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衝上去!”
陳德興也大聲呼喝,還抽出了寶劍,只指着前方四百步開外,一艘小小的蒙軍木船。
得到了急速向前的命令,174名槳手人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船頭分出的白浪激盪,一下子就把航速提高到了6節以上!
“向左,向左!”王威站在陳德興身邊,一邊大喊,一邊拿起面紅旗用力揮舞了一下,這是在給船尾的舵手傳達命令。這個型號的三層槳艦還沒有舵輪系統,要靠船尾的舵手手動轉舵。一船之長的王威則負責揮動旗幟指揮舵手,紅旗向左,藍旗向右。船舵那裡還有刻度,揮一下就轉一度……總之操作起來有些複雜,不過還是能湊合着把船開起來的。
“發矢!發矢!射他孃的!”
楊大楫看到好像座小山似的戰船就這麼朝他衝過來,腦袋裡面頓時就一片空白,連調頭逃走的命令都忘了下,只是衝着船頭的射士怒吼。
楊大楫的船是川江上最長見的窄身木船,船頭尖銳,只能擺放一架牀子弩,而且蒙古人又沒有天雷箭,就是最普通的長槍一樣的巨箭。隨着一聲劇烈的破空之聲,這支巨箭就向前激射而去,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牛號三層槳座艦的艦艏之上。
然後,沒有然後了。那麼大一艘船還能給一支長槍插沉了?
“將主,要撞上來啦!噗通!噗通……”
看着小山一樣的敵船越來越近,划船的蒙古漢軍士卒都不幹了,紛紛丟了船槳就往水裡跳。沒一會兒整條木船上就沒幾個人了——都是不會水的旱鴨子!其中就包括楊大楫!不過他是會水的,只是被嚇傻了一時忘了跳水。
“蓬!”
一聲巨響,牛號船艏的撞角輕輕的在這艘十六槳的木船上一碰,頓時就把這小船的船頭碰得粉碎。楊大楫自然站不住,一頭栽進了水裡,剛把一個腦袋露出水面,就看見一個大木槳砸了下來,他慌忙一縮腦袋,才險險的避了過去,可是顧得了前面卻顧不了後面,剛把腦袋從水裡探出了,就噗的一聲被個船槳砸破了後腦勺,慘叫了一聲就沉入了水中,再沒有動靜了……
一艘十六槳的戰船,連槳手帶戰術一共五十餘人,就這麼輕輕一撞,就統統報銷了!倒不是這三層槳座艦有多厲害,而是正好剋制川江上的蒙古戰船——三層槳艦的體積和自重遠遠超過蒙古人的小船,速度又快,還帶個撞角,幹舷又高。蒙古水軍的戰船想打跳幫戰跳不上去,要對撞是找死,要發射弓弩好像也沒啥效果——連日的大雨早就讓弓弩受潮,筋弦吸水之後彈力下降,根本不足以讓巨箭穿透三層槳艦的外殼。
於是蒙古水軍的勇士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打這艘三層槳座艦,長江上很快就出現了一艘大船和十九艘小船玩追尾的場面了!
“快快快,快把東西都扔了!”
“用力劃,用力劃啊!”
“不好了,南蠻的船追上來了!”
“快跳船吧,游到岸上去……”
“不許跳,違令者斬!”
“噗通,噗通……”
十九條小木船上的上千名蒙古漢軍水兵多是楊家兄弟的部下,原先是大宋官軍,只有一部分軍官是史家或是董家的兒郎。現在看到苗頭不對,原是大宋官軍的這些新附軍也不管這些史家、董家的兒郎如何呼喝,就紛紛跳船逃生了。把一堆水性不大好的北地漢子留在船上,目瞪口呆的等死……
江面上鬧劇一樣的戰鬥很快結束,楊大淵派出的二十艘戰船和一千水軍,自然是全軍覆沒。而陳德興這邊卻無一傷亡!不過陳德興卻覺得不大過癮,於是下令牛號三層槳座戰艦再次返回到了蒙哥大汗的眼皮底下。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某個大汗看見宋軍的大船又大搖大擺開回來,頓時一張嘴巴就張大了,好像要把自己的拳頭塞進去似的。由於距離太遠,也沒有望遠鏡,方纔交戰的場面蒙哥並沒有看到,所以現在纔會如此驚訝。
“史天澤,楊大淵!”蒙哥一指江面,“怎麼南蠻的船又開回來了?還有……我們大蒙古的船呢?都去哪裡了?”
