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歐明月聞聲而來,他沒找到那賊人,便到此地探個究竟。他對這優美的琴聲毫無興趣,若是端木玲瓏面前所坐之人是他,實可謂“對牛彈琴”。歐明月自恃龍城長老,地位舉足輕重,昂首闊步便走上了前去。
歐明月步履輕快,加上琴聲讓端木玲瓏迷醉,疏忽大意,並未被察覺。他鞠了一躬,冷冷地道:“坤長老見過聖主,剛纔神龍塔闖入不速之客,我緊追於此,卻不見了那人蹤影,請問聖主可否看到有人從此經過?”歐明月見無名草坐在她的身旁,與她眉來眼去,心中頓時怒火中燒,那小子想幹什麼?
端木玲瓏與無名草琴聲之下共談心聲,並未聽見歐明月的一席談話,仍舊一如既往。歐明月受到冷落,心中更是氣憤,想到:好你個端木玲瓏,武林大會在即,竟在這裡與人卿卿我我,當我不存在嗎?這算什麼,豈有此理!
他氣沉丹田,張開了嘴,以一招獅子吼大聲震道:“坤長老見過聖主,剛纔有個不速之客經過此地,不知聖主可否看到?我在這兒追了半晌,不見了人!”
歐明月內功深厚,傳出之音迴天響地,聽了讓人煩悶刺耳。連端木玲瓏手中琴絃都不堪承受,“噹噹”兩聲,琴絃盡斷,佳音頓停,只剩餘音繞樑。
無名草被嚇了一跳,張口結舌;端木玲瓏怒髮衝冠,目露兇光。坤長老膽大妄爲,實在掃興,要是換了無名小卒,端木玲瓏肯定痛下殺手,要他喪命。端木玲瓏吼道:“哪裡有什麼不速之客?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疑神疑鬼的!”
“什麼?”歐明月聽她竟敢說出此番無禮言語,殺念頓生,火冒三丈,氣勢如虹。
端木玲瓏好不容易享得片刻安樂,竟受此人攪局,一怒之下氣運右掌,抓起斷絃,猛力向旁一拋,“呼吱”幾聲,那瑤琴打着轉兒在空中旋轉飛馳,雖不是打向歐明月,但還是給嚇得面無人色,擺起架勢待要防禦。“砰”的一聲,瑤琴似一把鐵斧鑿下,一面石壁頓時四分五裂,沙石翻滾,火光四射。待煙霧散盡之時,那石壁上竟然成了一個三尺之深的大坑,瑤琴穩當地插於其中。如此威力,何等驚人,誰能抵擋?
歐明月雖然極想動手,但看她內力如此深厚,又是本城聖主,倘若出手,給人加一個叛逆之罪可就大爲不妙。他只得忍辱負重,連忙哀求:“請聖主息怒,我剛纔絕非有意冒犯,只因情況緊急,迫不得已才……望聖主寬恕!”
無名草見了端木玲瓏的一次牛刀小試,驚歎萬分,雙眼呆呆地望着她。
端木玲瓏見長老賠罪,立時又心平氣和,道:“還不快退下去?跑來這裡丟人現眼!”
“是!”歐明月狼狽不堪,頓時對她切齒痛恨,轉身“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端木玲瓏見無名草呆若木雞,心想:他定是被我剛纔的威猛給嚇到了。想到此處,她抿嘴一笑,歡喜無限地道:“你我話未說完,琴也破了,此地人多嘴雜,不能讓我二人清淨自在,不如我們划船,到大湖中間去聊,那裡水波粼粼,月白風清,頗有情調。”
無名草也不能推卻聖主的一番好意,回過神來,道:“可我不會划船啊!”他自小在深山裡長大,若不是下山一段日子,恐怕連船的樣子都一無所知。
端木玲瓏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同坐一船,你陪我說話,我便送你到湖心。有沒有聽說過‘同舟共濟’?不正是這個道理麼?呵呵……”
無名草連連點頭,聖主的話,有那一句他敢去否定的呢?尾隨着端木玲瓏向湖岸邊歡快而去。長夜漫漫,端木玲瓏盡情享受那是理所當然。
二人不一會兒來
到了湖岸邊,湖水波浪滔滔,輕風溫柔拂面。此刻已有六名粉衫侍女站作兩排,手提燈籠,恭恭敬敬地站於一艘精美的小船之前。原來這艘船是他事先就準備好了的,看來她以前也愛以划船散心。
一名侍女輕聲叫道:“聖主,請上船吧!”兩名侍女伸出右手,牽住端木玲瓏的雙手,讓她慢慢踏上船去,那小船輕輕搖動,湖中月光便散了開去。
無名草從未坐船,一時之間稍有遲疑,便裹足不前。端木玲瓏莞爾一笑,道:“快上來啊,無名草,還愣着幹什麼?像你這麼膽大的人,難道還會害怕不成?放心吧,有本座在呢,沒事的,你就上來吧!”
