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九格仙宮的深淵。
一艘刻印着【小王】牌面的黑白撲克牌形飛船,緩慢巡遊着。
周圍巡邏的是星賊王第五艦隊,他們彷彿看不見這艘船一樣,從身邊靜靜的擦船而過,沒有任何警報聲出現。
紙牌船的船體空間,被神級二向箔壓縮成了二維平面,以極薄的片狀在空間遊弋。
深入內部,才發現依舊是完整的三維結構。
二維甲板,摺疊的空間折射着迤邐的紅光。
一位身材高瘦,穿着深灰白條紋的袍裝、帶着單眼白框眼鏡的中年人,手持一疊實驗材料,站在甲板上,像是個科學家。
然而他另一隻沒戴眼鏡的眸子,形狀是複雜的幾何圖案,瞳孔更是深邃不見底,不像是人類該有的眼睛。
男人的腳下,趴着一隻紅綠藍三色雜糅的古怪貓咪。
貓食盤裡光滑如洗,空空蕩蕩,喵嗚一聲以表飢餓。
男人的目光卻始終鎖定着大鬧鼠人仙宮裡的食神者。
“神獸體已經出現,你的朋友即將享受到紙牌殺最高規格的刺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星瀾。”
男人身後,一片形如蘿莉的星雲,正是星瀾的投影。
就算在羣星之中,少女的眼眸也顯得尤爲清澈耀眼。
星瀾沒有立即回答男人的話,而是彎腰來到貓咪面前,輕輕撫摸着無比光滑的三原色毛髮。
“貓咪瘦了呀。”
貓咪很享受星瀾的撫摸,儘管那只是投影,並沒有實體觸摸的感覺。
“它最近在減肥。”
男人道。
星瀾這才起身,娓娓道來:
“不該讓食神者接這個單子的,也不該以神力測試他的力量,這種測試應該讓九曜或七狂獵去完成,否則我們將會損失一隻豹子,成本太大了。”
男人微微一怔,好奇的問:
“這是大數據計算的結果?”
星瀾搖了搖頭,眸子裡蕩起一層不易察覺的漣漪,宛如銀河微瀾。
“不,這是我的直覺。”
男人嘆息道:
“原來死人也有直覺啊。”
星瀾沒說什麼,再次彎下腰,摸了摸三色貓的腦門。
“大毛,要忍耐哦。”
……
第四層,鼠人世界。
被李遙一句話刺激到身形暴漲的食神者,在大氣層外懸着巍峨的頭顱,披掛着宛如朝霞的金光,嘴裡叼着一隻破劍,反襯出浩瀚無垠。
這,是神的力量!
衆人被陡然膨脹的豹子嚇壞了,產生了一種巨物恐懼症——那是一種讓人難以直視,只能臣服的光芒與剪影。
美!
這是李遙想到唯一能形容這頭神獸的詞彙。
李遙仰首看豹,看着它嘴裡叼着的破劍,總覺得它的戰術有點問題,便好奇的問:
“佈局如此完美的偷襲,結果只奪走了我的劍,是不是太保守了?不應該試試奪走我的命嗎?”
聽到李遙的凡爾賽話,參天巨豹咬緊牙關,一口咬斷他的破劍。
霎時金光四射!
狂暴的神力從豹口中噴涌而出,直接將陪伴李遙五百年有餘的破劍給融化成了鐵水。
讓它沒想到的是,這把劍還真就是鐵質的,連一道內部靈紋都沒有,簡陋的不像話……
“你這是什麼劍聖?”
“又是什麼幸運星?”
子鼠吐血不止,也吐槽不止。
傷口處的金光在他體內擴散,任由他如何的聚力,都會被神力分解。
最後,他只得拖着身子,抓住三隻飛鼠娘強行遁走,以免再被波及。
而三隻飛鼠娘還在擔心李遙。
“師父!”
李遙循聲扭頭,看了眼三人。
說時遲,那時快!
大氣層外的雲豹一口咬下來。
一個豹頭足有一顆小行星那麼大。
而它的速度,卻是光速,快到直接把大氣層給燒紅,像火山雲一樣!
李遙反應不過來。
也無需反應過來。
突然!
