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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往高麗!?”
蒲壽庚這時還沒有發現他的左翼已經完了。他被劉孝元剛剛提出的建議弄得一愣一愣的。他是個泉州豪商,根基在泉州,做的是南番和西洋的貿易。而高麗、日本是漢商的天下,他們泉州蒲家是沒有根基的!
這要是去了高麗,蒲家在泉州的財富還要不要?蒲家的南番、西洋貿易航線還怎麼維持?沒有了這些,六世經商的蒲家還剩什麼?
劉孝元當然知道蒲壽庚的心思,他的語氣突然凝重起來,說道:“海雲兄,你認爲今日之後,陳德興還會放過泉州蒲家嗎?南蠻朝廷的那些貪官污吏會放過蒲家嗎?”
“這……”蒲壽庚一愣,臉色霎時慘白起來。泉州蒲家的根基就是這海!蒲家在海上的實力,纔是蒲家在泉州安身立命的本錢。若是蒲家不能橫行海上,真不知道有多少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宋官員想要把這個泉州半城之家一口吞下去!
雖然蒲家在泉州極有勢力,也養了不少打手和私兵。但是根本還是18艘大三角帆船上面的9000天方教勇士。只有他們還在,蒲家進可以奪取泉州,自立爲主,退可以避居海外,用武力切斷宋朝的海貿,讓大宋朝廷因爲沒有市舶司的收入而陷入財政危機——這纔是蒲家可以做大到如此地步,大宋朝廷再苦再窮也不敢把蒲家當肥羊宰了的原因。
若是沒有了他們,靠幾萬漢人水手和漢人打手管個鳥用——他們得了蒲家多少好處?憑什麼和蒲家一起去反抗臨安朝廷?
至於蒲家在南宋朝廷的保護傘。不過就是保康軍承宣使董宋臣而已,如今早就已經失勢。就算不失勢,一個沒卵子的承宣也鬥不過陳淮清這個右丞相兼樞密使的。
本身就是宋朝官員。還執掌過泉州市舶司的蒲壽庚如何不知道其中關鍵?他猛地一拳砸到船舷,鮮血從拳頭流下。
龐大的蒲家就這麼完了,他心頭的痛苦已經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除了痛苦,還有深深的絕望!
“老爺,左翼完全崩潰了!”
蒲壽庚的家將尤素福大聲喊了起來。蒲壽庚擡眼望去,就看見一百多艘的中式帆船在海面上散開來,全都張帆搖櫓,拼命向東南逃竄。
“到底出了什麼事?陳德興的兵船又那麼可怕嗎?”蒲壽庚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海雲兄。我們還有出路的!”劉孝元深吸口氣,“南蠻這裡沒有蒲家一席之地,大蒙古卻是歡迎蒲家的!蒲家的水軍是大蒙古所急需的,海雲兄理財的本事同樣是大汗所需要的。如果海雲兄願率衆歸順蒙古,這富貴榮華當不可限量!”
“歸,歸順蒙古……”蒲壽庚吸了口氣,原本黯淡的雙眸突然冒出了精光,“對!我還可以投靠蒙古人,我還可以藉助蒙古人的力量打回泉州去!”
……
“讓海牛號出擊。去奪下那艘大三角帆船!”
陳德興的語氣當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他剛剛又用霰彈洗了一艘阿拉伯大三角帆船的甲板!
靠近用青銅大炮發射霰彈洗甲板的戰術貌似是最成功的——蒲家的三弓弩對海天號根本沒有什麼危險,他們用發石機投過來的鐵砲也基本打不中。而一輪最多兩輪的霰彈,卻足夠把不算寬敞的大三角帆船甲板變成血海地獄!總能打死個七八十人上百人。剩下的也都嚇傻了。然後北伐軍的甲士就通過烏鴉吊登船,根本不會遭到什麼抵抗。蒲家的天方教勇士再怎麼勇,也不過是就海賊而言的。隨便找一家大宋的藩鎮。都能在陸地上把他們給輕輕鬆鬆踩平了。現在遇上陳德興的大漢族主義戰士,而且還是在被嚇傻的情況之下。還有什麼好說?
要不是陳德興需要一些能操縱軟帆、三角帆的水手,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
“大哥。還有不少福船看着也不錯,要不要去奪幾艘?”高大也興奮的不行,當他聽說蒲家集中了600艘海船要來找麻煩的時候還有點擔心,沒有想到竟能贏得如此輕鬆!
船當然是要搶的!陳德興現在已經把自己擺在了東亞海上霸王的地位上面,這海軍的規模還得好好擴張一下!而要擴張海軍就必須要有船,這造船總沒有搶船來的爽利啊!