衆侍女見聖主與他如此親暱,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端木玲瓏衝着他們怒吼道:“你們笑什麼?本座有要事與他商量,你們都退下吧,不許再過來!”
“是!”衆侍女明裡不敢放肆胡說,暗地裡卻是一個個嘰裡咕嚕地說長道短,議論不休。
無名草心想:一個女人上船都這麼輕而易舉,堂堂男子漢豈甘示弱?絕不能讓他看扁了!於是他一個大踏步上去,船頭一翹,他身子頓時便搖晃不定,“哎喲”地叫了一聲,險些掉進湖裡。端木玲瓏立時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讓他坐於船內,這才安穩。
兩人雙手緊握,端木玲瓏真情切意,激動不已;無名草卻是驚駭失色,忙將手縮回,埋下頭去,心裡有如蟲蟻在鑽。若是兩廂情願,他也不必如此收斂,看來他是對宋婉兒一往情深了。
無名草往日途中所見漁夫划船都是手持雙槳,漸漸前行,但見船中空空如也,卻不知她怎樣將船移至湖心,頓時疑惑不解,望了望船的四周。
端木玲瓏柔聲道:“我們走吧!在湖的中央就只你我二人,這下就再也無人打攪得了了。”說罷她便伸出雙掌,交叉於胸前,屏氣凝神,運足功力。只見兩掌只見火光微閃,滾滾氣浪隨風呼嘯,她的雙掌頓時往湖水裡一撥,“砰”的一聲,船尾湖水被激起的巨浪足有三尺之高,向後延伸,彷彿洶涌潮水,連綿起伏。無名草大吃一驚,實在欽佩端木玲瓏內力之深厚。那艘船隨着他的雙掌一撥,便迅速地向湖心行去,而且速度比之船伕快多了。
無名草看着湖中之水隨船而分作兩邊巨浪,向後延展,坐於船上又搖晃不止,心中嘔感頓起,加上醉酒,胸悶氣阻,更是險些嘔吐出來,見聖主神情舒暢,丰神綽約,他不想大煞風景,便強忍嘔感,收氣吞入腹中,難受不已,不禁長吁短嘆。
端木玲瓏見他此番模樣,問道:“你怎麼啦?不會是暈船吧,無名草,呵呵……”
無名草天生倔強,絕不可讓一個女子笑話自己,硬撐着道:“我纔沒事呢,能和端木姐姐一起坐船,是人生中一大美事呢!”
端木玲瓏柔情似水,看着無名草。二人不一會兒便到了湖心,無名草醉意尚存,豪放不羈,此時面對端木玲瓏自是有話直說,言爲心聲:“端木姐姐孑然一身,孤高自傲,唯我獨尊,雖然富可敵國,養尊處優,擁有兵馬何止千萬?但是你的心中卻仍是寂寞悲苦,連一個可以和自己聊及心事的知己好友都沒有,卻也讓人覺得悲哀啊!我無名草也是從小在深山中長大,如同粗魯野人,孤苦伶仃,今日得見端木姐姐,你我實在應該同病相憐,成爲一對患難與共的生死之交纔對。所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不論你我二人相隔多遠,縱然是天涯海角,只要心心相印,內有彼此,便不會覺得寂寞了。”
端木玲瓏大喜若狂,臉上笑容更勝天仙,白髮在月光照耀下微微發亮。她說道:“人生得一知己,死也無憾。只是聽你說‘無論相隔多遠’,我有
些不明白,難道你將來要離開這裡嗎?我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你走了,我豈不是又陷入了悲傷悽苦的孤獨之中?既然患難與共,又爲何要離我而去呢?我可捨不得!”