巍峨犀利的豹子頭雙眸一滯,在距離李遙一尺之外,戛然而止。
畢竟,破劍化成的鐵水分分解爲原子,滲透到體內每一個細胞,卻無形中暗含着李遙的劍意,控制了豹身。
豹身急停帶起的神威狂風,直接將大地震碎,七零八落,浮空起來。
任由豹子頭如何掙扎,也難以逃脫被李遙的劍氣控制。
帶起的空間亂流,竟直接將整個空間變成了星際風暴。
豹身本身也紋絲不動。
“我頭一次聽說,劍居然在豹子的食譜裡。”
這樣說着,李遙擡手摸了摸豹子的狗頭,感受着柔軟、光滑的豹毛。
“神的名頭很響,但你終究只是個畜生啊。”
雲豹雙眸一滯。
天上雲開,金光灑下,一道遙遠的神力投射下來,進入雲豹的體內。
這道純正的神力金芒,直接將豹身內的劍氣淨化了。
李遙的劍終於無了。
雲豹也趁機掙脫開,擡起頭顱,氣勢暴漲,化爲耀眼金身。
“還有主人?”
李遙喃喃自語,腳底劍氣縱橫,噴薄而出,將夏奈、卡夫和沉魚、雪蓮一羣人護住,以免被波及。
雲豹仰首運力,突然張口,一口金色的神泉噴射而出,射向了李遙!
速度快到看起來與激光無異。
李遙慢悠悠的看了眼,感覺硬抗這玩意會很辛苦的,於是身法一動,扭曲時空,輕鬆避開了光速。
不這麼閃避一下,他都快忘了自己身法原來這麼好。
就和他常年以極致稀薄的劍氣攻擊一樣,不上點力量,還以爲自己靈壓不足呢。
金色雲豹不給李遙喘息的機會,連續噴射神泉攻擊!
光芒四射,照亮了整個鼠人世界。
李遙一一閃避,幾番下來,感覺稍稍有點累了。
他萬沒想到,人與獸的戰鬥竟會變成射擊遊戲。
更沒想到,被射的竟是人類!
金豹的連續射擊沒有擊中李遙,立即張口,於腹中聚集神力,試圖噴吐大面積的金光,灌注整個鼠人世界。
李遙看出他的戰術,擡手放出幾道劍氣,化爲有形劍影,直射雲豹。
金豹自持神力,毫不閃避,反被幾柄青色劍影,歪歪斜斜的插在背上,直接將其腹部聚集的神力封印起來。
吼——
金豹大吼一聲,眸子血怒,赤色的輪迴眼化爲純紅無紋理的暴走眼。
大口一張,以浩瀚的威壓定住李遙的身體,再次撲向李遙。
“還來?”
李遙決定稍稍給豹子上點力量。
一道道劍氣直衝天際,化爲青色巨掌從天落下。
速度看似很慢,捲起的劍壓直接與豹身的神力共鳴,瞬發及至,一掌摁在了豹子頭頂。
青色巨掌抓住宛如小太陽的金豹頭顱,一路向下,摁在了宮壁的底部。
浩瀚的金光豹頭被劍掌與宮底空間壁擠壓,啪的一聲碎裂,金光四散。
參天金豹轉眼只剩下普通雲豹的大小,像只狗一樣,發出了嗚嗚慘叫。
李遙還沒鬆手,繼續加力。
青色的劍掌一按,直接將劍壓摁進雲豹的體內。
金色的豹子竟變成了青色!
赤色的眸子也籠罩了一層混沌的霧。
一通操作下來,李遙覺得自己應該稍稍出了點汗,心滿意足的拍拍手。
雲中的金光依舊照耀着大地,照耀着雲豹,卻掩蓋不了豹身的一抹青。
考慮到這玩意畢竟是懸賞百億的紙牌A級殺手,就這麼殺了怪可惜的。
這樣想着,李遙徒手提溜起了青豹:
“你該不會真以爲,我會因爲一把破劍跟畜生計較吧。”
說罷,便將雲豹下了腰。
……
深淵。
紙牌殺小王旗艦,叛神號。
“有趣的男人。”
戴單片白色鏡片的瘦高男人,彎腰捋着貓毛。
白色鏡片上泛着一抹青光。
倒映着深淵。
“你餓了嗎?”
