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戰役的兩個月之後,波斯灣內的巴士拉港的河面上大小艦船雲集,桅檣如林、白帆勝雪,寬闊的夏爾.臺伯河河面幾乎被遠來的各種艦船堵塞。
碼頭上大軍蜂擁蟻聚,步兵們扛着滑膛槍,穿着胸甲,帶着頭盔,在各自指揮官率領下形成齊齊整整的方陣,三寸大炮、十寸和十二寸的臼炮,大大小小的輜重馬車通通有條不紊,排着長隊從碼頭上面離開,在早前下穿的騎兵護衛之下,往遠處的巴士拉城而去。
水面上有無堅不摧的堅船利炮,地面上有驍勇善戰的步騎炮兵!
劉孝元站在巴士拉城的牆頭,雖然早知道大明帝國猛將如雲雄兵無數,可是親眼見到如此威勢的大軍,特別是如此龐大的艦隊無疑給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居然強盛如斯!海上是鉅艦如雲,自是天下無敵了。而陸上之兵彷彿是人人鋼甲火槍,還有恁般多的大炮,而且還嚴整如此!”
劉孝元雖然是文士,但是對於軍事,特別是火器軍,他不僅不陌生,甚至可以算得上專家!
他知道弓箭對身披鋼甲的戰士幾乎沒有任何威脅︽∑——那種能百步之外射人臉的射鵰兒手,整個大蒙古也沒有多少。而且那是在比武場上射箭,對面可沒有幾十門上百門的大炮在瘋狂開火,更不會滿是硝煙,看都看不清楚——很顯然,未來的戰爭就是比火槍比大炮了。蒙古人的齊射,完全可以丟棄不論了。
劉孝元將目光從正在入城的明軍大隊身上收回。投到身邊的幾個“同路人”身上。
身高馬大,長相也頗爲英武。只可惜瘸了一條腿,一輩子只能柱柺棍了。恐怕也再上不了戰場了。
不過他的英格蘭卻彷彿有點前途啊,孤懸歐陸海外,蒙古人夠不着,距離歐陸又不遠,不僅可以做買賣,還能吸收歐羅巴逃出去的人口。法蘭西和德意志的文化,也能在英格蘭得到保存。而且,由於香港這個大明海外殖民地的存在,英格蘭在吸收大明文化和知識方面。也有着歐羅巴大部分國家所沒有的天然優勢。
另外,由於和羅馬的距離相當遙遠,英格蘭也不會受到羅馬大公教會太多的管束。
這個國家,應該是很有些前途的,將來或許是蒙古的大患……
劉孝元的目光從瘸腿愛德華身上掃過,轉到了羅馬大公教會教宗西利修斯二世身上。這個法蘭西老頭在幾個穿着十字軍戰袍的歐羅巴君主的簇擁下,儼然就是上帝在人間的代表。而忽必烈又是上帝家老二……光憑着兩方面的宗教身份,就是個結不開的死結!今後,兩方面多半要沒完沒了的鬥下去的。
神聖羅馬皇帝阿爾方斯一世也在城牆上。和教宗遠遠站開,身邊也圍着一羣穿着絲綢長袍腰佩寶劍的歐羅巴君主——他們身上卻沒有十字軍的標記!
