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真的暈死!”高媚真直聽得毛骨悚然。
一劍回到自己下榻的石室中時,明月仙子和一干姐妹已在那裡等候他多時了。
除了小紅因爲已被農民激醒,憶起自己二十一世紀的身份,多了一層生疏感之外,其餘衆仙姝待他仍一如既往。
“夫君,你身子虛弱,勿多勞心費神,還是躺着歇息吧。”仙子眼裡波光宛轉,似有千種柔情。
一劍的眼裡也似有一種情愫在涌動。他嘴脣嚅動着,似有話要說,但他終於還是未說出來。
明月仙子道:“夫君,你放心,我們姐妹不會再去傷害你的朋友。”
一劍點點頭,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明月仙子心疼道:“夫君,菁兒未能盡守妻責,至令夫君屢遭塗毒,菁兒甚是不安。菁兒已和衆位姐妹議定,明日再去谷和北極爲夫君尋得‘鬼花’果實和寒天之冰,以期夫君早日康復……”
一劍點點頭道:“明日我也和你等一同前去。”
仙子道:“夫君,你身體尚未安康,未可遠涉江湖,此事就交我等去足矣,夫君不必親去。”
一劍道:“在下幸得仙子及衆位仙姝庇護,衰體已然大康,吾有自制仙峰穩神凡加上仙子的明月護心凡,足可抑制血煙之毒不再擴散。況北極之地有雪龍阻路,在下一定要去會之一會,若能獲之,乃一名貴仙藥耳。”
仙子道:“既如此,明日夫君就與我等同去罷。只是,你的那些朋友……”
“他們可在這裡繼續暫避一時,一面可修些武功,以圖自保,二則可避閹黨眼線。待我等回來之時再送他們下山。”
“一切全憑夫君作主。”
衆仙姝服侍一劍躺下,一一離去。
“小紅。”一劍忽然叫住了走在最後的小紅。
小紅停住了腳步,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一劍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小紅,我有話對你說。”
小紅低頭羞澀道:“夫……夫君請說……”她已經不習慣再叫“夫君”了。被激醒後這種身份的反差讓她感到了一種尷尬。在二十一世紀她和楊浩素昧平生,兩個人都是屬於那種性格比較內向、少言寡語、且又比較傳統的那種類型,兩人在豔溪大學同學四年,幾乎根本就沒有過幾次交談。
一劍道笑了笑:“小紅,你不要這樣緊張,看來我們兩個都需要放鬆……今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楊浩’吧。”
小紅不好意思道:“楊……浩,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就快說吧,我要走了……”
楊浩道:“你現在是明月山莊衆姐妹中唯一具有二十一世紀意識的人,你現在必須要承擔兩種身份,我知道這讓人很爲難,其實我也一樣……但是我們還得在明月仙子她們面前裝下去,繼續融合進她們所處的這個時代的生活,直到她們醒來的那一天。當你處在這樣一個羣體:別人的意識竟然和你不是一個時代,你雖然處於她們中間其實是非常孤獨和寂寞。這一點我深有同感……但是我們必須要學會適應這一切。我們都還要在她們面前裝下去,也許這是一種欺騙,但這是一種善意的欺騙,所以這並不是壞事……你看過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嗎?光夫明明知道幸子是他的親妹妹,他是不可以去愛她的,可是因爲他是幸子最愛的人,他是幸子生活下來的唯一希望,因爲幸子得了白血病將不久於人世,而純真的幸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她的同父異母的親哥哥,繼續把他看做她的戀人而深愛着他。所以他不得不繼續裝下去,以免幸子傷心難過……你知道光夫的痛苦嗎?你明白這一切嗎?”
