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程破天被兩排侍衛押着出了主洞,穿過一道石廊,來到一座石門前。石門兩旁各有數名侍衛把守。石門打開後,其中一名侍衛將程破天推入到石屋內,跟着只聽“轟隆”一聲,石門應聲而關。
程破天站穩腳步,跟着便是一怔。他本以爲自己會被鎖在牢獄之中,卻沒有料到面前的石屋內擺設竟然與寢室無異,牀櫃桌椅,無一不有。乍一看上去,似乎程九陽仍舊念及兄弟之情,並不打算讓程破天太過受罪。但雖然這屋子猛得看上去似乎要比地牢舒適,可實際卻非如此。原來屋子內除了程破天剛剛進來的那個石門,無任何窗扇,甚至連一處風口都沒有。況且石門厚重無比,更是嚴絲合縫,除了能有少許空氣出入外,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更與一般房屋不同的是這間屋子高度只有一丈有餘。一個人站着的時候,只能將將直起腰。而且整個房間極小無比,除了睡覺的牀和擺放桌椅的地方,幾乎沒有站腳的空間。看來這座石屋是在山峰的緊裡頭挖鑿出來的,想要逃脫是絕對不可能的。
程破天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幽閉感,彷彿整個屋子隨時都可能倒塌並將自己掩埋。他寧可自己被關在大理寺的地牢中,也不願意被軟禁在這千萬噸的石頭之下。他衝上前,用拳頭使勁敲打着石門,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但無論他再大聲的吼叫,四周厚厚的石頭就彷彿海綿一樣,將他的聲音無情地吸入了體內。而他越叫,內心的恐懼感也就越強。
他叫喊了許久,洞外並無迴應。程破天忽然心想:“兄長這麼做或許就是爲了逼我投降。我越喊就會越害怕,反倒着了道。正所謂一切恐懼都是由心而生。”想到這裡,程破天盤腿坐到牀上。他合起眼,雙掌交疊,運起功來。一開始程破天的心還是跳得很快,但隨着他體內真氣的流動,程破天只感到一股暖暖的氣流貫穿自己的四肢和大腦,漸漸的,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平靜了下來。自從何義將功力傳給程破天並且幫他將‘天陽功’和‘地陰功’的嚴寒真氣交融合並之後,每當程破天一運功,總會感到一種少有的安寧感。
就在程破天心情剛剛平靜下來的時候,突然一個念頭砰然涌上心頭。程破天一睜眼,驚道:“不對!如果兄長便是‘天人’,那幾次都在關鍵時候出手相救我的蒙面人又是誰?他又怎麼會認識師父的?”程破天挖空腦筋,但怎麼想也想不出那人到底會是誰。
最終,程破天無奈,只得繼續打坐。也不知過了多久,但見石門正下方的一塊厚厚的鐵板被人從外面抽開,跟着一盤香噴噴的飯菜被推到了屋內。跟着一個聲音道:“‘天人’有令,什麼時候少俠回心轉意,‘天人’就會放少俠出來。”隨即鐵板又被合上。
程破天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本來他靠體內真氣維持着自己,也不曾感到飢餓。可此時屋子因爲極小無比,又幾乎密不透風,所以飯菜的香氣很快就脹滿了整個石屋,惹得程破天口水直流。
程破天一開始還擔心程九陽會在飯菜中摻加‘化骨丹’,以其來逼迫自己爲他效力,但後來一想,若是自己兄長真的忍心逼自己服食‘化骨丹’,自己就算再怎麼防範也是無用的。何況就算自己真的吃了‘化骨丹’,到時藥力發作,大不了一死了之。程破天此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想:“我又何必跟自己肚子過不去呢?”想罷,程破天將飯菜端到桌上,大口大口的吃了個精光。
因爲屋子實在窄小無比,而且除了家居擺設,並無任何書籍或是字畫,所以程破天除了坐着,彎腰站着,或是躺着,實在沒有其他可以乾的。他坐了會兒,只覺得屋子中的空氣彷彿越來越稀少,不一會兒,適才的恐懼感又慢慢浮上心頭。
程破天連忙爬回到牀上,盤膝打坐起來,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克服自己的懼意。
起初,程破天打坐時還經常會遇到很多雜念的干擾,有時是陳惜月的嬌容,有時是柳遺名的面孔。但更多的時候,程破天腦海中會閃現出自己小時候程九陽照顧自己和督促自己習武的畫面。而這些畫面往往會被‘天人’無情和充滿野心的面孔所打碎。剛開始,程破天每當發現自己心情開始波動時,便會努力去壓制那些雜念。但他很快發現自己越是試圖壓制,則那些雜念往往越是強烈。
他回想起何義當日爲自己傳功時曾講到的,說是:“萬事皆因意起,征服自己的意念,則超越自身的侷限。”
“可我怎樣才能征服自己的意念呢?”程破天心想。
便在這時,程破天無意中發現桌子上的一根蠟燭已經慢慢燒光了。只見燭光隨着燒退的蠟油,變得越來越暗淡。突然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微風,從石門的縫隙中緩緩吹入。隨着風動,蠟燭一下子熄滅了,跟着一道微弱的青煙在空中擺動了幾下便也銷然了。
程破天登時只覺渾身一震。“火隨風滅,煙隨火起,火滅煙消,無影無形。是煙,是火,是風,是影,是形,只要不去刻意強求,終會化作無影無形。風煙如此,意念又何嘗不是?所以我又何必非要去征服它?只需順其自然,不卑不亢,則意念終會自生自滅。”想到這裡,程破天也不再刻意去壓制自己心中的雜念,只是任由它來去匆匆。
就這樣,程破天除了吃飯睡覺,便是整日打坐修煉。他不但不覺得無聊,反而從打坐中尋找到了少有的快樂與寧靜,便跟自己習練‘破天劍法’時一樣。而且越往後,程破天越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自己體內的真氣彷彿也有所提高。到得後來,程破天只覺自己心中猶如一片清澈的水面。雖然偶爾水面上會浮起幾道波紋或是氣泡,但程破天卻並不理會,只是讓波紋和氣泡自然地消失。
剛開始幾天,程破天還根據送飯的次數計算着天數,偶爾也會擔心自己是否這輩子都會被關在這石洞中。但後來,漸漸的,程破天便失去了對自己周圍時間和空間的意識。而他也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他反倒覺得這種生活也不無好處。他不用再有煩憂,不用再傷心,不用再因爲自己身邊的人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