“教宗和皇帝彷彿不大愉快啊!”劉孝元在心中暗自冷笑。大公教會和神聖羅馬皇帝之間的蜜月期顯然已經過去了——在蒙古人的攻勢陷入疲態之後,雙方就難免要爲基督教世界剩下的利益爭鬥了……
雖然基督教世界失去了大部分的地盤,但是剩下的利益卻並不算少。因爲歐羅巴的工商業中心意大利還完好無損。而且還有大量法蘭西和德意志的資本都流入了意大利。
而大明這兩年加快開發新大陸,也給歐羅巴的工商業帶來了繁榮……新大陸的東海岸距離歐洲太近,距離大明太遠。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和生產工具。自然是從歐羅巴進口比較便宜了。
另外,歐羅巴諸國和蒙古人的戰爭。還有大明和天方教陣營的戰爭,也給意大利帶來了經濟繁榮。
可是繁榮的意大利經濟。卻沒有給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帶去多少利益。在失去了大部分的德意志地盤後,皇帝只能依靠卡斯蒂利亞的收入維持自己龐大的軍隊,去抵抗蒙古人的進攻。而教會卻從富庶的意大利城邦那裡獲取了鉅額的收入……
而且,許多從法蘭西流亡到意大利的騎士,現在都依附於西利修斯二世這個法蘭西籍的教宗,教會也得以組織起了龐大的軍隊,足夠和皇帝對抗了。
劉孝元耳目聰明,自然知道許多關於皇帝和教會鬥爭的事情。如果大蒙古的攻勢止於阿爾卑斯山,神聖羅馬皇帝和大公教會教宗之間,恐怕就要分個上下尊卑出來了……
大蒙古的首席大斷事官又把自己的目光轉向了天方教徒一邊。身着黑衣,留着雪白鬍子的哈里發哈基姆早早的就帶着埃及和敘利亞的蘇丹拜伯爾斯還有撤退到安條克的埃米爾卡拉溫,還有北非摩洛哥馬林王朝的阿布.尤素服.雅庫布,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蘇丹、埃米爾或帕夏,一塊兒到了巴士拉。還帶來了異常豐厚的禮物,寶馬、美女、珠寶,全都捧到了世界之王的面前。以表示哈里發和馬木魯克蘇丹的恭順。
而劉孝元所代表的大蒙古國,同樣帶來了豐厚的禮品和美貌的女子,有來自法蘭西、德意志和波蘭的白番美人,也有蒙古王公的女兒,甚至包括忽必烈的小女兒,上帝的孫女(真是很有想象力的尊號),年僅14歲的忽都魯揭裡迷失公主。雖然這位公主的樣貌算不得美色(忽必烈的長相擺在那裡,女兒能漂亮纔怪),不過將宿敵年幼的女兒騎在胯下的感覺,恐怕是相當能讓人滿足的吧?
除了這位不算漂亮的公主,劉孝元還帶來另外一件非常特別的禮物——一個尊號,這是蒙古人喜歡的花樣,給活着大汗加個尊號。譬如成吉思汗。意思是擁有四海的汗;譬如古兒汗(札木合),意思是衆汗之汗。現在忽必烈也要帶頭給陳德興奉上個尊號。世界大帝!意思就是地球球長,全世界最大一號的反動派!
而且劉孝元還在埃及和拜伯爾斯談好了。到時候蒙古和馬木魯克人一起提出,尊大明皇帝爲世界大帝——全世界的統治者,萬王之王!蒙古和馬木魯克一提出,基督教的羅馬教宗和神聖羅馬皇帝自然只有跟進。
這樣一來,陳德興可就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個“球長”了。雖然無法在全世界建立起有效統治,但是這個名分卻是全世界所有的君主都是承認的。這份尊榮也算是前無古人,後有來者了——自然是有來者的,陳德興的繼承人將會擁有這個尊號!
……
將要當上“球長”的陳德興,這個時候正站在“神洲”號戰列艦的甲板上。望着隨行的軍隊浩浩蕩蕩開進巴士拉城。這座城市在一個月前,已經不站而落入石國國王陸虎之手了。
不過城內的天方教徒並沒有被驅逐,而是被限制——只能在特定的區域內定居並且進行天方教宗教活動,另外還必須繳納一筆保護稅,而且也不能從軍不得在石國政府擔任公職。同樣的規定,當然也適用於基督徒、婆羅門教徒、佛教徒、祆教徒、拜火教徒等各種西方宗教徒。
而且不僅石國是這樣規定的,東波斯、西波斯、康國和清國這幾個在西方開國的華夏國家,也都是這麼個規定——這是宗教寬容政策,但不是宗教信仰自由。現在可是中世紀,哪兒有那麼多自由?能有寬容就不錯了。當然,石國、兩波斯和康國畢竟是在天方教的地盤上建國的,大清國更是建立在天方教和基督教混戰了幾百年的土地上。想要一夜之間將那裡變成天道教的天下也不現實,只能暫且和下稀泥了。
