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一路上還順利吧。”高興聞言會心一笑,用力拍了拍王衍的肩頭道,
“還算順利。”灰衣青年正是王琳之子王衍,高興在鄴城的好兄弟,塞外重逢,王衍也甚是激動欣喜,不過他卻是聰明地沒有叫破高興的身份,只是微微拱手道:“兄臺是要現在驗貨,還是。”
高興大笑道:“兄弟辦事我放心,我的人已在十里之外等候多時,等平安交接了貨物我請你到族中喝最好的馬奶酒。”
“好。”王衍欣悅頷首贊同,然後衝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葉子文道:“子文,通知大夥,啓程,馬上就到目的地了,叫大家都警覺起來,莫要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只要平安完成任務,我一定不會虧待大家的。”
“是,東家。”儘管滿腹疑惑,但葉子文卻也知道此時不便相詢,遂答應一聲便開始下達命令,很快,商隊便再次啓動,在蔥翠的草原上迤邐北行,
一路無話,十里路程,很快便至,果然如高興所言,有近五百契丹武士等在那裡,爲首一人正是大賀兀朮,
“兀朮兄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乎。”遠遠的,王衍便策馬迎了上去,爽朗地笑着道,
“原來是王衍兄弟,久不見你,兀朮很是想念啊。”雖然奇怪爲何不見高興,但大賀兀朮還是笑臉迎上,王衍在營州數載,契丹與高興之間的交易多通過他,是以大賀兀朮與王衍甚是熟稔,
王衍微微側身,讓出身後那裝得滿滿當當的四十餘輛馬車,一臉放鬆地道:“兀朮兄,大賀大王要的東西我這便交給你了,我也能鬆口氣了,此番可是累得夠嗆,嘴裡幾乎淡出了鳥來,等到了你們族中可要管夠酒肉啊。”說着,王衍還舔了舔嘴脣,臉上的饞相很是誇張,引得大賀兀朮一陣大笑,
“王衍兄請放心,你是我族的貴客,只要你不嫌棄,酒肉要多少有多少,哈哈。”頓了頓,大賀兀朮又道:“王衍兄弟,時候不早了,咱們這就走吧。”
“好。”王衍答應一聲,然後衝葉子文道:“子文,除了車伕留下駕車外,其他人先返回營州等我吧。”
“東家,你孤身前往,恐怕不太好吧。”葉子文皺着眉頭說道,雖然未曾明言,但看他對大賀兀朮等人一臉警覺也知他心中所想,
王衍搖頭,不容質疑地道:“放心吧,我和契丹大王是老朋友了,不會有事的,倒是衆兄弟都是悍勇直率之人,到了契丹難免爭強好勝,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好吧。”見王衍堅持,葉子文只得下去傳令,
時間不長,商隊再次啓行,除了四十餘車伕外,也就只剩下葉子文和王衍二人,王衍和大賀兀朮並轡在前引路,一路歡聲笑語,而高興和張順之則在隊伍的後方,默默而行,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當落日西斜,暮色將至時,商隊才終於來到契丹外圍的一個部落中,無論是王衍亦或是大賀兀朮也都送了口氣,
將商隊安置妥當後,大賀兀朮才引着王衍和葉子文來到早就準備的帳篷中,帳中的桌案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牛羊肉,看得王衍食指大動,
才請王衍坐下,帳篷卻突然被人掀開,一個粗蠻的契丹大漢晃着身子大步走了進來,
“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大賀兀朮眉頭一皺,壓抑着怒氣低喝道:“難道你看不見我正在招待貴賓,競如此無禮。”
“兀朮兄,怎麼,不認識我了嗎。”
這進來的契丹大漢正是高興,看着大賀兀朮呆怔的模樣,一邊輕笑着,雙手一邊迅速在臉上動作起來,當高興來到大賀兀朮面前時,一張英俊不凡的臉便呈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小王爺,你,你,。”大賀兀朮如同見了鬼般,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日間大賀兀朮也曾好奇着突厥大漢的身份,卻是因爲有王衍在沒顧上詢問,卻那裡想到這竟是高興所喬裝,
易容之術大賀兀朮也有耳聞,但如高興這般以假亂真他還是首次見到,一想到高興若是心懷不軌,意圖刺殺自己,而自己又毫無警覺,大賀兀朮便不禁不寒而慄,
如果說以前大賀兀朮對高興多是敬重感激,今日則實實在在產生了敬畏之心,他也終於明白,大賀楚才爲何會在此時投靠高興,後者的種種手段實在是出人預料,
“兀朮兄不必奇怪,這只是些行走江湖的刁蟲小計罷了,高某不請自來,還望兀朮兄不要怪罪啊。”高興笑意吟吟地看着大賀兀朮道,
