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遠,那是何人?
星宿府中青牌,開什麼玩笑?
“平原君,莫不是在說笑嗎!小小一個青牌.....如何堪此大用?”
諸公中,大司士十分驚異,他家的馬榖被人家幾下就擊敗,而那馬榖的本事到星宿府混個金牌估計都沒有問題,此時趙勝居然要用一個青牌來對付匈奴小兒,這算是搞的哪一處幺蛾子?
“區區一個青牌.....平原君,何以出此謬言?莫非是我趙國無人,要用這等三流任俠?”
大司士出面,覺得這實在是太過於荒唐,於是立刻諫言,請求趙王丹駁斥趙勝。
諸公各自私語,有幾人也覺得此事有大問題,於是便跟着大司士諫言。
不僅諸公愕然,乃至於趙王也愣了下,皺着眉頭思索一會,對趙勝道:“姚韶麼,當然厲害,不過他徒弟,有他幾分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我沒聽說過這人,你給我上上眼,解釋解釋。
趙勝的眼角餘光向後撇去,這期間自然也看見了他那侍衛,即天下百位大劍客之一的車晏有些愣神的表情。
車晏當然是沒有想到,之前趙勝那麼認真的詢問他能夠幾合幹翻匈奴小兒,他還以爲接下來就是他出手,沒想到趙勝開口直接舉薦了旁人,這又是唱的哪出大戲?
“大司馬,可知道前些日子城中遇襲之事?”
這事情提及起來,諸公之中便有一些人神色立動,而大司馬應聲而出,忽然見到藺相如瞬息瞭然的目光,後者給他打了個顏色,大司馬心領神會,於是上前:
“回平原君之問,約七八日前,邯鄲東青瓷巷突有妖孽靈怪作祟,當時王長孫遷,偶得古本樂《白鴉》,正途經青瓷巷返回,不料遇襲,一度陷入危險,幸得一人出手解救,此人便是姚韶之徒。”
三言兩語,整個事情被他講的面目全非,而在諸公中的趙遷不自覺的瞪起眼睛,想要說什麼,卻忽然渾身冒冷汗,想要對身邊侍衛彭喜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有一道目光輕飄飄落在自己的身上,讓他渾身肝膽俱顫。
他隱晦的觀察起來,可那道目光一觸即回,趙遷不由得有些恐懼,雖然他大致知道剛剛那道目光是誰落下的,無外乎就是藺相如,樓昌,趙勝等幾個重臣,但卻又不能仔細確認,剛剛那道目光似乎帶着警告,再結合此時司馬名所說的這番胡話,這讓趙遷突然想起當時自己讓彭喜做的事情,是把遇刺的情況添油加醋,明面上壓,暗地裡傳....
但眼下看來,自己命人傳出去的千金買骨稿,恐怕已經被藺相等人截下了,並且還提筆,洋洋灑灑改了不少東西。
妖孽,靈怪?
這不是扯犢子,邯鄲城乃一國之都,更有聖人、大賢坐鎮在此,怎麼可能出現妖孽!
趙遷不知道顏如玉的事情,自然以爲是這幫人在胡扯,但司馬名可是知道顏如玉的事情的,藺相如早已和他通過意思,還有大司徒,畢竟護送蕭菽的事情就是司馬夝做的,身爲司馬家重要成員做的事情,司馬名怎麼可能不知道其中內情。
萬事必然是以家族爲重,雖然這個時代還沒形成漢朝時期士大夫壟斷財富錢糧的古怪局面,但家族概念由來已久,這個是從“氏族”發展而來的,後期的“士族”也不過就是“氏族”的另外一種演變罷了。
趙遷遇刺的事情在下位階級中還沒有徹底傳開,但是在諸重臣,起碼在此時校場裡的這幫人,他們是早已有所聽聞,甚至不少有法力的當時還感覺到了青瓷巷的異動,關注過一下,裡面也自然有看清了的人。
趙王丹的眸光漸漸變得有些森然。
他不喜歡趙遷不假,但是趙遷遇刺,這個問題實在是駁斥了王室的臉面,當然,作爲當世的趙王,以及在後世評價還可以的這位趙孝成王,他自然明白,趙遷沒什麼屁事跑到貧民窟巷,當然不是去扶老奶奶過馬路去的。
他的目光斜着盯向一個角落,他兒子趙偃頓時一個哆嗦,剛要出列請他治自己欺瞞未報之罪,趙王便拿大手一揮:“好,如果他真有本事,本王也不會吝嗇,賞賜,自然是有的,功,也是有的。”
話裡話外有個意思,當然沒有明說,就是隻要現在幹翻匈奴小兒,等到事後他向藺相如,趙勝這幫人瞭解當時情況,確認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大致就不會再對程知遠問罪了。
功罪一抵,給二兩大錢完事,還能收買人心,萬一是個可用的,那豈不是更加美哉?
