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
用一把丈二長槍去刺一頭長牙齒上綁着尖刀,體型好像做小山一樣的大象!
潑皮李不知道在心裡把自己的連長詛咒了多少次。這擺明了是送死啊!大象皮多厚啊,用長槍能刺穿?就算能刺穿,能一下扎死嗎?扎不死它,它要發起飆來,哥幾個的小身板怎麼禁得住大象一撞一踩啊!
這下死定了。
不過,就算知道必死,也得硬着頭皮上。福王軍中紀律森嚴,不在明軍之下!而且潑皮李是拿了100畝水澆地的軍戶兵,在臺州還有土地還有家人,要是臨陣脫逃,自己斬首不算,他的地也要被沒收的!
“直娘賊的,老子怎麼就恁般命苦?”潑皮李嘴裡嘟嘟囔囔罵着,手中的長槍卻越握越緊,腳下的步子也越走越快。最後居然飛奔起來,和一百來個同袍一塊兒,好像發瘋一樣端着長槍就衝向大象。
“這些北寇……都瘋了嗎?居然要衝大象!?”
戰場上的土著,包括爪哇島賤民和天竺雅利安人,甚至指揮大軍守衛滿者伯夷城的新柯沙裡國的儲君克塔納伽拉都愣住了。
∝⊙而在戰場另一側,福王大軍的軍將,包括福王陳淮清在內,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槍陣刺大象,若是能殺死,哪怕付出些傷亡,全軍士氣也會大振!若是殺不了,還讓大象衝破了槍陣,那今日這一戰就有點難打了。當然,僅僅是難打而已。輸是不可能的。
“死了,死了。要死了!”
潑皮李一邊喊着不吉利的話兒,一邊快步飛奔。對面一頭大象則有些發愣。並沒有跑起來,彷彿也被對面亮晶晶的一羣“小鐵人”給怔住了——其實大象是很膽小的,戰場上的環境又吵鬧,又陡然看見一羣飛奔的“小鐵人”,它一時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兒,這樣的東西它沒見過啊!
說是遲,那是快,眨眼的功夫,兩邊就轟的一聲兒撞在一起了。
“殺!”潑皮李也不知哪兒了力氣。怒吼一聲,長槍就猛然刺出,噗的一聲,就第一個把長槍扎進了大象體內!
“嗷……”大象一聲慘叫,長槍刺入體內,那多疼啊!這隻大象頓時惱了,發瘋一樣的甩動鼻子,一下抽在潑皮李還有另外幾個“鐵人”身上,這力量當然小不了。幾個人都沒有辦法站穩,猛地向後倒去,將巨大的力量傳導到了背後的甲士身上,頓時就倒下了十好幾人。
潑皮李渾身的骨頭好像都散了架一樣。左手的虎口不知怎的崩裂開來,鮮血流了出來。腦袋還在別人的鋼甲上撞了一下,眼前只是金星亂冒。耳邊則是一陣陣“嗷嗷”的慘叫。看來有更多的長槍扎到那頭大象身體裡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殺掉?
“起來,起來!能動彈的都他媽的給老子起來。準備肉搏!”
催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潑皮李下意識的掙扎起身。眼前的金星還在亂冒,不過還是能看見那頭大象已經倒在地上,好大一座肉山啊!還在一喘一喘的彷彿沒有死透。
“真的殺掉了!我居然殺掉了一頭大象!”
後來成爲天竺大英國(爪哇戰後陳淮清覺得自己沒有福,於是就提出要改王號,陳德興就封他做了英王)河邊府李氏家族開山之祖,還當上了子爵的潑皮李這時在心裡想着,“萬一自己哪天真的成了天竺的人上人,一定得把這事兒和子孫好好說說,得寫在家譜裡面……他們的祖宗可不容易了!萬里迢迢的遠征,差點暈死在海上!還在熱得要死的島子上和大象打架,還殺死過大象……”
“舉槍!拔刀!”連長催命的聲音再度響起。原來爪哇武士已經赤膊上陣,來和鐵人兵肉搏了。
潑皮李也顧不得渾身上下的骨頭有沒有散架,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把三尺三寸大橫刀,然後擡起包裹着鋼甲的左臂,把刀背架在左臂之上,大吼着就衝向迎面的爪哇人。
這個時候,戰場上突然響起了幾聲沉悶地爆炸聲,然後又是大象的嗷嗷慘叫,還有彷彿是發瘋一樣的長鳴嚎叫。與此同時,漢語的喊殺聲也震天動地。
大戰,在滿者伯夷城下全面展開了!
……
未來在華夏世界中幾乎成爲紈絝子弟代名詞的“天竺特等漢”祖宗們,在爪哇島各處浴血奮戰的同時。另外一羣同樣在後世出名的紈絝子弟,“歐羅巴旗人”的祖宗,正在開封城外的郭家軍大營裡面苦練呢!
