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河南道,海州,東海縣港口,大明號大三角帆槳船。
陳德興的座艦,這個時候正停靠在後世連雲港附近的一處海港之中。此時的“連雲港”還是一個海島,名叫鬱洲,和大陸並不相連。雖然大海對面的海州城是蒙宋拉鋸的所在,但是這個位於海中的島嶼,二十多年來卻一直被海軍並不佔優勢的李璮所牢牢控制。是李璮在淮東沿海建立的一個重要據點。
這次陳德興乘坐大明號,在北洋艦隊主力的護衛之下前來鬱洲,是同大唐趙王李彥國見面的。李彥國南下淮東之役,其實是李翠仙親自南下煽動的。目的自然是爲了糧食——陳德興也不會笨到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一場金融賭局之上。
雖然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大獲全勝。但是這個年月的海運是看天吃飯,一旦東南季風結束轉成了西北風,天道莊有再多的錢也不解決問題。
因此陳德興就只能把目光投向黃河(淮河)水運了。此時黃河奪淮入海,黃河的入海口在大宋的寶應州和大唐的海州之間,水面十分寬闊,幾乎和長江入海口無二,陳德興的海船完全可以通行。而且通過黃河——】↗淮河,又能聯絡上佔據淮西的夏貴。
去歲淮西大豐,存糧極多,陳德興只要肯拿出馬匹和南芬鋼,夏貴是沒有理由不換的。處於蒙宋交接最前線,又和南宋朝廷不睦的夏用和,現在可是在千方百計加強軍隊戰力!
而益都李家眼饞淮東的寶應州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寶應州原名楚州,正是李全昔日在大宋這邊的據點。而且由於地處南北交接。又臨着淮河,不僅商業非常繁榮。而且農業發達,糧食和人口極多(相比北地州府而言)。光是戶口就超過十萬,賦稅和糧食更是超過了目前被蒙古佔領的河南道西部。如果寶應州入唐,東唐不僅可以恢復去歲大戰中損傷的元氣,還可以大大有所增益。因此李彥國被妹妹一煽動,就立即揮兵三萬打過黃河(淮河)了。
這寶應州原來是夏貴的地盤,夏貴遷往淮西之後,這裡就是大宋朝廷直轄。南宋朝廷派了兩淮制置使司(駐通州)參議李應庚督軍數萬在黃河(淮河)南岸佈防。
而這李應庚是科舉出身的文官,並沒有指揮作戰的經驗,麾下也沒有得用的大將。自然擋不住李彥國。雙方在漣水南城附近(和大唐控制的漣水北城隔河而望)展開一場惡戰。戰場從水上一直延伸到陸地,李應庚的部署不當,將李彥國親率的3000鋼甲兵(有1200副鋼甲,是李翠仙帶去山東的)放上了黃河(淮河)南岸,想要一口吃掉。結果被使用梨花槍和青銅炮(這是大唐自己仿造的)的唐軍打得落花流水,李應庚在陣上看見唐軍驍勇,嚇得臨陣脫逃,結果累得數萬大軍全線崩潰。耗費了百萬貫巨資,徵發了十萬民伕才修建起來的漣水南城更是直接放棄。完完整整落在了唐軍之手。
到了陳德興抵達鬱洲島的時候,李彥國已經奪下了寶應州全部,前鋒已經攻入了高郵軍境內了!
雖然陳德興早就知道淮東宋軍戰力薄弱,但是也沒有想到李彥國居然贏得那麼輕鬆——出動了3萬人。實際投入作戰的只有3千,就擊潰了數萬宋軍,如果換成夏貴駐守淮東的時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夏貴和李璮圍繞漣水軍爭奪了很多年)。
不過被打敗的軍隊不是新建的團練兵,而是原先就存在的淮東諸軍中仍然效忠南宋朝廷的一部分弱旅。打敗他們並不說明什麼問題。如果李彥國接下去還能輕鬆打敗北上的南宋團練兵。那麼北明軍自海上取江南之戰,也應該會想象中容易。
江南並不是打不下來。而是難在全取。現在可不是清末,漢人有四億幾千萬人,根本不用擔心沒有人。根據陳德興掌握的情報,整個漢地北方在明軍入燕雲之前,漢人只有一百五十萬戶,大約一千萬人。
而南方漢地則有約一千二百萬戶,大約八千萬人,而其中八成以上都生活在江南——對於一心想要打造殖民帝國的陳德興而言,這六千多萬漢人可是無比寶貴的財富。
可不能把江南之役打成又一場河北——燕雲之役,把一半地盤打成白地,再損失兩三成人口,順帶再來一場糧荒。要是江南糧荒,那可真是沒地方去籌糧的。