此次他之所以喬裝而行,一來是因爲王衍運送的貨物十分貴重,他不想走露了消息,二來他也是想借此震懾契丹,
“小王爺言重了,您乃我族恩人,哪裡去不得。”大賀兀朮忙站起身來,讓開了主座,恭敬地行禮道:“小王爺,快請上座。”
“好,兀朮兄也請坐。”高興並未客套,施施然便在主座上坐下來,如果方纔他是個粗獷剽悍的大漢,而今便是一個風度翩翩,瀟灑不羈的貴公子,氣質轉換之快直讓大賀兀朮等人瞠目結舌,
大賀兀朮吃驚,葉子文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雙眼始終直勾勾地看着高興,直到高興坐下他才反應過來,一臉漲紅地拜倒在地,因爲激動,言語便有些語無倫次:“見過小王爺,草民葉子文,家父葉瑾,得罪之處,還望小王爺恕罪。”
“你竟是葉瑾的公子,起來吧,你年紀輕輕,就是一表人才,葉瑾有你繼承家業,不錯,不錯。”高興訝異地看着葉子文,頗爲讚賞地道,
雖然高興也很年輕,但所有人都認爲他的話是理所當然,而葉子文得到高興的誇讚更是心緒激盪不已,渾身都忍不住輕輕顫慄起來,
若非高興,他葉家不可能有那富可敵國的財富,在商界有那般尊貴的身份,原本葉子文還對高興這落魄皇族心存輕視,如今卻悉數化作了敬仰與崇拜,常想若能與高興並肩一戰,此生便可無憾,
此番商隊運送的貨物至關重要,安全保密起見,葉瑾纔派了長子葉子文這個生面孔前來,以純粹的行商身份一路來到了草原,
高興雖然命令禁止與燕地貿易往來,但利益驅使下總有冒險而爲之人,對此高興也並無太好的辦法,不過這對他也並非完全不利,
“王兄,你也不用多禮了,一路趕來,你不餓我也餓了,先填飽肚子再敘舊也不遲。”高興擡手阻住王衍行禮的動作,哈哈大笑着,捧起面前盛滿馬奶酒的陶碗便一飲而盡,“好酒,爽快,兀朮兄,王兄,請,子文,莫要拘束,你也嚐嚐。”
見高興如此豪放灑脫,葉子文心中的緊張也去了不少,而王衍和大賀兀朮與高興早就相熟,也不在矯情客套,三人推杯換盞,一邊說些江湖趣聞,好不暢快,
……
營州,刺史府,書房,
“殿下,消息已經確定了,高興那廝果然就在契丹族中。”營州刺史高寶寧束手站在高紹儀身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據探子回報,大賀楚纔在統一了契丹八部後又勝了庫莫奚阿會篤,如今庫莫奚辱紇主部已落入契丹手中,其他四部也不太平。”
頓了頓,高寶寧又道:“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大賀楚才能夠先後擊敗大賀比羅,阿會篤,若說沒有高興之助絕無可能,殿下,按照目前的局勢來看,大賀楚才很有可能吞併庫莫奚,到時候我們腹背受敵,情況大大不妙啊。”
高寶寧在營州經營許久,在庫莫奚和契丹之中又怎會沒有眼線,
“高興這混蛋,手伸得真長。”高紹儀恨恨地道:“前些日子聽說他深入草原,不僅搶了周國千金公主,甚至俘虜了突厥七王子,這個乳臭味乾的小子怎麼會有如此本事,突厥鐵騎不是號稱天下無雙嗎,怎的如此不堪一擊,連區區一個高興都對付不了,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嗎。”
越說高紹儀便越是氣憤鬱悶,最後更是氣急敗壞,神色悲愴,
高寶寧忙溫言勸慰道:“殿下切莫如此說,高興雖然有些本事,但終究是人,只要是人,我們總能想到辦法對付他,殿下身系燕地百姓安康,大齊興衰使命,一定要保持冷靜。”
高紹儀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平復了心神,這才道:“寶寧,你可有什麼妙策對付高興,寡人雖有大軍二十萬,但卻訓練不足,與高長恭麾下能征慣戰的精銳相比還甚有差距啊,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是不利啊。”
“殿下所言甚是,不過殿下也不必太過擔憂。”高寶寧篤信地一笑道:“高長恭兵強將廣不假,但我們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哦,什麼辦法,你快說來。”高紹儀一臉希冀地催促道,
“殿下想必也聽說了突厥他鉢可汗南下的消息吧。”
高紹儀輕哼一聲道:“高興小賊膽大妄爲,引得他鉢可汗雷霆震怒,揮兵三十萬南下,寡人又豈會不知,只是如今他鉢可汗正與周軍對峙,恐怕不會來齊國啊。”
“殿下此言差矣。”高寶寧搖頭道:“他鉢可汗何等人物,又怎會爲了一個王子和公主當真與周國決裂,就算要反目成仇也不是現在啊。”
“你的意思是他鉢可汗意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雖不中,亦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