不過現在獵物太多,要有選擇的去搶。
“先搶大三角帆船,這些都是蒲家稱霸海上的骨幹,都是花大本錢打造的好船!”陳德興得意洋洋,“然後搶三桅福船,再把餘下的船儘可能往濟州島趕。”
高大滿臉歡喜的應了一聲,剛要給信號旗手下命令,就聽見有參謀報告:“蒲家的船好像都在調頭,他們要跑!”
“跑?”陳德興哈哈大笑,“還有什麼船能跑得過我們這槳帆船?而且現在是西北風,他們能往哪裡跑?難道還能逆風跑回泉州去?泉州蒲家這下算是完了,這海……從今天起就姓陳了!”
……
“尤素福,我們的人能跑得脫嗎?”
蒲壽庚臉色鐵青的發問。他雖然談不上什麼梟雄,但畢竟也算一號人物,知道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而且他也無需爲自己的選擇後悔!
因爲壟斷海貿的利益太大太大了!陳德興一旦擁有可以打敗蒲家的船隊,那他就早晚會發難奪取蒲家海權的。只要有了海權,陳德興每年搞到幾百萬上千萬貫銅的收益,還不是閉着眼睛的事情?
所以蒲家和陳德興爲敵是不錯的,錯只錯在不夠果決!
“能走脫的一些的,只需拋掉船上的兵器和大部分的酒水,就能跑掉了……陳家的槳帆船雖然快,但是耐久性不好,劃上幾個時辰,槳手體力耗盡,速度就要慢下來的。”
尤素福不愧是東方海上最好的船頭,航海和海戰的經驗無比豐富。如果不是遇上了陳德興這個怪物,蒲家的船隊在他的帶領下,還會稱霸東亞、南番海上至少30年!
“好!那就趕緊拋卻一切可以拋棄的東西,全速撤往高麗沿海!”蒲壽庚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派兩艘福船去泉州,把這裡的事情告訴伊斯哈克……讓他見機行事吧!”
現在蒲壽晟還在泉州坐鎮,伊斯哈克是他的天方教經名。
“海雲兄,是不是該請蒲鏡泉一同北上?”劉孝元提醒道,“南朝是萬萬不能留的!”
蒲壽庚苦笑:“伊斯哈克知道該怎麼辦……我們蒲家其實早有準備!我們在南番和天竺都有些關係。”
準備的自然是退路!狡兔尚且三巢,何況富甲天下的泉州蒲家?實際上蒲家的勢力遍及南番,在信奉佛教,控扼馬六甲海峽的三佛齊王國也有不小的勢力。而且還和印度的德里蘇丹國的四十大家族有生意上面的往來。
“這樣也好!”劉孝元道,“若能通過你們蒲家聯絡上南番諸國一同會攻南蠻,大汗一定會補償你們蒲家損失的。”
蒲壽庚聞言只是苦笑,今日這場敗績已經斷了泉州蒲家的根!蒲家失去的財富,恐怕比那位自稱大汗的忽必烈所擁有的還要多!忽必烈又如何能夠補償?現在就只盼大蒙古能早日一統四海……蒲家的損失,只能從南朝漢人身上找回來了!
……
此時此刻,在定海以東的東海洋麪上,一場前所未有的海上追逐戰已經展開了。
十一艘裝備了火藥武器的槳帆船,在追逐驅趕數量超過600艘的各式帆船。而在這個緩緩向東北方向移動的戰場之西約十多裡的洋麪上,還有另外1000艘滿載着人員和貨物的帆船正在破浪東行。
尤素福預料的事情很快成爲了現實。逃跑的帆船想盡一切辦法在減重,而追擊的槳帆船卻因爲槳手的體力漸漸耗盡而航速減緩——這槳帆船的優勢其實就是短時間的高速。這樣的高速,是很難維持的。
“大哥,俺們的兄弟開始乏了!”高大剛剛在甲板下的槳座艙內轉悠了一圈,皺着眉頭回到了陳德興身邊。
陳德興不置可否,只是問道:“現在已經擊破俘虜到幾艘大三角帆船了?”
“燒燬一艘,俘虜了五艘……”高大擡頭看了眼天色,已經漸漸發暗。“天就要黑了,看來其餘的十一二艘是要跑掉了!”
陳德興一笑,拍了拍船舷欄杆:“也不錯了,五艘大三角帆船,十五艘槳帆船……只要配上足夠的大炮,這大海還是咱們的!”
“就怕蒲家的船隊投了蒙古!”高大皺眉,“現在高麗是蒙古屬國,若是蒲家去了高麗,再勾連上高麗北面的蒙古,俺們想要以高麗爲家就難了。”
陳德興點點頭:“蒲家投蒙古……有點意思!不過蒲家在泉州的家業可很不小啊!”
高大一愣:“大哥兒,這泉州可是朝廷的地盤……”
陳德興一挑眉毛:“知道,不過我有海,還據不得一個小小的刺桐港嗎?”他擡頭看了眼黃昏下的東海海面,無數的大小海船,正在倉惶而逃,“先去濟州島,其他的以後再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