也不知道後世(這個時空)那些在巴黎城、倫敦城裡頭的旗人太爺們提籠架鳥,一搖三晃,晃進咖啡館裡面侃大山、吹祖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們的祖宗也有狼狽地跟狗似的時候?
“擡高腳!站直!託着火槍,不要亂晃!”
劉鬥已經在抖了,累的,也是怕的。在投入郭家軍(郭侃的兵)當兵之前,他是光見兵吃肉,沒見兵捱揍,還以爲當兵是什麼輕鬆的活兒,至少沒有在工地上挖土挑泥那麼累。
入了兵營他才知道上當!
當兵纔是真正的苦中苦啊!
現在都還沒有上戰場,軍官們個個都他媽已經兇得要死!動不動就罵人打人,一點道理都不講(郭侃軍沒有大義教官,不過換成明軍一樣得揍,揍完了纔講道理)。走個路還得分左腳右腳,還不許走錯,出錯了腳就打腳,甩錯了手就打手,一點不帶商量的。剛開始那幾天,每天訓練結束,劉斗的手腳都腫的跟豬蹄似的。
等分清了左右,走路快慢又得練,不能快也不能慢,步子不能邁得大了,也不能太小。一個不對又得揍!直娘賊的,這還有沒有天理?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那賴蛤蟆和潑皮李也是這麼過來的?賴蛤蟆也就算了,那潑皮李一混子怎麼扛得住?
步子也邁對了,隊列也練好了,本來以爲可以鬆口氣。可沒想到更苦更累的事兒就來了——端火槍走隊列!
那火槍又是死沉死沉的,就是個二十斤重的長鐵管子加個木托子。舉着,還得端平了,而且一舉就是一炷香,胳膊都快斷了也不許放下來。
放下來就捱揍!
不用說,劉鬥肯定沒少捱揍。
現在,胳膊終於練粗了,能端得動火槍了。可是新的折磨人的麻煩又來了。要穿上二十幾斤快三十斤重的鋼甲端着火槍走隊列,哦,還得背個塞滿了石塊足有三十斤重的麻布包。
三十斤的包、三十斤的盔甲、二十斤的火槍,這就是八十斤啊!這還沒算上戰襖、皮靴、什麼的。那麼重的分量壓在身上,喘氣都累,還要走隊列,而且也不好好走,走幾步就要擡着一條腿,還要端平了槍,還不準搖晃……還讓不讓人活了?
郭將主的5貫錢軍餉,真他媽的不好賺啊!
這個時候,劉鬥都有點想念十河口的工地了。早知道當兵恁般地苦,就該老老實實的去挖土挑泥巴。
不過想歸想,劉鬥可不敢跑。這裡是軍營,不是十河口的工地,想走就走的。擅離軍營是要做逃兵論處的,戰時就是斬首!不打仗的時候捉回來就往死裡揍,揍完了關黑屋子,一天只給一頓吃的……
軍營當中,軍紀最大,道理最小,小兵和軍官講理的地方根本沒有!
沒辦法,只能苦苦捱着。軍官們都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
郭侃揹着手在新成立的火槍團的新兵隊伍前面轉來轉去,看着新兵們端着死沉的火槍,全副披掛在走隊列。
和他一塊兒的,還有剛剛從北京過來的陸軍參謀部尚書張熙載中將和近衛軍步兵師師帥陳千一中將。他們兩人都是特意來參觀郭家軍火槍團訓練的。
由孟記火槍行生產的第一批天道二年式火繩槍,總計1000支,在三個月前已經交付大明陸軍部,每支索價是50貫。作爲一種新發明出來的武器,而且還沒有形成工廠化的生產模式,50貫的索價實在不算昂貴。只看這價錢,就知道陸軍部的高官們有多不喜歡火槍了。
如果不是陳德興打了招呼,孟德根本拿不到2萬支火槍(2年內交貨完畢)的訂單。
可是第一批火槍交付之後,卻沒有人肯用。明軍的主力就是所謂六軍八旗一近衛,都是多年打造的職業軍隊。軍中的士兵大多有士爵身份,屬於第一代封建職業兵,而且年紀也不大,平均年齡不到30歲,正是體力、技術和經驗的頂峰。
其中的弓箭手(包括八旗兵全體),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幾乎人人都能開一石以上的硬弓,百步穿楊不敢說,百步射人就沒有不中的道理。他們誰肯丟了弓箭去玩火槍?雖說這火槍破甲厲害,可是明軍的敵人都是窮鬼,誰玩得起鋼甲?遠距離用大炮,中距離用弓箭,近距離上肉搏,這就已經足夠打遍天下了。
所以這火槍造出來以後,就遇上了沒有人要的窘境。最後還是陳德興發話,把這1000支火槍給了郭侃這個“戰術專家”,還批准他增加一個火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