程知遠從頭到尾都有些懵了,他萬萬沒想到趙勝那老先生看起來憨厚的,結果轉頭就把自己給拋出去了,而且還拿當時刺殺趙遷的事情說事。
得了,刺了就刺了,咱也不是不敢承認的,而且看現在這個狀況,趙勝老先生是有意擡自己一手?
程知遠分析了一下當前局面,有一個大致的局面觀測後,便沒有過多猶豫的出列,而他身邊之前那些邯鄲的星宿們都有些驚訝的看着這個少年,其中有一位星主,年紀較輕,是角宿提拔上來的,乃是鬼宿鬼金羊,他看見程知遠,便有些狐疑與不信,低聲對角宿道:
“大人,這不是榆次來的傢伙麼,榆次城中,最高的斬妖人只是亢金龍蒙川,危月燕樑鵲,張月鹿弓長,這三人,修行最高的蒙川也只是六重樓,比我還低了一境,且他的資質只是六等金磐音,而我則是四等山流雲,更比他高出兩列,身負二十一鈞巨力,真打起來,亢宿遠必不是我的對手。”
“這程氏小兒,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人物?卻從未曾聽說過,小小一個青牌,居然也敢應聲而出,與那匈奴悍子戰?”
角宿瞥了他一眼:“你有意出戰?若有,我此時向君上進言。”
鬼宿皺眉,看了看程知遠,便是深吸口氣,眼神漸起明光:“先等等,若這小兒敗,我再出面,擊破匈奴悍子,或可得君上歡心。”
“此時邯鄲氣運有變,貿然出手,恐有不測.....”
“大人放心,我有秘術。”
角宿沉默,最後點了點頭,他是名義上的二十八星宿領導者,也是所有星宿中修行最高的,諸星宿因爲近年頻繁與妖孽交手,故而死傷慘重,最可怕的一次有四位八重樓的星主戰死,導致某座星宿府一度停轉。
趙國星宿府劃分天下爲四天區,榆次城屬於旦中天區,而邯鄲則是朝覿天區,曾經發生四星主戰死,城破府崩事件的,則是在昏中天區。
程知遠上前覲見趙王,此時天氣晴朗,豔陽高照。
“程氏,程伯休父的子嗣,和司馬氏同源,算起來你和大司馬還是本家?”
趙王丹盯着程知遠,伸出手指,身體微微前傾:“打贏了,一切好說,怎麼樣,幾合能勝?”
程知遠看了一眼匈奴小兒:“若不不搏命,難勝。”
此話出,羣臣諸公頓時有些譁然,其中便有人出面,剛要開口,請趙王丹治此子刺殺之罪,卻見趙王丹一擺手,把那人壓退,又對程知遠道:“若搏命?”
程知遠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匈奴小兒。
他身後腰上,囂器劍忽然嗡鳴了一聲,頓時一股無匹劍意沸騰起來,匈奴小兒目光微凝,神情漸漸嚴峻起來。
“約莫七合。”
“哼!”
對於程知遠的說辭,匈奴少年自然回以一個不屑的音節。
“有幾鈞力?”
“未測,不知。”
“有幾境法?”
“初入四境不久。”
“七合可勝?”
“不,七合可知誰勝。”
趙王問一句,程知遠答一句,諸臣諸公面色已變得十分不好看,除了三位聖人,幾位大賢之外,其他的人面上都明顯帶起了一絲怒氣。
趙勝則是老神在在,只是他那雙丹鳳眸,一直盯在程知遠的身上。
車晏靠近,有些不解與鬱悶:“主公爲何不遣我去?這少年....根本沒有多大本事啊。”
趙勝:“讓你去?以大欺小?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負起手來,半張臉孔漸陷入黑暗之中。
“劍老無芒,人老無剛,這個孩子太鋒銳了,銳利的我難以直視。”
他的聲音忽然壓低,對車晏道:
“不久前黃厲之原中有數十位聖門弟子死傷,甚至還差點折了幾個去過廬山的小諸侯,這件事情我有調查,其中得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然後那天我離開姚韶家的時候想起來了.......”
他的目光盯在程知遠的腰間。
那條黃蛇裝死似的充當着腰帶。
能被天子信物選中者,豈是易與之輩?況且據說那些聖門弟子,所負傷勢,皆爲劍傷。
傷諸聖門子之劍,喚作囂器。
“車晏,這小子境界雖然不及你,但對於廝殺的理解,你或許有些地方不如他,而且少年人麼,總是年輕氣盛,有的時候改下死手,你的身份...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出面代表我出面,我代表趙國出面,這樣會少了很多在諸國間的迴轉餘地,我的身份致使我的親信不能貿然出手,我問你幾合可以勝他,是在判斷這個小子又能幾合勝他。”
趙勝的聲音很輕,但車晏在驚訝過後便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這個毛頭小兒的劍術造詣在自己之上?
開什麼玩笑。
他望向程知遠,狐疑的同時,漸漸帶上好勝之心思,同時,更有一絲隱晦的不悅與暗藏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