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多姿,僅僅是向那裡一站便是媚意橫生。
婦人的這種媚意其實是妖氣與神力混雜在一起之後出現的變化,顯然,眼前這具身體是山神的而並不是這頭妖的。
其實對樑鵲來說,這傢伙鳩佔鵲巢倒還罷了,山神死活和她沒有多大幹系,但是現在又有一位斬妖人折在了這裡,這簡直讓她怒不可遏。
她堂堂一位星主,乃是修行第二境第二階,“衍道階”的高手,所謂術中可得一法,法中可得一道,天有天規,地有地矩,這就是第二境的根本要意。
如此談來,世間修行,有五境十五重,她樑鵲立身在第五重上,可以算作是極高的高手了,結果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幹掉了兩個斬妖人,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臉。
“你找死。”
樑鵲的劍上紅塵炁息翻滾,厚重浩蕩,她的身側開始衍化一些隱約的煙火,藏匿在紅塵中,透露出危險到極點的信號。
婦人的手中有一杆竹笛,她的紅脣輕輕觸碰笛孔,悠揚浩遠的美妙笛音便傳盪出來,迷濛幻境中,血色扭曲,化作人的形態,俱都是身上披着輕紗狐裘的美豔女子,跳動着動人心魄的舞步,如天魔亂舞般向着樑鵲走來。
在笛音的驅動下,包括陳津在內的所有後來村民、外鄉來客,此時全都踏着僵硬的步伐向樑鵲逼去,而幻音入耳,有一瞬間,樑鵲居然覺得那些女子很讓她歡喜,似乎下一刻,自己也要脫光衣物,加入到那繚亂的天魔舞步之中。
但紅塵氣息翻滾,讓她眨眼便清醒,面色酡紅,頓時是殺意滔天。
“你以爲我不敢殺我的同伴?”
樑鵲手中的劍上升起毫光,這一刻無數的外鄉人如喪屍般向着樑鵲撲去,他們青紫的皮膚顯然帶着某種毒素,但下一刻,上百隻火紅的春燕飛起,見到樑鵲手中寶劍一壓,登時那些外鄉人全都人頭落地!
殺的乾淨,一個不留!
嗡嗡嗡嗡——!
寶劍發出鳴顫,劇烈轟響,帶着高亢的戰意!
四周的血肉傀儡聽從妖婦的命令,順着笛音的指引向樑鵲撲擊,後者手中寶劍升起紅塵氣,當中煙火終於爆發,將這片山村徹底淹沒在紅塵煙火之中。
妖婦吹奏着長笛,嘴角升起詭異的笑。
陳津的臉是青白色的,他僵硬的張開口,彷彿魂魄已經不屬於自己一般。
“樑鵲,北天第五星主,修行爲第五重,二二,任法境....衍道階......”
“寶劍春思,本身爲鄭國所傳的一根“鴻鵠”之羽所化,取意“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斷玉截壁,鋒銳無匹。”
陳津說着,拎起四棱銅錘,僵硬的向着樑鵲走去,他將揮起這枚斬妖的兵器,向着曾經的故友砸去。
........
被山神附身的那個越人只能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看着樑鵲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山神捂着嘴,被封鎖在黑暗深處,不能言語,空寂的天晦暗不明,雷聲也不再響起,天公的憤怒無法降臨到這片山河,她現在無比悔恨,不由得思索自己所作所爲是不是錯了。
如果三個斬妖人都在的話,未必不能和這個奪了自己肉身的妖孽鬥上一鬥,但現在,那個持四棱銅錘的已經成了血肉傀儡,而樑鵲眼下看似佔據上風,但事實上卻是在向着深淵墮去!
“虎姑婆.....我的身體.....”
山神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她所附身的這個越人肉體難以承受她的元神,但如果現在她從這個身軀脫離,因爲過度的虛弱,很可能被虎姑婆吞噬,亦或者在這片黑暗中元神消散而死。
而這個越人的身體,同樣會崩潰,可不離開,也會崩潰,不論前行還是後退,都已經無路可走。
“是我的錯,沒想到這個邪祟早就知道我的動作,此時此刻之事皆由我而起....”