小紅點點頭:“我明白……”她忽爾宛轉一笑,“楊浩,想不到‘穿越’了一趟,我發現你比在學校裡時會講話多了。”
楊浩笑道:“時事所迫嘛。”
小紅忽又肅容道:“你放心,我會繼續融合到她們的生活中去的,因爲,她們畢竟是我的老師和同學……雖然我的思維跟她們已不在同一個時代,但我會努力學會適應這一切。”
“還有,今天我們的談話,我希望你保密。”
小紅點點頭道:“我明白。”
其實楊浩心裡的痛苦她又哪裡能夠體會?她不知道,楊浩自從意識被激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陷入了深深的、不可名狀的痛苦中……這種痛苦是來自心靈上的,它是上的痛苦根本就無法比擬的。他不可否認,他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一個女人,他也知道那個女人深愛着他,那個女人的身上其實就儲存有信息波,而他實際上已經從農民身上繼承了一種能力。但他卻無論怎樣也不敢運用這種能力。他知道,他一但運用了這種能力,那麼他精心構織的幻想就將化爲泡影。他本是一個無所畏懼的劍客,但現在他卻害怕失去這一切。他害怕回到現實中……
所以他編造了一個謊言,謊稱那個儲存有信息波的女子還未找到,他甚至還故意謊稱說需要一年的時間。其實,他只想在這個世界再呆長一點,以便能夠和她相處得更長久一些。雖然明知道一年後這一切仍將煙消雲散,但他卻希冀守候這份短暫的幸福……
一劍躺在牀上轉展反側,久不能寐,忽然仙子的倩影又出現在石室門口。一劍道:“仙子,你不曾歇息?”
仙子道:“睡不着……夫君,菁兒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今後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仙子’?”
一劍道:“那當如何稱呼?”
仙子低眉道:“叫我娘子或菁兒都可呀……爲什麼夫君一直不願這樣稱呼?”
一劍嘆息了一聲,欲語又止,良久方道:“那好,今後我就以‘菁兒’呼之……”
仙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樣甚好……夫君,你我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今夜就讓菁兒陪伴夫君一宿,聊解憂愁,如何?”
一劍道:“好。”
仙子在一劍身邊款款坐下,宛爾輕笑道:“夜長更深,菁兒雖是武女,但幼時也曾習得琴棋書畫,而於古琴上小有造詣,雖不敢自比唐白居易之遇琵琶女,然而亦足聊以自娛。夫君若不嫌棄菁兒拙陋,菁兒願爲夫君獻上一曲。”
一劍微笑道:“菁兒既有此雅技,一劍當鑑賞之。”
仙子便抱過一架古琴,玉指輕輕撥動琴絃,彈奏起來。她先是隨便彈奏了幾個散漫的音調藉以調正弦音。
一劍道:“菁兒習彈的可是浙派技法?”
仙子眼中一亮:“哦?夫君如何識得?”
一劍道:“吳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延,有國士之風;蜀聲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時之俊;京師過於剛勁,江南失於輕浮;惟兩浙質而不野,文而不史,且兼流暢清雅、綺麗纏綿。一劍觀菁兒所彈,正是浙派技法。”
仙子含笑道:“果如夫君言,菁兒所習,正是浙派技法。夫君真吾知音耳。”
仙子說畢,便玉指輕舒,彈奏起來,同時口中輕輕吟唱道: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溢鮫綃透,
脈脈此情誰相訴
莫、莫、莫、
愁、愁、愁
腸斷片片飛,天不老,情難絕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
一劍的眼眶似有淚水溢出,他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呼喚:“菁兒、菁兒,你的心思我何嘗不知道?我何嘗不在夢中與你一次次相聚,但天意弄人,讓我們在這虛擬的世界裡相遇,醒來終究是一場空。與其長苦相思,還不如痛快了斷……菁兒,我情願你一刀殺了我,從此結束這場虛擬遊戲,可是我卻實在不忍與你別離,我真的害怕這就樣結束……苦、苦、苦、愁、愁、愁……也許這就是宿命?”
虛幻的愛情是如此的美,他真的不忍將它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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