“唔,暫且只能這樣了。畢竟不能把天方教徒和基督徒都趕走了,否則這五國土地上就沒有什麼人了。”
陳德興聽聞了陸虎、郭侃、嚴忠濟、劉整還有朱四九一一彙報完他們各自國家的宗教政策之後。只是微笑點了點頭。依舊背對着這五個君王,目光望着遠方。彷彿被眼前這片古老而荒涼的大地給牢牢吸引住了。
郭侃、嚴忠濟和劉整三人都大鬆口氣,他們趕來巴士拉之前,並不知道陳德興會否容忍他們三人地盤上的天方教徒——和大清國、石油國不同,東西波斯和康國的天方教徒數量衆多,而且還佔據着大部分的國土,三位國王的地盤反而集中在桃裡寺、伊斯法罕和不花剌附近。如果要他們在全國範圍內強推天道教,這三位的下半輩子恐怕要不停打內戰了……
“郭侃,嚴忠濟,劉整,你們且退下吧。”陳德興轉過身,衝着身後的三個國王揮了揮手,讓他們先行退下。卻把陸虎和朱四九留了下來。
三王方退,陸虎就嗯咳了一聲,還給朱四九猛打眼色。朱四九猛吸口氣,噗通一聲就雙膝跪倒,“大哥,小弟向大哥請罪……”
“你有什麼罪?”陳德興看了眼朱四九,語調淡淡的,也聽不出喜怒。“將十萬兵,遠征數萬裡,平滅忙哥帖木耳汗國、伊利汗國、東羅馬帝國,將華夏西疆從陝西一路拓展到了君士坦丁堡!你的功勞,雖衛青、霍去病也大大不如!所以朕纔會封你當清國王啊……四九,對清國王還滿意嗎?”
朱四九知道這事兒沒有那麼容易了,扭頭看了看陸虎。陸虎連忙哼了一聲,開口訓斥起了朱四九:“四九,你那點功勞算甚啊!十多萬鋼甲火槍兵,什麼對手能擋住?換別人來打也能有這樣的功勞……而且,你不經過軍部批准就擅自出兵,是壞了大哥的整體佈署!”
陸虎訓的虎虎生風,可實際上卻是避重就輕,替朱四九開脫。“擅自出兵”的罪過並不大——這不是擅自開戰,因爲大明和蒙古諸國本來就是戰爭狀態,前線主帥本就有臨機決斷之權。發現戰機,來不及請示就出兵是天經地義的。要是和宋朝那些將領一般,什麼都要照着皇帝老子的“陣圖”來打,大明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另外,在朱四九之前還有蒙起、周小七在新大陸的豐功偉績。他們不僅出了兵,而且自組織了軍隊,還向明洲土著開戰。可是最後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還給封了君侯,而且後來還不斷加官進爵,現在兩人都已經提了大公,各自在南明洲得了千里之地(海岸線千里)。還允許他們把原先在瑪雅封地上的“野人”都悉數帶去新封地。
既然有蒙起、周小七的先例,朱四九的這點事兒,陳德興彷彿也不好下重手——當然,兩者的情況並不一樣,蒙起、周小七本來就有全權……陳德興就給了他們幾條船幾百人,純粹就是一筆風險投資,自然要給全權,也不怕他們造反。而朱四九率領的是十幾萬人的大軍,當然要有約束了。不過,朱四九還是有一個便宜行事的名義,如果硬要從字眼和條例上解釋,他的做法只是鑽了個政策空子。
“老虎!”陳德興一揮手,制止了陸虎的話,然後又目光沉沉地看着朱四九,“四九,你的功勞甚大!一個清國王不足以嘉獎,朕再給你一個淮陰侯吧!”
淮陰侯……朱四九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這不是韓信的封號嗎?
“臣……臣謝聖人大恩!”朱四九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也不知道是真害怕還是裝的。
“唔,”陳德興點點頭,“淮陰侯和清國王不能兼任,四九,你做淮陰侯還是清國王?”
朱四九知道自己不能再當清國王了,連忙惶恐地說:“臣當淮陰侯……”
“清國王給初一吧,”陳德興淡淡地道。“不過初一還小,不可能馬上就國,這清國的大政,就由徐挺、湯英、海大崴三人共同輔弼吧。另外,朕再派個監國常駐君士坦丁堡,和他們三個一起治國,你總可以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