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自然不是仗着自己神仙的身份就如此託大。實際上，他對凡人都是很禮貌的，該叫先生叫先生，該叫師傅叫師傅，該叫……嗯，該叫同志叫同志。（雖說“同志”這個稱呼從神仙嘴裡冒出來委實有那麼點不靠譜，可你不得不承認人濟公老活佛那是與時俱進、跟得上“十袋”的）。可老王是個修行者，而且修爲還那麼低，濟公叫他一聲“孩子，”那簡直就是太給面子了。
“唔，你也是戈兒單位的領導……？那你跟他誰官大？”
濟公指指跟在後面進來的老周問，隨後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老王讓出來的座位上。
“唔，呵呵，看來師傅又來早了。戈兒啊，呵呵，可不可以讓師傅先……”
濟公扭扭捏捏地說。
吳戈雙手往胸前一抱，頭一扭，沒有吭聲。
老週會出了濟公的意思。
“那，老師傅喜歡吃點啥？”
他站在濟公身後，非常恭敬地躬身問道。
“啊，你這孩子……嗯，老和尚自然是喜歡吃點狗肉。不過聽說現在都講什麼愛護小動物，那……來只燒雞也成。”
濟公大喜，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沒問題。”
老週轉過身，低聲對服務員吩咐道：
“趕緊先弄一隻上好的燒雞，還有能上的涼菜什麼的先上一些。其他的菜也要快。”
吳戈一直冷眼旁觀，只是在服務員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才拉長聲音補充了一句：
“再來兩瓶茅臺，八年以上的，帶個大點的瓷酒杯。”
“嘿嘿，戈兒，還是你瞭解師傅……你們兩個孩子，也坐下。”
吳戈的爹媽有點坐立不安。這個季師傅，也不注意點場合。一來就露出那麼難看一副吃相也就罷了，還對戈兒的兩位領導一口一個“孩子”地叫……這還只來了一位，另兩個……呂師傅還強點，好歹戈兒的兩位領導都是男的，可那孫師傅……
吳戈抱着膀子走到父母身邊坐下，往椅子上一靠，滿臉不痛快地低聲嘟囔道：
“別管……隨他們。”
吳戈今天也是完全沒了辦法。本來，他是不願意讓三位師傅和組織裡的人碰面的，可是……一方面是爸爸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很難推託。另一方面，老周這回也算表現出了一些誠意……哪怕是表面上的。第三，他現在對組織內修行者的水平也算比較瞭解了，自信他們也不能把神仙就怎麼樣……既然如此，就讓他們碰碰唄，也好藉機好好觀察一下老周他們的反應。
不過，對這樣的結果，他還是滿心不痛快。
片刻之間，一隻香噴噴的燒雞和七、八道雖然簡單但很精緻的小菜就端上了桌——當然，還有兩瓶十五年陳釀的茅臺——這家高檔食府的菜色和服務水平自然是一流，而老周能在春節期間隨時訂到座，恐怕也不是一般“未挨劈”會員那麼簡單。
看着濟公興高采烈吃得滿臉流油，而老周老王拘謹地坐在一旁，吳媽媽有點心驚肉跳。
“戈兒，這樣……好嗎？”
她低聲問，唯恐吳戈的兩位領導會不高興。
吳戈撇撇嘴。
“你操啥心。”他低聲回答道。“我在單位都那麼受重視，我師傅還能不受尊重？”
聽了這話，爸爸媽媽才總算稍稍安心了一點。
這間超大包房裡除吳戈之外，還有三位修行者。吳戈當然不指望自己壓低聲音就可以瞞過他們。不過，他們對吳戈的話似乎充耳不聞，該幹啥還是在幹啥。
濟公大大地嘬了一口酒，幸福地長嘆一聲，總算暫時停止了享受。
“戈兒，”他笑咪咪地說，“你這麼說可就有點不對。這個修仙嘛，首重修心……”
“歡迎二位光臨。請進。”
濟大仙好不容易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給吳戈上一堂修行大課，不過剛一開頭就被門口的服務員打斷了。隨後，呂小小跳了進來。
“哇，師弟，今天怎麼找這麼高級的地方……？嘻嘻，濟公爺爺，你每回都這麼饞。”
“小小，不許胡說。”
跟在後面的呂洞賓厲聲喝道。
老周渾身一震，腦子頓時炸開了……
在組織裡，老周向以遇事冷靜、心思縝密而著稱。不過，這也得看是遇上什麼事。上次組織對仙界進行探查，遭遇布袋和尚的組織成員曾對他描述，對方的修爲“高得難以想象。”再加上他自己對吳戈背後的修行者羣體也有過一些猜測，所以，他對今天與神仙的會面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不過即便如此，當濟公出現在他面前，第一次直面“高得難以想象”的修爲時，他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呂小小的一聲“濟公爺爺”如同一道驚雷喚醒了他，聯想到之前濟公自我介紹時說的“俗姓李，法名道濟”……
老天爺！
老天！
“呃……什麼？”
老周茫然望着呂洞賓——這位穿着西服，挽着髮髻的高級修行者剛纔似乎跟他說了點什麼。
呂洞賓只好從頭再來一次。
“貧道呂岩，號洞賓。敢問閣下可是戈兒單位的領導？”
“呃，我、我是……什麼？”
貧道呂岩，號洞賓？
老天爺……
老天……
老……
以對人情世故的諳熟程度而言，呂洞賓無疑是吳戈三位師傅中最出色的了。老周老王既然都是修行者，而且又是吳戈的領導，爲了自己徒弟的前程，他自然不能在他們面前遮遮掩掩。他的確知道自己在凡間名聲很大，但是連他也沒想到的是：神仙們四百多年未曾露面，他們現在在凡間可不只是名氣大那麼簡單，簡直就已經成了傳說、傳奇中的人物了。
吳戈的爸爸媽媽對眼前的一切很憂心也很不理解。不過……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於是就採取了最保險的做法——置身事外。老周發呆的時候，他們正忙於跟呂小小親切交談，對周遭的一切假裝一無所知——反正他們也的確是挺喜歡這個既調皮又活潑的漂亮小姑娘的。
老周呆了半晌，才突然意識到八仙之一的呂洞賓師傅還在等他的回話。
“呃，是。我是吳戈單位的……領導。”
“領導”這個詞，從他嘴裡出來的時候顯得那麼的無力，連他自己都覺得挺尷尬的。
呂洞賓感受到了他的尷尬，於是微笑一下，放過了他。
“那，這位……”
他又盯上了老王。
“這是老王……呃，辦公室主任……老王？老王！”
“啊？”
老王站起身，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