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鋒聽到首香琴那悲痛的哭聲,焉能視若無睹?只道是婉兒父母因己而死,罪孽深重,心中懊悔無比,悽然道:“婉兒,你別哭了!是我不對,跟着黑風三煞一起做壞事,害得你家破人亡,我實在是罪惡滔天,我……我給你磕頭了,只求你原諒我!不管你怎麼罰我罵我,我都心甘情願,你別傷心了。我們之間不是已經冰釋前嫌,而且還情投意合,我們……我們是深愛的一對呀,婉兒……”
還未等他說完,首香琴厲吼道:“你這個瘋子,別在那兒胡說八道!既然害了婉兒,那你就去死吧!殺父之仇,我銘刻於心,定要讓他們十倍償還!”她向來是有仇必報,從小到大順心如意,少有波折,如今處於逆境,更加心如蛇蠍。
段曉鋒磕紅了額頭,望望周圍,吞吞吐吐地道:“要我去死?你……你不愛我了嗎?你要報……報仇?是我不對,好吧,我就,我就以死謝罪,只要……只要你能解恨。”不再多想,眼見牢中三面石壁似乎甚爲牢固,一時糊塗,氣沉丹田,竟然一頭撞出,似一頭瘋牛射向了左首一面石壁。“砰”的一聲巨響,頓時仰天跌倒,昏迷過去。在他心裡,宋婉兒比他性命更爲重要,便是讓他去死,他也毫不猶豫。
首香琴搖頭晃腦地撐直了身體,疑問道:“這……這難道是那傻子撞牆所造成的後果嗎?他若是一般的平民之輩,怎麼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必不簡單。”
劉春雨很快出了水牢,對這一震卻並未察覺。而相隔最近之石門前的守衛卻被大嚇一跳。他們正自酒酣耳熱,突然一震,碗中之酒立時蕩起漣漪,立忙扔掉桌上之碗,杯弓蛇影,還以爲是什麼妖物在作怪,無不膽怯,竟抽出兵器,亂七八糟地比劃一番。劉春雨不能暴露身份,因此隱居在湖邊山林之中,一經打探,卻也已知道歐明月六親不認殺害長兄歐明日,強奪武林盟主之位,獨佔鰲頭。
而首香琴三人在牢中卻相顧駭然,實是低估了段曉鋒之深厚內力,皆搜索枯腸,思量一個逃獄之良策。段曉鋒呆頭笨腦,恐怕正是他們利用之對象。
次日清晨,劉春雨帶來一大籃子美味佳餚,生怕段曉鋒餓了肚子。突見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大驚失色,立時打開牢鎖,衝入其中,將他扶起。只見他額頭紅腫,再遊顧四周,見牆壁上有一坑窩,已然明白,不禁憐惜,淚水橫溢。道:“無名草,你……你這又是何苦?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領我的綿薄之情嗎?’’隔壁立時傳來首香琴輕蔑的尖笑,她道:“哈哈哈……你這個黃臉婆,真是恬不知恥,不守婦道,人家明明叫段曉鋒,愛的是婉兒,你又何必故獻殷勤,作法自斃?明知故犯,當真是愚不可及,實在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劉春雨大怒,來到她牢前,冷冷地道:“死丫頭,你若不知好歹,本護法馬上叫幾個守衛將你姦污了,看你又怎麼活在
這個世上!”當下呼喝,以示言出必行,欲出口惡氣。
首香琴立忙變乖,哀求道:“護法姐姐,對不起呀,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別這樣啊!”她嘆了口氣,那聲“姐姐”叫得甚是親切,彷彿劉春雨真很年輕。
劉春雨怒氣稍緩,又回到牢中,扶起段曉鋒,輕輕搖晃,道:“你醒醒呀,這個樣子怎麼能康復?快振作起來,萬一哪一天遇到危險,我保護不了你,怎麼辦?”
段曉鋒經過昨日一撞,腦袋更加癡傻,睜開雙眼,胡說道:“端木玲瓏,一定是你欺負婉兒了!上次我已受了你一劍,你竟然還不肯善罷,到底想怎樣?婉兒也已經夠可憐了!而且半點武功都不會,你……你也實在太惡毒了!”
首香琴等三人聽到他說端木玲瓏,均感大奇,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這人當真大有來頭,竟與一教之主有所交往,想必武功內力皆深厚無比。
首香琴陰沉着臉,暗自遐想:若要逃出此牢,恐怕唯今之計,只有利用那傻子的絕世武功,才能將我們救出去。那傻子把我當作他所謂的婉兒,我便將計就計,故裝是他心愛之人婉兒,將他掌控在我的手中。身邊有了強助,自然可與龍城相拼,爲父報仇,拿回我首家的東西,殺了端木玲瓏和乾坤二老。哼,我一定要將他們三個五馬分屍,凌遲處死,讓他們受盡創鉅痛深之折磨!