他溫柔的問。
三原色的貓毛微微豎起,顯出無限斑斕的色彩,深邃的貓瞳正向內坍塌……
正在這時,一道冷靜的女聲在男人身後傳來。
“不要拿紙牌殺的未來作賭,那可是我們的大王。”
貓咪一聽,豎直的貓毛瞬間綿軟了下來。
竟喵嗚一聲,反身一躍,跳到星瀾懷裡。
儘管那只是星瀾的投影。
貓咪卻懸空臥倒,假裝躺在星瀾的懷裡。
一雙三原色交替變形的貓瞳,卻隔着深淵,隔着血霧,隔着宮壁,看向了李遙。
……
鼠人世界。
子鼠拖着被洞穿的殘軀,將被波及的衆人拉回來。
剛纔的戰鬥看似驚天動地,卻又感覺過於風平浪靜了。
畢竟,李遙汗都沒出,只擡頭,怔怔看天。
沉魚滿腦子都是青色的劍影。
她並沒有親歷李遙當日擊敗魔猿的畫面,因此總覺得這件事太魔幻了。
現在,她親眼看到了李遙擊敗食神者的畫面,本以爲會魔幻感會消失。
結果恰恰相反,這種魔幻感反而加重了。
見李遙擡頭看天,她好奇的問:
“你在看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戰後眩暈,李遙感覺隔着虛空看到了某種三原色的光暈。
以至於他滿腦子都是顏料一樣,彷彿看到了深淵的最底部。
不過,拋開巍峨、浩瀚與詭秘,其實跟看色圖沒什麼區別。
“沒什麼。”
李遙回過頭來,關心的問沉魚。
“你沒事吧?”
這是廢話,有他的劍氣護體,沉魚當然不會有事。
沉魚更關心李遙的劍。
“你劍沒了能恢復嗎?”
李遙深感欣慰,沉魚老婆果然還是愛我的。
劍沒了,其實只是個意外,本質原因是,他根本就沒在意過。
失去了,心裡反而有點空落落的。
好在有沉魚老婆的安慰……劍算個屁。
“如果事先有掃描備份,應該可以復刻,不過就沒有那種感覺了。”
沉魚取出了那把二十四劫誅魔劍。
“這把劍,還是留給你吧。”
李遙沒有拿劍。
“這麼好的劍給我是浪費,你的本命劍送我好了。”
沉魚臉色微紅,心裡暖暖的,又感覺到一絲卑微。
“它配不上你……”
李遙聽到了其中的潛臺詞,衆目睽睽之下,摟着沉魚,湊在她耳邊道:
“你的本命就是我的本命。”
雪蓮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裝甲自帶聲波檢測,李遙聲音再小也能聽到。
“你可真肉麻!”
好在夏奈的注意力完全沒在李遙和沉魚身上。
她正和卡夫一起檢查膠片。
沒想到那神獸金光四射,卻並沒有像尤利西斯那樣,過度曝光導致燒了底片,成像非常清晰。
因爲有可能是第一個拍到神獸的人,夏奈興奮的不得了,拿着符文膠片來到李遙身前炫耀道:
“你看,我拍到了神的力量。”
李遙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
“回頭我把豹子放後院裡,你在編輯部拉五十倍攝像頭,也能拍到。”
春蛙秋蟬回來了。
她們根本沒有神獸實力的認識,一聽到後院有豹子,興奮的問:
“在哪呢,給我們看看!”
“爲什麼要放院子裡?神獸就應該上燒烤架的呀!”
李遙張口結舌,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無言以對。
也許真好吃呢?
不對,這豹子至少值一百億,吃了太暴殄天物了!
子鼠老頭胸口的窟窿已經癒合。
但他心裡的窟窿很難再癒合了……
他無法理解這些人的風輕雲淡,彷彿剛纔只是抓了一隻普通豹子一樣。
他明白低估了這位劍聖的實力。
就算都在巔峰,十二生肖也只有辰龍、申猴,以及未列十二生肖的曠狐仙有過這等力量。
可他是個人類,不是同盟的人。
他覺得還是繼續苟下去比較好……
在三隻飛鼠孃的心中,師父李遙就是永遠滴神,抓什麼都不會吃驚的。
她們眼巴巴的盯着始終多年的老父親,問道:
“既然你真是我們的爹,那我們娘在哪?”
“娘?”
子鼠一愣。
“你們還沒斷奶嗎?別忘了,我們可是老鼠,非要找的話,在我八億後宮找找吧,也許死了,也許還活着,誰知道呢。”
三隻飛鼠娘氣的咬牙切齒,對父輩僅存的一點尊敬也沒有了。
“你活該被師父揍!”