艙門輕輕一響,陳德興瞬間從自己的思緒當中抽離出來,眼神變得明亮異常。艙門推開,外面是李翠仙和楊婆兒。李翠仙穿着寬鬆的綢衫,腰腹部已經鼓了起來,面孔也圓潤起來,前胸更是鼓鼓囊囊,看上去非常可觀。這個女人的肚子裡又有了陳德興的骨肉。
雖然有了身孕,但是自幼練武,有副好身板的李翠仙行動起來也非常靈活,也不用楊婆兒攙扶,三兩步就到了陳德興對面,在一把椅子上笑吟吟坐了下來。
“陳郎。”李翠仙笑着將一封陳淮清的書信擺在案几上,笑着說,“南洋艦隊放了條快船過來,帶來了大伯的親筆信。”
雖然外人都管陳淮清叫陳太公,但是陳德興的妻妾卻都管陳淮清叫“大伯”,因爲陳德興已經做了決定,在稱帝之後尊郭芙兒爲太后,封陳淮清爲親王。
“信上說什麼?”陳德興掃了一眼信封,已經被拆開過了。陳德興知道,這是楊婆兒拆的——她現在還兼任着侍從長——而李翠仙肯定不會看也不會問。
“恭喜大王,天道莊在遲約交易中大獲其利,初步計算,已經獲利一千八百萬貫!此外,由於遲約交易在江南大興,天道莊飛錢的需求也大增,這幾個月一共發行了超過六千五百萬貫。不過其中有三千二百餘萬貫被水鏡先生焚燬。”
“焚燬?”陳德興一愣,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屈水鏡被抓了?”
楊婆兒輕笑道:“的確是被抓了,不過他捅的簍子太大,而且只有他能夠收拾,所以賈似道非但不敢加害,還同意天道莊入江南,還讓水鏡先生當券業商會會長,全權負責處理善後。”
“還有這事兒?”
陳德興將信紙從信封中抽出,先一目十行瞧了一遍,然後又一字一句地細讀了一遍,看完以後沒有說話,又把信紙遞給了李翠仙。
李翠仙讀了以後翹起脣角,“陳郎,賈似道又出了個昏招!泉州,就要入我大明瞭。”
陳淮清的信中除了告訴陳德興有關遲約風波的事情,還說了釋放蒲壽庚去泉州搗亂的事情——陳淮清的身份特殊,權力自然也遠遠大過一般的大明知府,在東南沿海的事務上是可以便宜行事的。利用遲約風波打擊南宋和釋放蒲壽庚兩件事情,都是先斬後奏!
當然,考慮到現在舟山和遼東、燕雲的聯絡全靠海路,不僅時間緩慢,而且路上還有船毀人亡的風險,陳淮清也應該有便宜行事之權。
陳德興沉默片刻,“驅虎吞狼是好,就怕老虎衝進羊圈,大開殺戒!現在還是夏天,咱們的大軍很難南下。”
雖然北明海軍有不少可以逆風航行的大三角帆槳船,但那都是運載能力不強的戰船,而且總數不過幾十艘。由於裝備了青銅大炮,在海上稱王稱霸是夠了。但是要依靠它們運輸幾萬陸軍南下還是有點困難。
“大伯信上說,蒲壽晟早就已經去泉州了,放不放蒲壽庚泉州都會出亂子的。況且咱們在泉州也不是一點基礎都沒有。如果單論人數,泉州的天道教徒比天方教徒還要多呢。”
泉州歷來就是明教比較猖獗的地區,在明教改成天道教後,泉州的明教勢力也被天道教收編。此外,以泉州爲據點的許多漢人海商也入了天道。在如今的泉州,天道教已經隱隱壓過天方教,成爲勢力最大的教派了。
而且泉州的天道、天方二教的矛盾一直很大。這兩年,天道教海商依靠北明南洋艦隊的支持打壓天方教番商在海上的生存空間。而天方教番商則利用他們和南宋官方的關係比較密切,打壓天道教海商在泉州的活動空間。
思索良久,陳德興道:“得儘快返回遼東了,等見過了李南山就走。”
他停頓一下,看着李翠仙,“仙兒,這次你要留守遼東,和孃親一起攝政。我和琳兒、婆兒和月兒一起南下。”
“知道啦。”
李翠仙眨了眨眼睛,“陳郎,光是琳兒、婆兒和月兒嗎?影娘呢?她可一直在等着你呢。這麼漂亮的人兒,你就一點不動心思?”
“墨影娘?那個女人一天到晚都是不近煙火的模樣……”
陳德興說着話,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李翠仙一眼。這個妖女雖然有點小霸道,頗有女強人的作風,但是男尊女卑的思維還是入了骨髓。是很不介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甚至還不一次鼓勵陳德興納妾。能遇到這樣的女人,大概是穿越到這南宋末世最大的福利吧?
想到這裡,陳德興又點了點頭,道:“影孃的確得跟我一起南下,泉州的事情還用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