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說出來了。”
天帝的嘆息，凌風聽到了，但他眼中的堅定，絲毫不曾動搖。
“你們爲什麼都認爲我會害他們呢？”
天帝終於轉身，面對凌風。
此刻的上天帝，兩鬢長髮飄散開來，隨風而動，襯托得不過中年人樣貌的面容愈發地清雋。
眉毛如劍，目光如劍，只是淡淡站在那裡，便如出鞘長劍。
劍之所向，莫敢不從，一言既出，便是諭令。
天帝之稱，並不僅僅是在武神風狂橫空出世前，他幾乎是天下第一高手，而是因爲他身上的氣度，他的心胸與眼界。
凌風略一躬身，表示敬意，然而他的目光始終與天帝對視，不曾避讓分毫。
天帝看出了他的堅持，悠悠一嘆，道：“我將他們送去了一個地方，一個能讓他們得到足夠磨練，日後能支撐起武院，支撐起迷神天的地方。”
“凌風，世界並不是只有你看到的那麼一點大，迷神天也不是整個世界，我們從來不安全。”
凌風心中一動，天帝言下之意，他分明是知道九界天外天存在的，甚至也知道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會有域外強者破空而來，毀滅這一界。
“難道真是這樣……”
凌風腦海裡一陣混亂，覺得很多事情與他前世所知的，似乎大不相同。
沉吟了片刻，凌風還是擡起頭來，很認真地看着天帝，問出了他心中疑問：“他們可有兇險？！”
即便是天帝所言，他將黃裳等人送去那個地方，是爲了磨練他們，但在前世，凌風分明沒有在天下強者中看到諸如黃裳、安唐、嚴晴語等人名姓。
這，又豈能是無因？！
“自然是有的。”
天帝回答得極其理所當然，“玉不琢不成器，那個地方能磨練他們，自然也可能殺死他們。”
“要是無法從中掙脫出來，他們終究不能成爲我們，不能支撐起這片天。”
說話間，天帝擡頭望天，在他的對面，凌風恍惚間覺得天帝已經化生爲天，沒有感情，只有法度，只有取捨。
“若不能成爲你們，他們就該死嗎？”
凌風挺起了胸膛，直面天帝。他完全無法認同天帝這般想法。
或許是境界未到吧，他無法如天帝一般，太上忘情！
在他們說話間，天象變化，有鉛雲飄來，有驚雷炸響，隆隆有聲，幾乎將凌風的聲音掩蓋。
天帝面露不愉之色，擡頭望天，吐字出雷音：“呱噪！”
區區兩個字，雷聲炸響，連真正的天雷都去之蓋過。
無法言述的強大氣息如劍指天，壓城欲摧的鉛雲竟是爲之四散。
吐氣開聲，震散雨雲，這般手段驚世駭俗，幾乎超出了武者的極限。
凌風也是心中震動，不過依然頑強地站得筆直，等待着天帝的答覆。
天帝看了他一眼，環顧左右道：“你看這青山綠水，幽林可供獨臥，豈能讓風雨摧殘，你說可是？”
凌風沒有點頭，沒有搖頭。
他隱約能把握到天帝的意思，他所指的不見得就是先前的那一幕，怕是迷神天是幽林，外來威脅是狂風暴雨，他在所他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這片天地。
最終，凌風微微頷首，開口道：“弟子現在也覺得此處不單是幽靜而已，若有能爲，弟子也當喝散雨雲，還此晴空。”
“不過……”
他話鋒一轉，接着道：“雨雲可在形成前逼開，可撐起遮天傘，能正面一劍斬去，未必只有一途啊。”
天帝沉默，目光深邃；
凌風無言，堅定不移。
“好吧~”
良久良久，天帝搖了搖頭，道：“他們在一個獨特的地方，你若想去，可自去。”
“這個方便之門，可給你。”
凌風再一躬身，道：“謝天帝。”
天帝的意思很簡單，他的主意不會改變，凌風若想堅持自我，可以，他可以給這個機會，但要凌風自己去將人領出來。
至於他這麼做，有幾分是惜才，幾分是因爲武神風狂，幾分是認同凌風的堅持，除了他自己之外，怕是沒有人能知曉了。
天帝一手揹負在身後，一手在面前虛空中划着圈子，道：“當年，我與黃泉同入通天塔，在其中各得一寶物。”
“黃泉所得便是他現在日夜自困的黃泉了。”
“黃泉……”
凌風先是愕然，再是恍然。
這世上，又哪裡來什麼真正的黃泉，原來所謂的“黃泉”，竟是一件寶物，一件化生成了幽冥黃泉的寶物。
“我所得的，是一個世界！”
天帝的聲音落下，他手上的動作停止，一個橢圓形的光圈凝固在了虛空中。
緊接着，他退後一步，凌風若有所覺，也隨之讓出了空間。
橢圓形光圈在飛速地擴大，轉眼間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門戶。
青銅爲材質，萬獸作浮雕，這扇巨大門戶猛地一顫，彷彿跨越了無盡的虛空，橫插入這個世界。
凌風一瞬間爲之色變。
這座青銅大門通體上下，散發着無窮無盡的蠻荒氣息，置身其間，恍惚間似能聽聞有萬千荒獸在耳邊嘶吼着、咆哮着，屬於原始的味道。
“這門後，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凌風怦然心動，心中莫名地涌出了一股衝動，要去推開門戶，看看後面到底是什麼。
在他剛剛邁出了一步之後，方纔醒覺了過來，以絕大的毅力深深地剋制住了。
“我叫它原始！”
天帝的聲音響起，凌風循聲望去，只見得天帝目露讚歎之色，似是爲了他之前的意志力。
“只有最原始的，纔是最根本的。”
“原始門後原始界，以此界爲熔爐，或能將他們煉成擎天之柱。”
天帝說到這裡，目視着凌風，沉聲說道：“凌風你不同，你與他們不一樣，即便是按步就班，你未來成就依然不可限量，一樣有機會能觸摸到我輩的境界。”
“我是這麼看的，那個武瘋子也是這麼看到。”
“所以之前我沒想過讓你進去，現在，你確定要自己投身其中嗎？”
“確定嗎？”凌風一笑，“我當然確定！”
凌風舉步，一步步走向那座青銅門戶，口中說道：“今日，我不敢爲朋友入原始界；明日，我也不會敢爲這個世界而逆天行。”
“我當然確定！”
他的聲音化作波浪，一浪浪地衝擊在青銅門戶上，那浮雕的萬獸如在咆哮，爲他的狂言。
“轟隆隆~~”
比天雷更大的轟鳴，青銅大門緩緩開啓，凌風腳步不停，全無猶豫，邁入其間。
邁入了，那個名爲“原始”的世界……