是啊,大蒙古的二十艘船是追大宋的一艘船開出去的,怎麼現在就一艘大宋的船大搖大擺回來了呢?難道都已經被消滅了?
“埋伏,一定是中埋伏了!”史天澤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南蠻狡詐,一定在下游設了埋伏。”
“20條船,1000個人就這樣沒有了,這纔多少時間?有埋伏也不至於這麼快啊!”
“大汗,或許埋伏的南蠻很多!”史天澤沉默了一下,得出了他認爲最準確的數字,“可能有一萬人!”
史天澤雖然是名將,歷史上效忠蒙古,出將入相五十年,替蒙古帝國滅亡中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是此刻的他,對於水軍、水戰的瞭解還停留在非常膚淺的程度。還習慣用陸戰的眼光看待水戰,總覺得人數多寡纔是交戰勝負的關鍵。
“一萬人……”蒙哥大汗點點頭,也認同了這個分析。“南蠻狡詐,打不得堂堂之陣,就知道使些偷雞摸狗的手段。”他一擺手,“我們不要理睬,待天氣放晴之後,就水陸並進,揮師東下!先鏟了南蠻在南沱場的營寨,再取了豐都、萬州!”
……
“韃子好像不敢出來了!”
牛號三層槳座戰艦又在蒙古人的水寨外面停留了個把時辰,直到陳德興將整個蒙古大軍的營地看窺了個通透,也不見有蒙古人的戰船出來。
“我們回去吧,”陳德興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王威道。
“大哥,韃子的主力已經到了,俺們是不是暫且退回萬州?”下達了調頭返航的命令後,王威又壓低聲音問道。
原本的計劃是用二十艘三層槳座戰艦和八千精銳擊潰涪州的一萬五千蒙古軍。可是現在,蒙古大汗蒙哥的主力已經過來了,涪州的蒙軍差不多有十萬之衆!八千打一萬五還湊合,八千打十萬……這要能贏,這蒙古人豈不成了紙老虎了?
陳德興冷冷一笑,“打都沒打呢,怎麼就要言退了?且回南沱場,看看兄弟們把營寨修得怎樣了?或許可以在南沱場同韃子一戰!”
“八千戰十萬?大哥,那可是韃子啊!”王威的臉色有些發青。
陳德興呵呵一笑,道:“這裡是長江!若是在北地平原上,我二話不說,馬上就走。可是在長江上有甚好怕的?剛纔那一戰你也看到了,打的跟笑話一樣!韃子的戰船根本不是俺這三層槳座船的對手!俺還有甚不敢戰的?就是戰不過,還走不了麼?”
看到王威還是一臉凝重,陳德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老七,你的思路還是要變啊。陸上打仗還可以比馬多人多,可是到了水面上,那就是比船了。蒙韃子的小破船根本不能用,又小又慢又破,有一千條都奈何不了我們。這水上的仗根本沒有懸念,唯一有點風險的就是陸戰。但是俺們的優勢也不小。第一,俺們是依水下寨,附近水面又開闊,俺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第二,俺們有發石,有天雷,還有營寨可倚;第三,南沱場周遭地形不算開闊,不是樹林就是山地,大軍根本擺不開,韃子縱有十萬又能如何?還是要幾千幾千開過來交兵;第四,現在炎熱多雨,根本不是交兵的好時候兒,只要俺們將韃子堵在南沱場,不出一個月,韃子大軍一定士氣喪盡,疫病叢生。到時候,你我兄弟可就立下不世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