“活該被豹子咬!”
“既然你還活着,就應該回同盟,與革命軍一起戰鬥!”
子鼠兩手一攤。
“我老了,你們剛纔也看到我的水平了,誰也打不過。”
李遙卻拍拍他佝僂的肩膀:
“我看你恢復的挺快,力量還很足啊,不是還想留着力氣擴展後宮吧,想讓老鼠佔領宇宙嗎?”
子鼠忙解釋道:
“當年巔峰都沒打過帝國,現在更是連星賊王都不是對手,除了能找到巔峰辰龍,否則誰是尤利西斯的對手?我們這些老弱病殘連巴巴羅薩都打不了,弱者老老實實藏起來就好了啊,何必要當出頭鳥呢?”
李遙道:
“作爲一名縮頭烏龜,你的性能過剩了,有點浪費,我還是給你廢了修爲轉移到她們身上去。”
子鼠老臉一黑,真以爲李遙有這種能力,忙挺直身子。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要把我的天賦帶回革命軍!”
“……”
李遙無話可說。
這傢伙明明是個不俗的強者,身爲十二生肖在仙宮裡理應更強纔是,卻是個膽小如鼠的鼠輩。
戰鬥中唯唯諾諾,開後宮又重拳出擊,比菲利克還苟。
戰鬥掀起的星際風暴終於消散了,鼠人世界一片狼藉。
除李遙腳底還留了塊完整平地,其餘地方全部變成了懸空的碎石,大多數還被耀眼的金光給刺穿了。
這時候,雪蓮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們是不是少了個人?”
沉魚微微蹙眉。
“你是說無玉?”
雪蓮道:
“對,就是他,哪去了?”
李遙這纔想起來,剛纔自己的防禦劍氣也沒覆蓋無玉,完全把他給忘了,彷彿他失去了存在感一樣。
這樣想着,李遙神識一展,終於在鼠人世界的西南角落裡,找到了無玉的屍……身體。
和屍體也差不太多了。
在一片懸浮的巨石上。
無玉皮開肉綻,滿身是血,血中染着金光,竭力爬上懸浮石。
李遙一步踏過來,領着沉魚、夏奈一行人出現在無玉所在的懸浮石上。
可以看出來,無玉的肉身經歷過數次誤傷,卻意外挺了過來,還奇蹟般的生還了。
見公主來了,無玉捂着胸口止不住咕咕鮮血,鮮血表面飄着一層金光。
“抱歉了,公主,運氣有點背,沒能好好保護你。”
沉魚很平靜。
“沒什麼,活着就好,你別丟了性命。”
李遙也好奇的問他:
“你的運氣哪去了?”
無玉笑道:
“可能是封閉的仙宮,隔絕了我的氣運。”
李遙點了點頭。
“如果實力夠強,倒也不需要什麼氣運,可你這麼弱,又沒了氣運,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運氣。”
無玉不假思索的回答着,受傷的地方正快速自愈……
“其實我從小遠離危險食物,但受傷一直比較多,卻又避開了致命傷。”
衆人面面相覷,就覺得離譜。
李遙也不太相信,但也並不在意。
也許人家真是天命之子也說不定……
可那又如何?
……
接下來。
子鼠和三隻飛鼠娘暫時留在鼠人世界,一邊拯救被戰火摧殘的鼠後宮,一邊等待着與火狐組匯合。
李遙覺得,鼠人世界現在是一片混亂,不是休憩的好地方。
何況,銀蛇是同盟的巳蛇分身,而沉魚又是來抓銀蛇的,留在鼠人世界,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李遙準備換個地方。
如果沒有空間錨定物,李遙並不擅長橫渡虛空或穿越宮壁。
於是,他順着剛纔拉的一道劍氣通道,回到之前的劍齒鳥世界。
山頂,烤鳥的篝火還沒有熄滅,吸引大量劍齒鳥前來撲火。
遠處的菲利克暗中護着火苗,不讓它熄滅,等待李遙歸來。
李遙回來的時候,發現沉魚一行人不見了。
看來,她們選擇繼續埋伏在鼠人世界,準備暗中伏擊銀蛇。
兩邊都有老婆,李遙也不好幫誰,讓她們自己折騰去好了。
回到山頂,已是黑夜。
不知從哪來的絢麗星河,懸在深邃的天穹。
李遙稍稍有點困了,便在篝火旁小憩片刻。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
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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