山神極度苦澀,她還以爲閉口不言就可以不被這個邪祟察覺,卻沒想到這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被算計好的坑陷,虎姑婆就等着她出昏招,或者說,挖坑等着她去跳。
果然是蠢神,這樣看來自己這個山神當真是愚蠢到了極點,或許確實不該再擔任狐祁山神的位置,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尊神靈簡直和傻子一樣。
如果還是上一代的狐祁山老神,那位火狐神在,必然不會出現這種憋屈的情景。
她口中的血溢出的更多,人的血肉漸漸開始崩潰,這具越人的身體正在土崩瓦解,難以繼續承載一尊神靈的元神。
凡人不通修行,九竅未曾通氣,身軀內更無流水,故而沒有辦法調和神的元神氣息,這就好比金身的神聖不朽不壞能夠承受千年的香火,而木身的神聖還不到百年就會就被蟲雨腐蝕,這是一個道理。
“虎姑婆在引誘樑鵲化妖,不能這樣下去,一位星主化成妖邪,那我的過錯便是潑了天,這還要持續嗎,不行,至少也要讓她活着回去....”
山神踉蹌站起來,此時見到樑鵲的身上已經隱隱升起妖氣,她的雙目赤紅,顯然開始化入血障!
“妄境血障,樑鵲,你不能再殺了!”
她呼喊,然而身處黑暗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虎姑婆的笑容越發詭異,但同樣,也越發顯得媚態,於是當陳津被一劍砍成重傷時,當樑鵲已經徹底紅了眼睛時,這位美豔的婦人突然紅脣離開竹笛,於是那天魔繚亂的美好笛音便戛然而止。
所有的血肉傀儡全都放下了兵器,陳津的眼神黯淡下去,而樑鵲的神色中出現一絲茫然。
她猛地拿劍柄敲了一下天靈蓋,這一下用了死力氣,直接打的血花濺出!
“呼....呼.....”
但疼痛很清晰,可那種渾噩沉淪的感覺卻更加洶涌!
“樑鵲....樑鵲.....”
虎姑婆的神色溫柔,向着樑鵲呼喚,後者咬着牙,但眼神漸漸變得渾噩。
“七....七姑....?”
所謂的七姑,是從小照顧樑鵲的人,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樑鵲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和七姑待在一起,族中很多人對於七姑都異常恭敬,其中也不乏有愛慕者,只是據說,七姑在年少時曾經喜歡上一個遠方而來的少年,少年教導了七姑劍術,就這樣過了許多年,後來有一天那少年突然消失無蹤,不辭而別。
七姑在等他回來,從那少年時一直等到如今,這讓樑鵲至今也不理解,那個人有什麼力量能夠讓一位聖人等上一千年?
至於其他的,鄭國的後裔如今都居住在白川的一重山下,在趙國的管轄範圍之內,受到趙王庇護,這也是爲什麼樑鵲跑來趙國星宿府當斬妖人的原因。
食君之祿,爲君分憂而已。
樑鵲眼中虎姑婆,神態容顏都越發靠近七姑,她甚至開始以爲自己之前殺的妖都是夢境,連自己斬妖人的身份也開始淡忘。
鮮血依舊在流淌,卻在不斷消逝,她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重,讓見到這一幕的,那黑暗中被鎖住的山神近似絕望。
直到黑暗中出現的一道腳步聲,讓她艱難的轉過頭去,而後,便是如見了鬼一樣的神情。
山神僵在原地,直到那尊影子將她遮蓋。
程知遠從黑暗深處走來,站在她身邊,皺着眉頭:“我順着路過來,結果天色又黑掉了,所以說這些妖出現前總要開個背景,以彰顯自己多麼與衆不同嗎?”
山神腦袋裡有些混亂,她愕然無比,好半個呼吸,直到程知遠詢問,指着那個虎婦:“這傢伙就是最後一個妖?”
“你....你爲什麼沒有被黑暗鎖住?”
山神呆呆的,有些出神:“這是妖氛加上神力所凝結的黑暗,是邪神的祟域,你爲什麼.....一個凡人.....”
程知遠哦了一聲:“我不知道,再問也是不知道。”
天知道。
他看向遠處的虎姑婆,這一瞬間與那妖女四目相對。
虎姑婆有些愕然,而程知遠的劍尖上悄然開出一朵雪白梨花。
敵我雙方戰力對比一下,來個珠心算看看:對方絕技已經施展過並且正在使用類似魅惑的伎倆,或許她需要冷卻一下讓自己降降溫,加上之前山神所說的血障,又想想這四周氛圍和黃厲之原的戾氣同樣無法相比......
很好,這傢伙沒了。
確認過眼神,是可以砍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