工就是讀書,反正是沒有幾個在家的!
現在這種地掙的錢,還沒有打工的多,只要稍微有點力氣,不是那麼懶散的,都跑到外地去打工掙錢了,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纔會回來看看!
夜晚,寂靜,沒有大城市的那種喧囂,也沒有機器的轟鳴,遠處偶爾路過的汽車發出的鳴笛聲,給這原本安靜祥和的夜晚帶來一絲別樣的味道!
走在村中的道路,看着身邊一個個熟悉的身影,一一熱情的和他們打着招呼!
農村人的話題,很少會涉及什麼國家大勢之類的東西,大多都是聊一些家長裡短,哪家又結婚了,那家又做白事了之類的!
更多的,是圍在牌桌之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謀劃策着,誰都認爲自己說的是對的,爭的是面紅耳赤,一個比一個的聲音要大!
看着這些熟悉的人,聽着他們的閒談,柳白的心中隱隱覺得似乎哪裡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可是這一切又是那麼的自然!
風吹在身上會讓人覺得又一絲涼意,頭頂的月亮依舊是那麼皎潔,三姑六婆們閒聊家長裡短之時,那飛濺的唾沫星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真實!
鄉間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情形,不遠處的山林之中,早起的鳥兒們發出歡快的歌聲,習慣了忙碌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一日的勞作,嫋嫋的炊煙在雲霧籠罩之下,慢慢的升騰而起,混入漫天的雲霧之中,分不清倒地是濃霧,還是炊煙!
直到,柳白握住那柄用來劈柴的普通的柴刀之時,直到那擺放好的木頭被柳白一刀直接劈做兩半之時,那平滑而整潔的豁口,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觸感!越發的強烈和熟悉!
“哎!終究都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淡淡的嘆息,不知是在緬懷這隻能追憶的過去,還是在感慨如此真實的虛妄!
手裡的那把農家用的砍柴的普通柴刀,好似化作了一柄通體散發着驚天寒芒的寶劍!
柳白的雙目不知何時,已經微微閉了起來,手中的柴刀輕輕朝着身前一刺,就那麼普普通通的一刺,周遭的虛空,在剎那間便停止了轉動!
時間被暫停,空間被靜止,所有的一切,都挺留在了這個時刻,除了柳白手中的那把“劍”。
忽然間,這偌大的世界,這些鮮活的生命,這一切的一切,好像一個氣泡一樣,都在這一刺之下,破裂開來!
就好像一面鏡子,被忽然打碎,四散成了無數的碎片,落到地上,直接化作液體,融入腳下不可名狀的虛空之中!
一柄長劍,通體銀白,沒有什麼複雜的花紋,也沒有什麼其餘的裝飾,只是劍刃被打磨的尤其鋒利!
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虛空之中,不,應該說這一劍本來就在這裡,從未離開!
還是那熟悉的場景,還是那個一身素白,好似神仙中人的年輕和尚苦竹,還是這個木質的高臺,周圍還是縈繞着密集的戰鼓聲和喊殺聲!還有這,無數淒厲的慘叫以及空氣之中瀰漫着的濃濃的血腥味!
時間似乎並沒有絲毫的流逝,先前的那一番詭異莫測的經歷,現實之中,也只不過過了一個剎那,連感覺都沒有!
唯一不同的或許便是站在柳白對面的苦竹了吧,年輕俊秀的臉上此刻以被震驚填滿,臉色倒是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只是,嘴角邊上那一縷淡淡的紅痕,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柳白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和這個年輕的和尚交流,而是緩緩地刺出了這一劍!
劍很慢,就連七八十歲的老人家練劍之時的劍速都比這一劍要快上一些,但是,看着這一劍,苦竹的臉上表情卻是凝重到了極點!
乳白色的光暈凝聚在眉心,化作一枚璀璨的光點,約莫有黃豆大小,發出耀眼的光芒!
下一刻,就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到,那柄緩慢無比的劍便已經到了他的身前,劍尖即將抵住他的脖子!
卻在這時,苦竹的動作不論多快,都已經來不及了,但是,眉心那點璀璨的光華,卻在剎那之間,有了動作!
人的肢體各部位所感受到的信息,在經歷神經傳輸,到達神經中樞,做出反應,在返回身體感知信息的部位時,所花費的時間已經足夠讓自己死一萬次的了!
但是思維卻不一樣,直接忽略了傳遞了過程,直接從接受信息,然後到做出反應,忽略了中間的幾道步驟,節省了下來的時間,在關鍵的時刻,往往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淡淡的乳白色光芒,流轉不休,化作一隻純白無瑕的手掌,掌印好似翻花一般憑空變換,在這間不容髮的關頭,竟生出了數百種變化!
純白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金黃,五指做拈花狀,就在距離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捏住了劍尖!
淡青色的光芒浮現,自劍身而發,和金黃色的手掌相交!
“嘭!”
憑空發出一聲巨響,兩股巨大的力量在半空之中相撞,磅礴的巨浪生出,兩人的衣衫都被掀的紛飛!
周遭塵土飛揚,好似有煙霧瀰漫,讓人看不清場中的情形!
忽然間,破空聲響起,而後便是接連不斷的兵刃碰撞之聲,自塵土之中,不斷地傳出!
煙霧繚繞之中,隱隱有劍影不斷翻飛,又似又金黃色佛光顯露,二者分庭抗禮,不分軒輊,你來我往,打的是如火如荼!
劍光好似流星一般璀璨,拳印如山嶽一般厚重,二者的身形,都早已經在快速的運動之中,化作了殘影,消失在高臺之上!
只有那不斷碰撞的聲音,和不斷四散的氣浪,宣告者這場戰爭還在繼續!
又是一劍,平平無奇,沒有精妙的招式,沒有什麼早已經準備好的後手,沒有絲毫出彩的地方,就這麼直直的一刺!
越是平淡之中,往往隱藏着無法想象的危機,苦竹的什麼越發的凝重,渾身的勁力凝聚到了極致,圓轉不休!
浩大的拳影,浮現虛空,厚重磅礴的氣勢,還是要講虛空壓塌一般,泛起陣陣漣漪!這是何等精深奧妙的拳法,凝聚山嶽之勢,化爲己用,這是何等高超的手段!
只是,這等拳法還沒來及發揮出他應有的威力,那平淡無奇的一劍,好似直接刺破了空間一般,出現在苦竹的身前,銀白的劍身之上爆發出璀璨的神芒,蓋過了拳影的光芒,甚至,都沒有人來得及看清那道璀璨的劍光倒地是如何的出現,又是如何的消失的!
苦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意識便已經慢慢的開始沉寂消散,那厚重如山的拳影還沒來得及壓下,也已經直接散去!好像什麼都還沒有發生!
這一切都只是因爲那隻拳頭的主人,那個年輕的和尚的喉嚨位置,多出了一柄劍,一柄握在他的對手手中的劍!
長劍通體銀白,乃是由手藝精湛的匠人用精鐵鍛造,雖不能切金斷玉,但是吹毛斷髮倒也並非不可!
兩側鋒利的劍刃之上,沒有一點缺口,明媚的陽光下,倒映着有些炫目的色彩,自劍尖處不斷流淌而出的鮮血,有那麼一點點零星的血珠,沿着劍刃,慢慢的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