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當凌某是三歲小兒不成?”
凌風神情肅然,語氣嚴厲,臉上又掛滿了譏誚之色,好像是在嘲笑武安君白翳一樣。
“你這話從何說起呢?”
武安君神色一滯,疑惑地問道。
他的神情是如此的誠摯,語氣是那樣的誠懇,若不是凌風心中早有定見,幾乎就要產生是不是冤枉了他的感覺。
“定秦劍……定秦劍……”
凌風不爲所動,踱步在這地下空間中,哂然道:“如此神劍,如你所說,能鎮壓住煌煌大秦,又豈是隨便什麼人所能觸碰的?”
“對君王來說,這就是社稷神器,敢觸之則死!”
“我來猜猜。”
楚留仙冷笑,看着武安君白翳的神色變化,道:“如果我按你所說的,去拔出定秦劍,能不能拔出來還在兩說,可估計我自己就要在瞬間被定秦劍滅殺。”
“怎會如此,那樣對本君又有什麼好處呢?”
武安君白翳還在做着努力,“你誤解了。”
他只是蒼白地說着誤解,卻明顯無法解釋之前凌風的話。
是啊,社稷神器,能鎮壓煌煌大秦的無上神兵,又豈是隨便什麼人能觸碰的?
凌風摸着下巴,道:“是了,我想應當是這樣,我若是拔出定秦劍,一瞬間就會被其中的威能將精神徹底擊潰,成爲一個無主的軀殼。”
“你說可對?”
武安君的神色,終於開始變了。
“然後你會怎麼做呢?”
凌風豁然止步,死死地盯着武安君白翳的眼睛,道:“我猜你掌握的精神武學裡應該有一種秘法,能暫時操控像那樣的活死人,對不對?”
“你想借用我的軀殼,不管是拔出定秦劍,還是去做其他的什麼,是不是?”
凌風的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把把刀子,從天上落下來,插滿了武安君白翳一身上下,他終於徹底色變。
“看來是這樣了。”
凌風微微一笑,始終淡定得好像渾然不在意的武安君之色變,就是最好的答案。
“你是不是很失望?”
凌風話音未落,掉頭就走,從背影處傳來飄忽的聲音,“既然如此,那麼凌某就不奉陪了。”
他的腳步穩定,堅定,沒有絲毫的猶疑,武安君白翳則神色變化不定,目光閃爍。
地下空間中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凌風沉穩的腳步聲在一聲聲地響起。
在他只差一步,就要邁上了階梯時候,一個疲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等等!”
這是武安君白翳的聲音。
凌風臉上現出一抹笑容,緩緩轉身,淡淡地道:“君上還有何賜教?”
“你贏了!”
武安君白翳臉上盡是不甘的神色。
他開始後悔,無比的後悔。
他後悔不該那麼早殺死囂魏牟,當時以爲有兩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更好掌握的外人,這才殺囂魏牟立威。
誰曾想到,真正的大老虎並不是對他了解甚深的囂魏牟,而是後面悄無聲息的冷風。
武安君白翳不是沒有想過如對囂魏牟一樣,直接對凌風下手。
只是……
“沒有機會!”
“沒有把握!”
武安君白翳在心中暗歎一聲,頹然放棄。
在一擊殺死囂魏牟的時候,他的精神武學就曾波及凌風,感覺就好像是鼓起大浪拍打在礁石上,大浪破碎,礁石巍然不動。
武安君甚至在懷疑,凌風現身時候臉上的蒼白是不是有意僞裝出來迷惑於他的。
在他的感知當中,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堅定得超過了磐石的心志,那該經過了怎樣的驚世大變才能磨礪而出?
武安君白翳不是沒有其他的手段,只是哪怕在最後時刻,凌風好像完全不在意他,連後背都敢曝露在他面前,他也無法出手。
冥冥之中,他隱約能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目不可見的眼睛,在某個他察覺不到的地方,在緊緊地盯視着他。
武安君白翳有預感,只要他敢出手,別說不能成功,甚至還有可能遭到恐怖的報復。
現在的他,終究不是全盛時候,能媲美六御絕巔存在,破妄無路的強者。
最終,一陣掙扎之後,武安君出言阻止,出言認輸。
“君上言重了。”
凌風微微一笑,然後看着武安君白翳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恍惚中,武安君彷彿能在凌風的臉上看到第三隻眼睛,只是定睛一看,又不存在,恍恍惚惚,愈增警惕。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武安君嘆息一聲,道:“你只要幫我做一件事情,我便把這個東西給你。”
他艱難地擡起手,鎖鏈聲聲如怒,好像另外一邊連接着一條怒龍,就要咆哮着過來。
凌風下意識地擡頭,隔着厚厚的土層,他聆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卻隱隱地感覺到有什麼力量在洶涌而來,隨時可能將此處淹沒。
“是秦皇護衛嗎?看來此地不能久留了。”
凌風收回目光,落向武安君白翳的掌中。
武安君手掌上託着一顆血紅色的東西,如葡萄大小,似瑪瑙鮮紅,若水晶剔透,又如靈果散發着淡淡的馨香之氣。
凌風不由得抽動了一下鼻翼,這個味道他隱隱有些熟悉的感覺。
馨香,同時又帶着點鐵鏽般的味道,明明是熟悉無比,又一時無法分辨。
“這是戰血!”