無名草心想:將來若是奪得“九龍神珠”,報得大仇,自然是要離開的。於是他語重心長地道:“我也不可能在這裡呆一輩子啊,總是要離開的。端木姐姐始終是一城之主,掌管千秋霸業,我更是不能給你搗亂啊,那樣會被天下英雄恥笑的。”
端木玲瓏黯然神傷,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今晚的月亮如此之圓,只因爲我們相聚在一起,並未分開罷了。說到城主之位,我又何嘗不想棄之不理呢?只是當年家父浴血奮戰,建功立業實屬不易,女兒不能違揹他的意願,做一個不孝之女。但是高處不勝寒,我也想普普通通地過自己的安樂小日子,但卻不是我能爲所欲爲的。”
無名草長嘆一聲,立時心想:端木正道也是夠自私的,功成身退之後竟不捨九龍城落入他人之手,害得女兒肩負千鈞重擔,苦不堪言。他又憐惜道:“端木姐姐別難過了,你一定能夠建立豐功偉業,在武林之中大放光彩,萬古流芳。”
端木玲瓏冷冷地道:“只怕我是獨木難支,這兩天我修煉‘九龍神珠’,屢屢失敗,身心疲憊不已,唯恐有朝一日,大事未成,毒氣攻心,突發疾病暴死。”端木玲瓏是什麼秘密都給說出來了。
無名草一驚,她的內力尚且如此了得,若是吸納“九龍神珠”的精華,那豈不就獨步天下了?連她都對神珠奈何不了,那又有誰能破解呢?只怕將來盜得“九龍神珠”,也是徒勞無益,拿來毫無用處,該如何是好?乾爹既然叫我如此,唉,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拿到神珠再說吧!
端木玲瓏見他神色有異狀,道:“你在想什麼呢?‘九龍神珠‘嗎?是不是?”
無名草矢口否認,笑道:“我想它做什麼,我是在想姐姐的生活是多麼艱辛啊!“端木玲瓏頗有同感,凝神望着無名草,含情脈脈,美豔絕倫。無名草也是深情款款,面對這樣的大美人,險些就要弄假成真了。當他又一次想到那個無與倫比的宋婉兒,不免愧疚難當,立時又一次埋下頭去,悔恨不已。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愛意,始終如一,至死不渝。
端木玲瓏貼過身去,正欲主動出擊,雖自己比他年長几歲,但是芳心一動,無法阻擋。然而事與願違,突然岸邊又傳來一個女子的叫喊之聲,極爲逆耳,比起歐明月更爲肆無忌憚。
只聽那女子鬼哭狼嚎般叫喊道:“無名草,你這個混小子,點我穴道,算什麼英雄好漢?”原來是雨護法劉春雨,她被點了穴道扔在牀上,自行運氣解穴,不到一個時辰便能活動自如。四下尋找無名草,杳無蹤影。聽得此處有人似在竊竊私語,便即趕了過來,卻見湖心停着一艘小船,隱隱傳來話語,便聽出是無名草。她卻並未聽辨出那女子是誰,因爲他實難料到,一代聖主端木玲瓏對無名草也是偏愛有加。
劉春雨只覺得無名草風流成性,四處尋花問柳,大怒,厲聲吼道:“無名草,你竟然敢揹着我找別的女人?那賤人是誰?看我不殺了她,將她大卸八塊!”她的頭腦一片昏沉,酒後放肆狂罵,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但卻罵了不該罵的人,由此惹下滔天大禍,自找苦吃,作法自斃。
端木玲瓏先前對她的一舉一動已是極爲不滿,現在還敢出言不遜,實在不可饒恕。還聽她“賤人”、“賤人”地罵個沒完沒了,氣得端木玲瓏快要七竅生煙,對無名草冷冷地道:“這種人老珠黃的女人,你也看得上?難道她比我還要出色嗎?難道本座還不如一個老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