劉春雨知他誤認爲自己是端木玲瓏,情緒越來越激動,要是動起手來,豈非自相殘殺?立時退開數尺,柔聲道:“無名草,你醒醒吧,我不是端木玲瓏。你的心上人婉兒也不在這裡,不要這個樣子,不然的話,你只會越陷越深的。”
段曉鋒哪裡聽得明白?當下舞動雙掌,劃下兩個圈,似要使出“飄渺神掌”,吼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絕情,那咱們今日就做個了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一旦運氣過猛,便又觸及傷口,立時“哇’’一聲,口噴鮮血,竟跌坐在地。
劉春雨手足無措,緊皺眉頭,猶如火焚。突然首香琴又道:“護法姐姐,你還是先走吧,待他情緒稍微穩定之後,再來與他敘敘舊情,也是爲時不晚啊!”
此時段曉峰變幻無常,指鹿爲馬,時而面壁唾罵,時而跺腳哭嚎,時而抓頭撓腮,瘋瘋癲癲,完全忘乎所以。忽然想起自己的隨身寶劍,立時俯身遊視,喝道:“我的‘碧月玄鐵劍’呢?不能……不能丟了,這可是婉兒……婉兒賜給我的。”說罷翻來覆去,扯開牀被,踢翻凳椅,頓時弄得一塌糊塗,順手撿到一根木棒,便緊緊摟在懷裡,當做是那柄寶劍,總算不再亂來。
劉春雨怕他用利劍自殘,先前便將寶劍藏了起來。此時此刻見他冷靜,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福運客棧”那一戰真是將他害苦了,歐陽一劍確是死有餘辜。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回眸看了他一眼,便又悄然離去,滿
腦子憂傷惆悵。
首香琴見她離去,立刻吼道:“曉鋒大哥,我是婉兒啊!我沒事,就在你的隔壁,你別太傷心,要振作起來。你武功高強,要聽我的話!養好身體,帶我們出去。”
段曉鋒大喜若狂,吼道:“婉兒,你真的是婉兒?昨天你不理我,我便以死求你寬恕,現在你終於肯跟我說話,我好高興,你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首香琴故裝柔情,道:“我一直都很愛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待你養好了傷,便救我們出去,我還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以後甜蜜的生活,不是我們心馳神往的嗎?”
王玉梅知她如此說是另有目的,便不以爲意;而常笑雲卻大惑不解,正要開口,首香琴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從中攪局,如今逃出水牢的唯一希望便是段曉鋒了。常笑雲臉上並無喜怒之色,心中卻是酸楚無已,想自己十幾年來還從未見她如此溫柔。
段曉鋒衝動不已,道:“我現在就救你出去!”但他一運動,腹部就生疼,而且腦袋也脹痛,讓他叫苦不迭,只因失血過多,纔會如此。他慚愧地道:“我好像受了重傷,現在……現在不能讓你如願了,我……我始終對你不起!好,現在我就調養身體,待我功力恢復,定將這爛石屋夷爲平地。婉兒,我絕不會讓你在吃苦的!”
當下便將籃子裡的一隻燒鵝從銅柱的空隙間遞伸到隔壁,首香琴趕緊接過,還深情地握住他的手,以示真愛,段曉鋒心中甜蜜無已,全然把她當做宋婉兒。
幾日以來,首香琴循序漸進,逐步加深對段曉鋒的瞭解,甜言蜜語層出不窮,哄得他是心花怒放,更加比過當初與宋婉兒相處的一段美好時光。二人如膠如漆,親密無間,雖然首香琴純屬虛情假意,但她以假亂真,卻是毫無破綻。加上段曉鋒本就已是頭腦混亂,便如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一般,首香琴越是對他好,他便越是不能自已。首香琴自是欣喜無限,因爲憑段曉鋒的武功,逃出水牢指日可待。
而王玉梅卻一直納悶:難道那小子所說的婉兒,真是宋遠橋的女兒?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也只有逃出水牢,找到那小子所說的婉兒,方可明白一切真相。
劉春雨近來每每探訪,段曉鋒與人情世故本就一竅不通,但面對劉春雨卻是彬彬有禮,與以前那個粗獷豪邁的無名草判若兩人,這也令她乏解,但覺得如此總比瘋瘋癲癲的好。她便無心戒慮,卻是不知他已被首香琴完全掌控了。
這日深夜,段曉鋒正自打坐運氣,他雖滿面骯髒,卻是神氣活現,傷勢已然大有好轉,全身上下真氣瀰漫,功力顯然已經恢復。他突然雙臂一抖,“砰”的一聲巨響,氣貫長虹,身後之凳椅牀被盡皆爆裂紛飛,碎木煙塵猶如槍林彈雨四處激射,實在驚心動魄。他壓回雙掌,得意一笑,神情略顯得癡呆傻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