武安君白翳好像生怕凌風不明白此物的重要性,又知道時間不多了,飛快地解釋道:“此物是我大秦獨有,惟嬴氏皇族能提煉,玄之又玄,乃是我大秦輝煌之基石。”
“在當年的大秦,只有得到激活戰血,獲得戰意者,纔有資格繼大將軍位。”
“大將軍戰意激發,有集衆之能,能集大軍戰意於一身,縱橫沙場,所向披靡。”
在他解釋戰血時候,凌風的目光早就如遇磁石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戰血珠上。戰血的功效,哪裡還需要武安君白翳來解釋,在蒙族當中他就聽得多了。
百族大會,最後的獎品不也是這戰血嗎?
“戰意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如何能集衆?如何能匯聚衆人之力於一身?”
這些疑惑,也只有在自身掌握了戰意之後,方纔能夠知曉了。
凌風幾乎是以絕大的毅力方纔移開目光,看着武安君白翳的臉問道:“君上,你想要凌某人爲你做什麼?”
“如還是拔出定秦劍一類的話,那請君上免開尊口吧。”
凌風的話說得乾脆利落,讓武安君完全無法懷疑,他要是再玩什麼手段,凌風絕對掉頭就走,再不回頭。
“自然不是。”
武安君白翳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手來,遙遙對着凌風。
“咦?!”
凌風幾乎有揉眼睛的衝動。
武安君那條手臂還是血肉之軀,依然纏繞着鐵鎖鏈,可是落在他的眼中,卻有劍之鋒芒。
凌風這輩子幾乎都在跟劍打交道,更是剛剛從原始界中出來,無限接近劍之本源,又怎麼可能會分辨錯?
“嗤啦~~”
突然,一道血箭從武安君白翳的掌心處迸射而出,緊接着一道白光,艱難地,但毫無凝滯地一點一點從他掌心中冒了出來。
“這是……”
凌風動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從武安君白翳掌心冒出來的,赫然是一個劍尖,緊接着是劍身……
這一幕,就彷彿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從武安君白翳這個人形劍鞘當中,生生地抽出了一柄劍一樣。
劍身纖細、慘白,有着玉器一樣的光澤,白骨一樣的森然,剛剛曝露在外,就有沖天殺氣,彷彿要將方圓數百丈區域盡數帶入一個“殺”的世界。
整把劍曝露出來,武安君白翳臉色慘白,轉手將其握住,擡頭望向凌風,沙啞着聲音道:“看到它了嗎?”
凌風點頭。
“此劍爲殺神劍!”
武安君白翳伸手在劍身上抹過,臉上盡是緬懷之色,道:“它是當年我白氏老祖,第一代武安君白起的佩劍。”
“白起持殺神劍,成就殺神位,一劍落下,百萬人齊斬殺,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論及殺氣之重,煞氣之威,更在定秦劍上。”
“殺神劍之於我們白氏,就相當於定秦劍於嬴氏,有着不可取代之作用。”
“它代代流傳在我們白氏血脈當中,非當代武安君不可執掌。”
“我白翳離不開這裡了,所以想求你一件事情。”
武安君白翳介紹完殺神劍後,用充滿了期許的目光望向凌風。
“君上請說。”
凌風不置可否,唯獨對殺神劍多看了兩眼,其他時候臉上平靜一片,讓人無法看出他到底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你去把我兒子帶過來,我要將殺神劍傳予他。”
“殺神劍乃是我白氏象徵,武安君象徵,不能隨我蒙塵於此。”
武安君白翳信手一拋,戰血滴溜溜地旋轉着,飛到了凌風面前,被他隨手接下。
“這枚戰血就送給你,當成報酬的一半!”
“你將我兒帶來,我就把剩下的一半給你。”
武安君白翳似乎有意地不說剩下的一半報酬是什麼,衝着凌風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反手將殺神劍插入自己腹中。
“嗤!”
他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一閃而沒,恰似殺神劍,重新消失在武安君白翳的體內。
“你去吧。”
武安君白翳向後一退,整個人坐回了陰暗處,他面前的定秦劍似乎也感覺到危險消失,重新緩緩地沉入地下。
“凌某告辭。”
凌風神色一動,略略一禮,再不回頭,化作一道殘影奔上階梯。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地下空間,聲聲冷笑,愈演愈烈,最終整個空間都在笑聲中顫抖,戰慄。
這個時候,凌風已然重新踏上了蓬萊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