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
他的臉色上帶着幾分慘白之色，腳步卻穩定無比，哪怕踏下了樓梯，踩在了一片滑膩膩的鮮血上，踏過猶自在地上跳動的獨角銅人，都不曾有半點的慌亂。
凌風又不是囂魏牟，他臉上的慘白色當然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受到了波及。
“精神武學！”
凌風心中有聲音在大喊，在怒吼，不如此，無法宣泄他之前所見一幕對他的衝擊。
“這武安君擅長的竟然是精神武學，那是何等強大的精神力量，竟然干涉現世，讓囂魏牟死得如此之慘！”
凌風想到之前受到波及中驚鴻一瞥所見的一幕，亦不由得感到駭然。
那是何等恐怖的一幕啊。
那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山谷，足足有上百萬人血氣沖天，着戰甲，全身上下盡是彪悍之氣。
這些百萬強大的士兵，成片成片地死去，斬首、坑殺、驅趕入河流、覆蓋上箭雨……，各種死法，無數的生靈慘死屠刀，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的殺戮，讓整個天地都爲之成一片血色。
在血色之上，是一片漆黑的陰雲，不是風雨欲來，是無盡的冤魂不散，在鬼哭神魂，在蜂擁而來……
……
“百萬戰士齊束手，高舉屠刀一併戮。”
凌風看着眼前這個一臉安詳的白衣人，不能想象他是怎麼做到的。
他並不是對精神武學沒有了解，心知這種精神武學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你要對他人加之以多大的衝擊，自己必須先將其一點不差地承受下來。
換句話說，這是先傷己，後傷人的絕學。
自己若是承受不住，則粉身碎骨的就不會是囂魏牟，而是眼前這個猶自帶着淡淡笑意的武安君白翳。
“你很吃驚嗎？”
“外來人！”
武安君白翳臉上還是帶着淡淡的笑，說出口來的話卻無異於驚濤駭浪，讓凌風神色不由得爲之一變。
“外來人？”
凌風眉頭一皺，瞳孔收縮了一下，聲音說出來平淡得沒有起伏，一樣淡淡地迴應道：“你知道我不是蒙武？”
這個隱藏了有一段時間，瞞過了蒙族所有人的秘密，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出現在兩人口中。
一人輕描淡寫地道破，一人輕描淡寫地承認。
“哦。”武安君似乎也爲凌風的淡定感到好奇，饒有興致地問道：“你不想知道本君是怎麼知道的嗎？”
凌風灑然一笑，吐出了兩個字來：“虎符！”
旋即又補充了兩個字：“紋身！”
“哈哈哈，你比囂魏牟那個蠢貨聰明多了。”
武安君白翳撫掌而笑，鎖鏈拖地的聲音再次響起來，詭異地竟然無從判斷鎖鏈在什麼地方，這聲音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凌風哂然，不置一詞。
在看到武安君白翳，尤其是聽到他們對話，看到囂魏牟之死狀的時候，凌風就心中有數了。
在蓬萊仙山上，虎符放出奇光落在他的身上，爲何會停留那麼長的時間？
他的臨摹或許分毫無差，但那前提虎符是在白蒙的掌控之下。
先前看到白翳對囂魏牟的手段，尤其是他明確無比地知道凌風的存在，毫不猶豫地辣手殺人可見他對虎符的掌控，至少在這蓬萊仙山處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如此，之前虎符的詭異就有了解釋。
“我對你很好奇！”
武安君白翳上下打量着凌風，悠悠地道：“你竟然能將本君的虎衛紋身臨摹得一點不差，本君都險些將它當場了自己手筆，你是怎麼做到的？”
凌風當然不會說，他是以迷神天珠無數次回放，無數次的細節觀摩最後方纔做到這一點。
他更不想跟武安君白翳在這般不對等的情況下說話，凌風對武安君的話置若罔聞，整個人竟然開始原地轉動，目光在四面掃過，彷彿在尋找着什麼一樣。
“你沒聽到本君在跟你說話嗎？”
武安君白翳勃然而怒，喝道：“囂魏牟的下場，你難道沒有看到？”
他話音剛落，凌風真的停了下來。
凌風開口應答，面對的卻不是武安君白翳所在的方向，而是對着一片虛空，在原本囂魏牟所處之處的右側不遠地方，道：“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凌風，見過君上！”
“嗯？”
一聲驚疑，鎖鏈有聲，武安君白翳怒氣盡散，彷彿不曾存在過一樣，竟是沉默了下來。
他不出聲，凌風亦不言，不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淡淡地看向面前不遠處一片空空蕩蕩的虛空。
好半晌，一聲嘆息聲傳來：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依然是武安君白翳的聲音，詭異的是整個過程中，只聽得說話之聲，武安君白翳竟如泥雕木塑一般，連嘴脣都不曾開合一下。
那聲音，赫然是從凌風正對着的方向傳出來的。
“凌某人原本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在囂魏牟與君上對答時候至此，就爲君上風采所攝。”
“只是……”
凌風伸手揉了揉眉頭，到了這會兒，他慘白的臉色纔有一些恢復，道：“凌某人很奇怪，以凌某剛剛與囂魏牟的距離，站位，君上的精神武學當是衝擊不到纔是。”
“事實上呢，凌某生生承受了君上的精神武學衝擊，爲什麼？”
凌風微微一笑，放下揉着眉心的手，道：“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那個即便是再不可能，也是事實。”
“這隻能證明，君上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凌某眼中所見。”
“再聯想到之前隱約聽聞到的鎖鏈聲音，凌某自然能確定眼前白衣人不過是君上精神武學方面的成就，真身絕不在那裡。”
凌風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紋絲不動，始終對着那麼空蕩蕩的地方，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堅信武安君就在那裡。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在做出如上判斷之後，凌風藉着黑暗遮掩，藉着還沒有踏出階梯的時候，在眉心處打開了迷神天珠，藉着天眼望向判斷的方向。
果不其然，凌風在那個方向，真切地看到了真正的武安君！
“竟然是這樣……”
嘆息聲再起，武安君白翳悠悠地道：“沒想到，我還是小看了你，外來人！”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更聰明。”
話音落下，整個空間的景象大變，原本的一切破碎開來，呈現出了真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